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抱错?”父亲疑惑地盯着艾欣。
艾欣立马解释:“我是说,医院里出生的小孩那么多,就不会把孩子和大人弄错吗?小孩子可都长的差不多呀。”
“那怎么会呢?医院里有程序的,不会错的!”父亲很肯定地说。
“真的?”
艾爸爸刚要回答,忽然想起一个问题,那个念头一闪现,他就愣住了,呆呆地看向一处。
女儿见他不回应,就问:“爸,您怎么不说话呀?”
这时父亲才回过神,对女儿说:“哦,你怎么突然关心这个了?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事跟这有关呀?”
父亲问道关键点了,艾欣心里一颤,想了想说:“爸,您确定医院真不会弄错孩子吗?”
“这个……不会错的。要那样就乱套了。”父亲狐疑地看着女儿,一脸不解。
艾欣边想边说:“那,要是万一……弄错呢?”
“什么?”
“我是说,医院那么大,有那么多婴孩降生,每天都有那么多新生儿,就不会犯一次错吗?我想……是人就会有犯错的可能啊。”
父亲更不解了,郑重地说:“欣欣,你是怎么了,怎么竟问这个?你告诉我是什么事,别让我猜来猜去费事!”
艾欣沉默片刻,低头又抬起头,凝望着父亲,半天才挤出几个字:“如果,我是那个……抱错的呢?”
父亲惊讶地看着女儿,满脸疑云,也停了片刻才缓缓地说:“欣欣,你在说什么?”
此刻艾欣很痛苦,实在不忍说出来,但碍于形势逼迫,她不得不跟父亲讲出她的疑虑。
父亲听完后,咯噔一下,一屁股坐在床上,两眼发直,一句话也不肯说了。
艾欣见父亲状态异常,就很担忧,一个劲呼唤他:“爸,您怎么了?您别吓我啊!”
艾欣叫了好几声,父亲都没回应,把艾欣吓坏了。她不知怎么好,满屋子找水杯,就赶快给父亲倒了水,叫他喝下。
最后,艾欣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父亲恢复了神智,也由此,父女俩一同陷入了痛苦的深渊去了。
父亲文弱地说:“欣欣,是谁……告诉你的?”
“啊?没有谁呀?爸,您怎么了?”艾欣担忧地看着他。
父亲面无表情地摇头,说:“不,一定有人跟你说过的,不然,你干嘛问这个?”
艾欣听话音,觉得父亲好像知道什么,心里就更沉重了:“爸爸,没谁告诉我,是我遇到一些事,发现……发现了……”
艾欣急得不知怎么表达好,后面的话总也说不出口。
但父亲忍不住了,抓着女儿的两只肩膀,瞪着牛一般的亮眼,直盯着女儿,说:“你发现了什么?遇到了什么?又知道了什么?”
看到父亲异常激动,艾欣就更加疑惑和不安,迫于压力,她哭着把遇见生父的经过告诉了父亲。
艾欣的父亲听过后,无声地流下泪,却一句都没说,只呆望着一处角落,整个人失了魂。
艾欣很害怕父亲这样子,就要出去找妈妈求助。
可是父亲却一声喊住了女儿,叫她不要去惊动妈妈。
艾欣转而又把门关好,含着泪跪在父亲面前,仰望着他说:“爸,您可别有事呀,我好怕……”
父亲深切地抚了抚女儿的头发和脸颊,然后轻轻摇头,一闭眼,泪珠就滚滚落下了。
看见父亲哭,艾欣更忍不住了,趴在父亲的腿上,也一同闷声哭起来。
艾欣担心父亲有事,就不敢太投入地哭,而是关注他的状态,希望他的痛苦能够减少到最低程度。
“爸,对不起,是我让您伤心了。”艾欣握着父亲的手说。
父亲抬手抹去眼泪,颤声叹了一口气,向一侧歪着头,显得无精打采,只这一会,他的眼睛就红肿起来。
艾欣片刻不敢离开父亲,一直注视着他,并一个劲道歉。
稍后,父亲才略微平静些,但仍感觉无奈,只瞥了一眼女儿,又把头低下去了。
见这种情况,艾欣不敢再多说一个字了,只想让父亲好好休息,别想那些了。
但是痛苦的回忆一旦打开,想收都收不回,如潮涌般倾喷出来,挡都挡不住。
艾欣刚要说出去给父亲打洗脚水,父亲就说话了:“欣欣,先别走呢。”
艾欣只好又回来,站在父亲面前,等他发话。
父亲仰望着女儿,愁容满面。
此刻艾欣惊讶至极,发现就刚才那一个小时里,父亲的面容变化巨大,他一下子憔悴了许多,像个不折不扣的老人家了。
“爸……”艾欣心疼得叫了一声父亲,但接下来又不知能做些什么,只觉得后悔,是自己让父亲有了如此大的痛苦。
父亲让艾欣坐在身边,注视着她,一遍遍叹气,然后才小声说:“这些你妈妈知道吗?”
艾欣摇头:“不知道呢,我没告诉妈妈。可我还是难以相信,我怎么会是别人家的?爸,这不是真的吧?”
父亲无可奈何地说:“你都找到证据了,怎还说不是真的?”
“可是……我从没想过自己的身世……”艾欣痛心得说不下去了,一看到父亲哀愁的样子,就想哭。
父亲愁闷地说:“其实,我一直不想说这件事,也害怕真相被戳穿,可这一天还是来了,它终于让我面对冷冰冰的现实了。”
说着,父亲又用袖子抹眼泪。
艾欣看着难过,帮父亲擦眼泪。
“爸,到底怎么回事呀?我真的搞不懂。”艾欣渴求着说。
父亲沉了沉,平复情绪,说道:“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当初怎么了,我眼睁睁看着你妈生下了孩子,可没想到十几年后,居然发现……你不是我的孩子。”
父亲又哽咽了。
而艾欣也很迷惑:“这么说,爸爸一直知道我的身世了?”
父亲摇头:“不是的,一开始我并不知道。”
“您不知道?”
父亲长出一口气,说道:“我是在你十七岁的时候,突然发现这个秘密的。”
艾欣睁圆了眼睛,半张着嘴,吃惊地看着父亲,没想到会是这样。
“可是,为什么呢?”艾欣急切地问。
父亲回忆说:“当时咱们要到街道换新户口本,上面多了一项新信息,要填写个人血型。我就带你特意去验血了,结果发现你和我们的血型,不相配。我是O型血,你妈是B型,可给你验出的是A型。我和你妈是不可能生出A型血的孩子的。当时我以为医院验错了呢,就找医生再给你验了一次血型,结果依然是A。我感觉很不可思议,没法接受这个结果。但我没死心,又哄骗你妈跟着我一起去验血,发现我们的血型没有错,就是O和B型,这时,我才彻底知道,你不是我的女儿。”
说到这,艾欣的心上也被扎了一下,有刺痛感,难以想象当时父亲的感受。
父亲继续说:“后来,我开始荒谬地怀疑你妈,认为你是她在外头跟别人生的孽种,所以我痛苦了好一阵,想着她为什么背叛我。可我又不相信你妈会那么做,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可能。首先你妈的人品是端正的,其次,她每天上班十几个小时,根本没机会,那时连休息日都很少,一休假我们俩就出去学习,大都是在一起的,她也没那个机会去干别的。所以你不可能是……乱搞出来的孩子。这就让我更苦恼了,对于你的来历,我更不清楚了。怎么养在家里的不是我女儿呢?这事怎么都想不通,折腾了我好久。
后来我实在忍不住了,就把这件事告诉你妈了。你妈也根本不相信,她还认为我怀疑她没生过孩子呢,是拿别人的孩子骗我呢。我当时都哭笑不得。她怎么会想到那去呢?所以我们俩也是纠结了好久,尤其是面对你的时候,我们俩简直无处可逃,必须天天看着你。你一下学回来,我们就观察你,注意你的一切行为。可是十几年时间,我们都很难相信你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我接受不了那个事实,你妈更如此。我们俩就百般受着精神的折磨,同时疑虑更大。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跑到我家来?你妈的确是怀孕了,在医院里生下孩子了,可是我们真正的孩子呢?到哪去了?一直没有答案。可以说,我们是承受着双重痛苦熬过来的。养了十多年的女儿不是亲生的,而亲生的孩子又不知去向,真的……这种滋味,无以言表。”
父亲说到这,又哀怨地伤感起来,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回忆过去。那种煎熬的表情,是艾欣从未见到过的。
艾欣不忍父亲再把伤痛扒开,就不要父亲说了。
可是父亲却拉着她的手,说:“好在我们患难夫妻真是一条心,彼此互相取暖,安慰对方,渐渐的也想开了。反正我们跟你都生活了那么久,彼此的感情是真挚的,那份浓情跟亲生母子和父子感情是一个样的,都是发自肺腑地去疼爱着你,没有二心。而你,依然和我们亲近,过得很快乐,就像正常家庭那样过日子。看着你日趋长大和美好,我们也不忍告诉你这样的事实去伤害无辜的你,去破坏这个家,就把真相隐瞒了,有可能一辈子不会让你知道。
时间一久,我们也渐渐忘掉了这个伤痛,把你完全当做我们的女儿对待,我们老两口也确实从你这得到了天伦之乐,感觉是越来越幸福,咱们和一家人没有区别,感情是真的呀!
可是没想到,我最不希望发生的事还的发生了,谁能料到,你会偶然遇到你的生父。只因你的相貌太像你生母才逐渐拨开身世的谜团。而我,真不知道,你是谁家的孩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