啸夜目光转向了那些火焰，没有回答她的问话，而是转而问凤王道：“青影，你喜欢这火焰吗？”
凤王点点头：“喜欢。它就像琥珀一样美丽。”
“比琥珀还要纯净，”啸夜补充道，“所以它是翼族祭祀苍穹之神的圣火。这个，你应该见过。”
凤王想了想，的确见过，是在祈苍殿里。当时她并未多想什么，只是觉得那火焰颜色很漂亮，燃烧在用整块天青石挖成的炬身里，很是神圣。
“天界也有这石头，但是储量很少。这东西在魔界北地倒很多，但魔族不轻易给。开始翼族还用别的什么东西来交换，可后来，觉得这代价太大，于是便想了个一劳永逸的办法，找了个接口，让战神把这里扫荡得干干净净。可怜啊，在翼族看来是低等生命、罪恶生命的北地妖魔，被他们所出产的黄焰石的火焰，烧得一片焦黑！有传说说这里一到半夜，会出现幽灵凄厉的嚎叫，就是那群妖魔的冤魂作怪。……对了，你要是听到那声音，会不会害怕？”
凤王听他说那件往事正听得出神，一边回想着自己在天界听的关于那件事的报告，以及战神对她说起的那次战斗的一鳞半爪的细节，一边震惊那件事情竟还有这么一个说法。这时忽然听见啸夜说到什么幽灵，什么鬼嚎，还问她害不害怕，便一下子吓得打了个冷颤，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怕！不过，你说着玩的吧？”
正说着话，忽然山坳里刮起一阵怪风，阴冷冷惨淡淡，刮在人身上，不由人不起一身鸡皮疙瘩。凤王下意识裹紧身上的斗篷，虚眯着眼，声音有些发抖地望着啸夜道：“这是……”话没说出口，她就听见随风传来一阵哭泣一样的声音。这声音先是微弱，后来渐渐变大，像哭泣又不是哭泣，像哀嚎又不只是哀嚎，颤颤巍巍，回旋飘荡，煞是孤凄悲惨。夹在阴风里，更是竦人毛骨。凤王原本胆子不算小，但在这只有两人的荒野上，山坳间，也忍不住牙齿打颤了。
啸夜却显得淡定得多。他站起身，从凤王的对面走到她旁边坐下来，搂过她的肩，让她贴在自己宽厚的胸膛前，安慰她道：“害怕了？你本来就不该到这儿来。不过这些东西也只是有影无形，伤害人类还凑合，根本没什么伤害你我的能力。再说，有我在，不会让你受伤害的！”
凤王被这突如其来的安慰弄得不知所措，因为长这么大，还没有那个男子对她做过这种事。战神虽说和她一起长大，但他们在一起时，都是做那些普通的游戏或娱乐，即便有摔倒或受伤的时候，也都是马上叫奶娘或侍从来处理，哪里有过像这样亲密而体贴的接触！凤王不觉心神一阵慌乱，又觉得两人忽然这样亲密有些不对劲，便一把推开啸夜，大声说道：“谁说我害怕了？我那是……那是冷！我堂堂一个凤族的神女，怎么会害怕这些……这些阴魂！”
话音刚落，她便觉得周围变得不对劲起来。方才那些只是在嚎叫的鬼魂，一下子聚拢起来，纠结着，拧成一个漩涡，纷纷在火堆前显着形，露出它们扭曲狰狞的脸，张开大口嘶吼着，那样子简直要把凤王吞噬掉。
还没等凤王反应过来，啸夜先说了句“不好！”将她向身后用力一拨，另一只手向空中一张，掌心里出现了一朵蓝色的火焰。他又随口念了几句咒语，那火焰便变得越来越大，也越来越亮，像一朵蓝色的莲花般在他手心里跳跃旋转。这时，他将那朵蓝焰向那群疯狂的鬼魂中掷了过去，那蓝焰瞬间就在它们中间爆裂开来，将鬼魂们炸得烟消云散。
眼看着它们消散在漆黑的荒野上，啸夜才松了口气，转过身一脸严肃地对凤王道：“你怎么能说自己是翼族的？难道忘了它们是被谁杀的了？简直是不要命了！”
凤王也明白自己刚才闯了祸，但嘴上还不肯服软，反驳道：“你不是说它们伤害不了你我的吗？”
“那是它们单独出现的时候，笨蛋！”啸夜怒意未减，大声训斥她道，“刚才都已经聚到一起，合成一个了！知道那叫什么吗？那叫‘鬼妖’，和魔怪的能力没什么区别，而且还更强！”
“有这么厉害？凤王吐吐舌头说。
“当然！”啸夜回应道，“你以为在荒野生存很容易吗？真是娇小姐！”
“我……！”凤王真想反驳，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她不能泄露自己的身份，无论如何。
她转了个话题：“看不出来，你还挺厉害的！怎么会那种功夫呢？”她本来就怀疑这个男子的身份，刚才见他掌中发雷，震散了鬼妖，怀疑之意更强了。
啸夜却似乎毫不在意，很随意地说：“哦，那个啊，年轻时候喜欢，就学了一些。也可以用来防身。干嘛，你怀疑什么？”他有意无意地瞟了凤王一眼，却看得凤王一阵发窘。
“没有，没怀疑什么，不就是说话吗！”凤王讪讪地笑笑，“你倒在意上了。”
啸夜道：“因为我总觉得你防备着我。这种地方，若我们信不过彼此，就别活了！”他说着，往火堆里又扔了块石头，大咧咧地坐了下来。
凤王忽然有些泄气。一直以来，她以为自己很能干了，却没想到在这么个破地方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商人教训得一点脾气也没有。她蔫蔫地坐下来，却没注意坐在啸夜的身边。
啸夜见她垂着头，没精打采的，还以为她困了，就轻轻拍拍她，道：“青影，你要困了，就裹好斗篷躺下睡。我来看着火。”
凤王摇摇头：“我不困。只是有点没意思。”
啸夜不再说话，他知道现在最好还是沉默。他把目光从火焰上移开，抬眼望向夜空。这里已经远离了大地，可在他们头上，还是有更高远更深邃的天空。那里依然悬挂着璀璨的繁星，像无数张奇异的口，一张一合说着天界的秘密。
望了一会儿星星，啸夜感叹一样地自言自语道：“斗转星移啊！”他原本以为凤王会搭一句半句的话，可话说完却没有回音。他低头看看，才发现凤王已经睡着了。他微微一笑，将还保持着坐姿的女孩轻轻放好，让她的头枕在他的腿上，躺得舒服些，然后便守着那堆火静静地坐着，凝望着凤王的睡容。
她的睡容宁静而恬美。弯弯的眉毛细致精巧，纤长浓密的睫毛在脸上画出美丽的暗影。小巧而高挺的鼻子，鼻翼随着呼吸微微颤动，仿佛静静栖息的蝴蝶，丰润的双唇则轻轻闭着，将那些啸夜想要一探究竟的秘密深深地锁在里面。
啸夜轻柔地把掠在她脸上的一绺浅金色的秀发拨到一边，喃喃自语道：“真想带你回去啊！如果，你真的只是离家出走的女孩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