琦玉这边自是山也迢迢,水也迢迢,终于经历三月有余,到了戎狄。
琦玉缓缓掀开轿帘,触目便是一排的戎狄将士,众将士低头行大礼。
琦玉身子一缩,把头又堪堪探了回去。
这些戎狄将士面目生狠,瞧着,自是好勇善斗之士。
左瞧右瞧的,生生的却没有瞧见这戎狄的代王。
一排排的篝火升起,一排排的将士,酒水成桶成缸的往上搬,大块大肉的在烈火勾上不断烧烤的。
外面锣鼓喧天,洞房里花烛堪堪。
身着戎狄服饰的宫娥微微低着头,左右各两个,瞧着左右无人。
一名宫娥双手探着,到了跟前,微微行了礼,方才开口:“娘娘……娘娘可是饿了?”
琦玉心头起了疑心,这宫娥问为这些话,是何意?
“代王……他在何处。”
“回娘娘,代王正在外面与众将士饮酒,庆祝这良宵之夜,娘娘如若是饿了,奴婢且先行去外面端些吃食回来,恐的娘娘这一夜便没得吃食了……”
肚子的确饿的叽里咕噜的,身着如此累赘的礼服,上面的珠冠玉翠着实让人生闷得慌,琦玉心头有些恼恨,恨不得把头上重重地珠钗通通扔下去,可身处戎狄,不比在朝内,自是要消停几分,事事且得忍着才好。
一直忍着到下半夜,烛火通红,一点点的珠泪落在红漆漆的楠木桌上。
房门有人推开,轻轻的又关上,随即步子有些趔趄,隐隐绰绰中,透过大红盖头,琦玉隐隐约约的瞧见一个身形甚是魁梧,可步履有些趔趄不堪的男子走了过来。
琦玉有些紧张,双手不自禁的紧紧攥着锦被。
那男子步行甚是趔趄,东倒西歪的,终于晃到了琦玉的跟前。
一股酒气扑面而来,如此浓重的口气,夹杂着酒气琦玉几乎作古,强忍着胃里的不适,琦玉微微低着头。
突然一股强力把盖头一下子掀开,琦玉微微睁着眼睛。
她惊愕的瞧着面前这张男子的脸,只见他,虬髯须满面都是,苍白的头发只有几缕黑丝趁着。
一双虎目圆圆睁着,红红的血丝布满双眸,目光淡淡的,瞧不出情绪,却冷若冰霜,尖刻的嘴唇,略略往外凸起,好一张薄情寡义的尖刻脸,却带着几分男子的彪悍。
琦玉往后退了一步,身子靠向了帐子,男子冷笑一声,身着黄色锦袍,腰间别着宽大的蟒袍腰带。
只见这男子伸出一只手,手背有些苍白,狠狠的捏住琦玉的下巴,冷笑一声。
“你可是怕我,小娘子,你我既已成亲,便是我的娘娘了,以后要学着适应我,而不是学会逃避。”
琦玉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来,浑身冰冷,一股浓烈的寒气自自己的心尖儿上,一直冲到喉咙口,却一直吞咽不下,忍着,必须得忍着,这是在戎狄。
这个男人便是自己以后的依靠,相缘万里之外,自己跋山涉水到了戎狄,若是此时再出了什么差池,必然留不得全尸。
况且朝中无人撑腰,至于着自己的父皇,也自不是这一个女儿。
生生死死的,嫁出去的女儿便泼出去的水,若是换得了一方平安,怎肯让自己轻而易举的回去,死,且是要死在这里罢了。
红烛高挂,一滴滴的红泪滚落而出,似这良辰吉日,这方方圆圆的房中未过的喜气,可仍旧带着几分寒露。
一大早的宫娥便进来请安,跪了一地,手中捧着铜盆,代王睡在里侧依旧未醒,翻了个身,把手搭在琦玉的腰际。
身旁的宫娥跪了一地,把手举过头顶,一直顶在那里,未曾动得半分。
琦玉默默的瞧着,心里冷笑一声。
不知过了多久,代王悠悠的醒转,瞧了跪在地上的一众宫娥。
他口气却越加的不善起来,只听他怒喝一声,瞧这些宫娥,冷冷的:“好一群不懂规矩的奴婢,今天是本代王的大喜之日,竟然早早的便来请安,是何道理,通通的滚出去,去领十个大板。”
这些宫娥吓得浑身哆嗦,退着往后一直出了门,只有一个宫娥,又从宫门那边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方锦帕,缓缓的走到跟前,低低的垂着头,一言不发。
“你又来干什么。”
“老太后……”
代王轻轻挥了挥手,宫娥往后面退了退,随即站在一旁,没有离去的意思。
琦玉心里生了郁闷,这宫娥好大的胆子,竟然如此视而不见,对自己既未行礼,对代王也未行礼,且是何等身份,为何在这里竟然有如此的地位!
琦玉起身伺候大王更衣。
大王一边穿着衣服,一边缓缓的转过头去,仔细的瞧着琦玉,面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色。
一切收拾妥当,大王才轻轻的开口:“今日是你我新婚,你自是不必多礼,且随着她一起前去太后娘娘那行个礼数,且回来早早休息吧。”
琦玉自是好一番谢恩后,方才缓缓的站起身来。
一连半个月,大王每晚都在这里留宿。
这一日,琦玉百般无聊,便乞求大王允许她出宫一日。
大王盛世恩宠琦玉,自是满口答应,只叮嘱着不要在外耽搁久了,太阳落日之前,便得归了宫门。
一乘轿子出了宫,直奔大街而去,此处大街甚是繁荣,处处做生意的小摊小贩摆在两侧。
他们未曾瞧过这种繁荣的样子,早早的便躲在一边了,琦玉向来奢侈惯了,自是出行也不会委屈了自己。
两旁便是随着的这些奴婢,琦玉听着吆喝声此起彼伏,微微的,把轿子掀开,往外面看了几眼,外面甚是热闹。
“这里可不比长安,若是在长安,自是满街道的,都是这些平民做生意的,哪里由得这些呢,个个如此粗野,不比我朝。”
心中自是有了比较,琦玉难免有思乡之情,泪水便滚落而下。
这时一个死巷胡同那边,身着青衫的男子身形挺拔,头戴草笠,转瞬之间,手中执着宝剑,便消失在远处。
琦玉身子一震,双手不自禁的颤抖着,把轿帘狠狠的掀开,整个脑袋都探了出去,狠狠的盯着,向胡同那里仔细的看着。
却未曾在发现任何端倪。
琦玉整个身子又缩了回去,怎么会?
刚刚那个身形,除了他还是谁?
那样挺拔清冷的气势,除了他,还有谁?
心中怀着揣测,琦玉想要下去,思前想后终究觉得不妥,强捺住心头的疑惑,回了宫。
只是这一日,琦玉心中甚是恼怒,只回了宫里。
她左右不安,奴婢青淼年纪不大,心只怕来的工人贴身服侍的手中的茶杯,不慎跌落于地,惊得一地都是碎片,琦玉恼怒的看着青淼,青淼顿时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娘娘,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求娘娘饶了奴婢这一次。”
“你说你该死,做事为何不小心,这杯子,是大王赐予我的,杯子如今碎成这个样子,大王要是怪罪起来,这罪责谁来担?”
青淼更是一连串的把头磕个不停,脑袋都磕的有些血森森的。
“是奴婢该死,娘娘饶命。”
琦玉长叹了一声,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去,奴婢赶紧着急忙慌的把碎片捡了起来,低着头退了出去。
奴婢一旦退下,琦玉一个人更是寂寥无声,她默默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这个人不会是顾天鸿,应该不是,如若是他且怎会在这个地方出现。
他应该在长安城,处处繁荣昌盛,此时的顾天鸿,万万不是那日的顾天鸿了,一切都变了,物是人非,且是自己百般多情,终究错付一处,落花有情,流水无意。
长安城的顾天鸿不比往日的过天虹了,一切便随着东窗事发而改变。
自己的母后若是今时今日,还在这后宫中,又岂是自己来了此处和亲,万万不会是自己,只会是晋安吧。
与自己成了亲的,自己心甘情愿,要嫁的人便是这顾天鸿。
他日的梦想,以后便再也当不得真了。
想到此处,琦玉更是长叹一声,缓缓的站起身来,走到床边,随即慢慢的伏下身去,轻轻的卧在床上。
琦玉的身子有些娇弱不堪,到了此处,水土不服,更是连番呕吐不止,稍稍缓了一些后,整个人莫名的瘦了一圈。
这大王也是多情的种子,年纪一把了,可是于男女之事上倒是想得开,只处处体贴琦玉,唯恐伤着琦玉,且处处随着琦玉的。
琦玉每日唉声叹气着,大王便甚是着急,每每问其缘由,琦玉便说自己思乡心切,只想着,若是有朝一日回了那王朝,瞧上一眼也是好的。
每每如此,大王便眉头紧紧皱着,一双大手轻轻的拍着琦玉的后背,以防伤着琦玉,却时时万般舍不得。
琦玉又怎不知,自己便是在大王心头的结,此时自己尚在盛宠,且要天上的月亮,大王也会想着法子摘下来搏自己一乐。
可是自己若是再犯错了,必然引得朝中上下,人人对自己敌视,那日子便不好熬着,且是万般想错了,只想着长久,便不能任由自己如此的做下去,索性便再也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