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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刑场

流朱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件往事,不由一愣。这事是她和流碧的一个秘密,当时她们约定好谁也不要往外说。

只听青影继续说道:“那天我们在大迷谷迷路,转到天黑也没转出九曲回肠沟。我看着天色一下子暗下来,山雾越来越浓,远远近近还有野兽的嗥叫声,害怕得要命。你抱着我说,碧儿不怕,有姐姐陪你,就是去九泉下你也不孤单……”她嘤嘤哭起来,“那时候怎么能想到我会被姐姐杀掉……”

流朱方寸大乱。如果面前这是真流碧,她当时的感觉怎么会是错的?可如果面前这个是假流碧,她又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她不由长叹一声,整个人彻底垮掉一样松懈下来。

“你怎么想起这件事了?”她轻轻地问。

青影没有回答。只在低声哭泣。

流朱看看她的样子,哭得双肩抖个不停,真如风中的海棠,雨里的樱花,看起来令人心碎。她也不由鼻子一酸。

“你要知道,我就你一个妹妹,当然不想你……不想你出任何差池。所以,我对你有怀疑……虽然我知道这样不好,但也没有办法。碧儿,你要理解我。”

青影拭去泪水,抽噎着说:“没什么。我知道姐姐是为我好,我不生你的气。……只要姐姐不再怀疑我就好。”

流朱不经意向帷幕外看了一眼,正好见到啸夜寻找青影的目光。她冲青影笑了笑,道:“好了,你这个王妃不但没有待客,还被我审了一顿,够委屈了。”她又仔细向青影脸上看了看,道:“哟,妆都花了。我给你补补。”说着,运起法力,用手掌在她脸前轻轻一晃。青影只觉脸上暖暖的,再看流朱举起的镜中,自己的容颜竟比刚化完妆还要美艳上几分。

就这么着,她和流朱一后一前,从帷幕后走出来。

现在,流朱看着啸夜和青影去给奇銮敬酒。虽然青影说的那件往事让她说不出别的来怀疑这个妹妹的真实性,但在心底,她依然有那么一丝不信任,而且责怪自己刚才的鲁莽、沉不住气。

“要是再等等就好了。刚才怎么那么沉不住气,直接就去找她了!我应该再搜集搜集她的那些漏洞的!”她一边看着两人的背影,一边想。

啸夜和青影已经走到奇銮桌旁。

“叔父,”青影甜甜地叫道。经过刚才的惊魂一幕,她已经知道自己不能再意气用事,毕竟在这个枭王宫里,保全自己活下去才是第一王道。“叔父,我和王来给您敬酒了。”

奇銮此时已喝得两眼昏昏然,听见青影的声音,忙站起身来,一不小心把酒杯和筷子碰掉了。

啸夜忙喊过无极来:“给奇銮大人换杯筷!”又对奇銮半讽半劝道:“哎呀,您都那么大岁数了,秀少喝一点嘛!再说,今天是流碧的大日子,您也该精精神神的,是不是?”

奇銮接过无极送来的杯筷,对啸夜笑道:“我这不是高兴嘛!王,老臣能见到静娘娘终于能成为您的正妃,真是高兴得不知怎么才好!一高兴,就喝多了点。哈哈哈哈……”

看着奇銮一副酒鬼的样子,青影打心眼里不喜欢。但是她脸上还带着甜甜的笑容,举杯敬酒道:“叔父,且不说那些个,我们来敬您酒,您可要干杯啊!”

奇銮眼神一定,举杯说道:“怎敢劳枭王与王妃敬酒!不必说,不必说,老臣自是要干杯的!”说着,便一饮而尽,而后笑吟吟望着青影不语。

青影稍一沉吟,道:“叔父大可放心,碧儿虽是年轻,不够沉稳,但一定会学着做事,定不负吾王的信任和叔父的期望。”

奇銮哈哈笑起来:“好,好!你倒比原先聪明了!知道我想说什么了!王,老臣有个请求。”

啸夜早已对奇銮的倚老卖老和仗势之态感到不耐烦,听他又提什么请求,便略显反感地问:“请讲!”

“碧儿还是不懂事的时候多。若是哪里惹怒了枭王,您还要看在老臣的老脸上,多多包容多多原谅啊!还有就是我们修灵族……”

啸夜听他只是说这些事情,心里更觉烦躁。挥一挥手道:“奇銮大人放心,这些事本王自会处理。您……就不用操心了。我们再去看看别人,您若喝多了,不妨下去歇歇,醒醒酒!”说完,拉上青影就往青珥处走去。

青珥是沧浪国的当代国君。沧浪国是个新国,到青珥不过三代。第一代国君建国后二百多年便老病去世,第二代国君是他的长子,虽心高气傲,却没天命,从他父亲手中接过王位不过如此三百五十余年也一命呜呼。于是尚在幼冲的青珥于丧中即位,成为第三代国君,已在位三百年。

青珥虽年轻,但见识和野心都不小。他即位之初,夜摩国还是个弱小的新国。青珥力排众议,出钱出兵扶助夜摩,并和啸夜结盟。可以说,没有青珥,夜摩国发展没有这么快。不过这笔投资对沧浪国来说也绝不失策,因为和夜摩国的结盟,也壮大了沧浪国的实力,使这个原本不起眼的普通魔国,成了鼎立于魔界的三巨头之一。

所以啸夜和青珥的关系自然要比别人来得更密切。

见啸夜带青影走过来,青珥站起身来,满面笑容地举起酒杯,说道:“来,来,来!刚才是你们敬我,现在,该我敬你们了!必须要饮干!”

美酒到处都是。啸夜便和青影随手端起一杯,道:“我们怎能拂了您的好意!干杯!”

三人将酒饮下。一个贵妇来邀请青影过去,青影轻声禀过,和她一起去了。青珥的席位上,便只剩下他和啸夜两人。

青珥道:“我记得你说不设王妃的,真没想到你也会食言!”

啸夜笑笑:“此一时彼一时!感情谁说得清呢!”

青珥出神地望了青影一会儿,忽然哑然失笑,道:“没想到她会变得这么优雅!若不是这张脸,我都不敢认了。”

啸夜道:“是啊,这是她专门为这次婚礼做的准备,花了好一番心思呢!”

青珥看看啸夜满足的表情,哑然笑道:“这回你该满意了,又有武功,又抱得美人归!”

啸夜也笑了:“抱得美人归吗?她本来就是我的侧室,怎么是‘归’呢?”

青珥笑起来,转移了话题:“你真的会处决凤王?我怎么听说她是个挺美的女王,你舍得?”

啸夜眼中露出杀机:“要不要杀人,也不在于她的容貌吧。她该杀的话,就是有倾天下之颜,我也不会手软啊!”

青珥默然。然后轻轻一哂:“那是你的事了。不过我们是喜欢看这种场面的,毕竟只有喜悦的场合,不合这些魔界大爷的口味呢。没有血,没有死亡,怎么能让我们感到愉快!”

啸夜哈哈笑起来:“所以我才安排这么个特别节目。好,时间也差不多了,马上就到子夜了。我们一起去戮灵台!”

殿外,夜色正浓。惨白的月亮挂在树梢,飒飒的夜风中偶尔夹着几声夜鸟的凄鸣。但殿内的人一出来,这深沉的夜立刻被撕裂得粉碎。

这些魔族一个个酒足饭饱,兴高采烈。高高的喧嚷声几欲震动苍空。他们的兴致不是来源于刚才的婚礼和丰盛的宴席,而是来源于即将观看的死刑……杀凤!

戮灵台离枭王宫不远,这些人不久就到达了。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只听说过这个名动魔界的刑场的名字,却没有亲眼见过。在这里,曾经处决过声名远扬的魔界大盗;处决过反抗枭王的十大魔君;处决过六个被俘的天军将领,而今天,则是要处决翼族元族的首领、天军最高统帅……凤王!

每个前来观刑的人都觉得兴奋不已。他们都想看一看这个神王现在是什么惨状,枭王又会用什么样的方法处决这个神王。可是其中最好奇也最紧张的一个,要数青影自己了。

……如果你安安全全地在一旁观看,却听别人说刑场上即将被人杀死的人就是你自己,你会是什么感觉?

……如果你没有为那个人感到冤枉,而想奋不顾身把他救出来的话,那你一定是又紧张又好奇,而且马上就会明白一件事……这个世界上很快就将没有你了,即使你说破了嘴,也没有人会相信你还活着。

青影现在对这件事就心明如镜。

这就是啸夜为抹去她的存在而做的事……杀别人!

她想起他曾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我只是要你死,为什么要杀你?”当时这句听起来荒诞不经的话,现在竟如此显而易见。

可是他要杀的人是谁呢?青影好奇,同时也为这个替自己死去的人感到不平。

依她本来的性格,她是一定想要去救人的。可是她没有动,只是坐在专门为自己设的观刑台上,像被钉住在那里一样,目光死死地盯着戮灵台中央那根被巨大的灯笼照得半点阴影都没有的木柱。

那里现在还是空的,没有绑着人。但在灯光下,青影可以清楚地看见上面斑斑点点的暗红色和鲜红色……那是处决了太多的犯人而留下的斑斑血迹。

即便是沙场上杀人如麻的她,也不由感到一阵眩晕,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在战场上杀人,即使死去的人再多,她不会有半点感觉,可是看着这根木柱,她却仿佛看到了在这里引颈就戮的一个个受死者,那么近的距离,即使只是想象,她也觉得恐惧。

原来自己也干过这种刽子手的勾当!她忽然想到。

可是没等她再想得更多,发令官的声音忽然越过所有人的声音,嘹亮地想起来:“带俘虏……凤王青影……”

声音一起,观刑台上立刻鸦雀无声,方才因为美食和美酒而变得朦胧的眼睛,立刻变得雪亮,所有的目光都同时投向西北方一间小小的栅门上。

那是犯人出来的地方。

栅门开了。两个魔怪押着一个瘦小的人慢慢走出来,还有两个彪形魔怪手执巨斧跟在后面。不用问,他们就是今晚的刽子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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