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言斜睨他,“何出此言?”
白耀摇了摇头,目光再一次看向了窗外。阿言心里头跟明镜似的,哪里会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我们是兄弟,不管是你追随王爷的时间久一点,还是我更久一些,都没必要因此暗中较量。其实那天引你出来偷听他们说话,是想为了让你看清楚某些人的嘴脸,却不料屋子里的主角换掉了。”
某些人?白耀问道:“你是说小荷吗?”
阿言大方地点头。
白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这么坦白,不怕我生气吗?”
“你不会。”
同吃同住的兄弟最是了解自己人,又不是那些爱计较的妇人,跟自己兄弟又何必顾虑太多?
两人就这么静坐着,大好的阳光洒在对面的平房的砖瓦上面,投下来的阴影让这些房屋建筑显得更为立体。酒楼的一层是食客的喧闹,是酒客的狂欢,愈是吵闹的背景就愈发承托得他们这里安静与祥和。
良久之后,突然听得白耀叹了一口气,道:“她看起来是个很好的姑娘。”
阿言明白,他这是在说小荷。可人不能只看外表,如果世间的人皆是表里如一,那便没有那么多恼人的事了。
平日里这个时间正是烤鱼食肆最忙的时候,令人意外的是小荷这个时间竟然走出了食肆,还左右张望了下,似乎在观察有没有什么人。没过多久,一个男人就从另外一条街拐了过来,小荷瞧见他的时候不由得眼前一亮。
这眼神白耀似曾相识,他隐约察觉到自己就是那个每次见到小荷都眼睛一亮的人。可是他从来都没见过小荷露出这种眼神和表情来,她面对自己的时候一定是强装欢笑的吧。
阿言远远地观察到他们两个从食肆进了里院,然后从小院子的后门又离开了,便说了一声:“走,跟上。”
半晌,白耀没动,阿言这才看到了他脸上落寞的表情。
他这是第二次看到他露出这样的表情来。第一次还是很久以前,在王爷手下训练的时候,他输给了自己,脸上不仅有落寞,还有不甘。
一只手搭上了自己肩膀,白耀回头,道:“走吧。”
“白耀。”阿言很严肃地握住了他的双肩,眉头微微皱起的样子让白耀自己也莫名有点紧张。这、这是要做什么?
“你要看开点,也许你的缘分还没有到,这个并非你的良人,下一个一定是的。”
白耀哭笑不得地说道:“看来安慰人还是太勉强你了。”
“啊?是吗?”
“不过我很感激。”白耀拍了拍阿言的后背,说道:“多谢兄弟的关心,不过是一场还没开始的感情,我经受得起。只是你如果再不松手的话,恐怕我们就会被当做是有龙阳之好的人了。”
阿言低头,这才发现两个人不管是距离还是动作都相当地暧昧,扭头一看四周,也确实有不少人在暗中观察着他们两个,指指点点且在窃窃私语,他一下子就放开了自己的手。
白耀一个没稳住,踉跄着后退一步又跌坐回椅子上。
反倒是阿言没事人一般说了句走了,便自己率先下了楼,白耀啼笑皆非地苦笑一下,跟了上去。
目前已经确认得知的消息,一个是这批人的确并非荒城本地人,还有一个就是海城那边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这些人的身份目前还是个谜,但是他们的来历绝对不会简单。
跟着小荷跟这个脸生的男子走到了之前他们勘察过的那处小院落,阿言和白耀两个人就趴在人家的房顶上面悄悄地往下望去。
平日里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荷姑娘,没想到这个时候撸起了袖子,竟然从屋子里面搬出了几个身形比她还大的竹筐,里面装的不像是鱼,看着她恁费劲的样子,装石块这种东西的可能性比较大一些。
但是谁会在竹筐里面放石头还用布严严实实地盖着呢?
白耀和阿言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疑惑。
很快的,他们就知道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了。由于小荷的力量没能承担住竹筐的重量,也或者说这竹筐不怎么结实,在小荷提起竹筐把手的一瞬间,编制的把手断掉了。
阿言:“……”
白耀:“……”
从里面叮铃哐啷撒出了许多金条,真金白银的金条,就那么明晃晃地散落一堆。
“怎么那么不小心!”那男子呵斥了一声,慌忙让她赶紧都收拾起来。小荷应了一声,将那些金砖又拾回了竹筐里头,被那男人扛着放到了院子大门口。
大概前后搬了十几筐,像小荷这样身板看起来虚的姑娘早就累瘫了,坐在那些筐的边沿上,一边用手帕擦汗一边喘息着问道:“他们什么时候来啊?”
“一会儿就到。”男人也是累了,蹲在地上休息。不一会儿果真有人来敲门了。
“老三!开门!”
进门的正是之前白耀和阿言听到在屋子里面讲话的几个男子,今日个个都装扮成了菜农的模样,手中还挑着一根扁担,想来是怕引起旁人的注意,欲掩人耳目。
这么看来,这些金条的来历也是不正当的了。
阿言轻轻地拉了下白耀的衣角,竖起大拇指向后指了指。
后面是他们府邸的位置,这意思是要回去禀报王爷。白耀了然地点了点头,随后阿言便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不仅院子里面的人没有察觉到,就连白耀都大吃一惊:阿言这家伙的武功已经精进到这种地步了吗?
容不得他多想,这些人已经开始动手搬运那些竹筐了。虽然他们伪装做的不错,但是扁担一次只能在两头各挑一筐。若他们用脚走着挑去目的地,怕是还没有走到一半扁担就会断掉。
于是门外停了一辆驴车,而这驴车上面也放着几个用来掩人耳目的菜筐,里面装着各式各样的菜,还有两筐鱼。
他们这是要运往那里去呢?
“手脚都轻点啊!别发出什么动静来吵到别人!”
“知道了,这下面都垫着呢,没事!”
他们每次有人进院子里面去挑竹筐的时候,就会有一个人在外面看着车,让白耀没法下去查看那些金条。
很快,驴车装满了竹筐,装着菜果和鱼的放在了外面,那些放着金条的被挤在了最里面。
“老大,我和老四护车就行,咱又又不出城,人多了还怪引人注目的。你们就先留在这儿吧。”
“嗯,你说的有道理。路上小心,出了事就给哥几个打信号知道不?”
在大燕很流行一种很精致很小的火药,徒手拔开之后仰天可以窜出一簇烟火,并且有很响的动静。一般是用来传递信息的。
驴车吱吱呀呀地离开了门口,剩下的几个人也都回去了。就只有坐在驴车上赶着车的两个人在无聊的对话。
“老四啊,我怎么觉得这驴车比上次好像沉了好多啊?”
“二哥你错觉了吧?这分明和上次是一样的数量,再说了是这驴拉又不是你拉,哪里来的重不重?”
“说的也是哦,那驴车咋走的这么慢了呢?”
“该不会是你出门前没有喂驴吧?”
“呃……”
任他们坐在驴后面赶着车,一只手从驴车的下面伸了出来,探长了往里面的竹筐盖着的布下面摸了一把,然后又迅速地缩了回去。
一切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最终,这块金条到了苏越的手里。
他略显阴柔苍白的手指缓缓拂过这金条的表面,将它翻转过后,背面上用纂体写着大燕两个字,右下角还有一个小小的印戳。这个印戳对于曾经当过镇国大将军的苏越来说,可是一点都不陌生。
阿言道:“王爷,这果真是官银?”
苏越轻笑一声,将那金条又扔回到他手上,道:“你们两个跟了本王这么多年,连个官银都不认得了吗?”
但凡朝廷的支出,出纳必须用官银,当年发的军饷也是印有着标记。
白耀自阿言的手中接过了这块金条,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见的确与自己猜想的八九不离十,便说道:“王爷,要不要将他们抓起来、问出这官银的来历?”
苏越挑眉道:“你怎么知道这并不是什么正途来历的官银?”
“若是正途,又岂会用菜果海鱼做掩护来运输这些官银呢?”
“问得好。”苏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的反应让白耀和阿言觉得奇怪。若是换做以往,这种事撞到了王爷的手里,那些人早就被关到牢里用刑逼供了。
王爷这是在犹豫什么?
肚皮朝天躺在书桌一张白纸上面的墨小艾突然张口问道:“这种官银一般人不会收的吧?他们要用这些官银做什么?”
苏越回神,对阿言和白耀两人说道:“没错,他们的来历暂且不清楚,本王不想轻举妄动。你们再蛰伏几日,查出他们是怎么获得这些官银的,要如何处置使用这些官银。到时候再做定夺。”
“是,王爷。”两人齐齐一抱拳,随后就退出了苏越的书房。
墨小艾在纸张上面伸了个懒腰,伸出利爪呲呲地划了两下纸,引起了苏越的瞩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