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的贾午,却表现得异乎坚强与镇定,就听她一字一板的说道:“爹,娘!女儿也是二十出头的人了,自信也有爱与被爱的权利,只是为情所迫,未经爹娘允许,就擅自引郎入室,过早的偷食了禁果,而且还怀上了无法消除的韩公子的孽种!千错万错,都是女儿我一人之错,韩公子是在女儿我的勾引之下,才做出这等败坏门风家风的事情来,一切罪过都在我一人身上,所有的一切,我愿一人来承担!爹,你就惩罚我好了,不过,女儿请求你,放过韩公子!”
贾充听完女儿的话后,止不住捶胸顿足的说道:“你说的可倒轻巧!明明是韩寿翻墙入院,欺负凌辱了你,你还为他求情开脱,难道你疯了不成!”
贾午平静地继续辩驳道:“爹爹,你给了女儿生命,对女儿我有天高地厚之恩,我报答尚且无门,怎敢对你说假话?我与韩公子这件事情,的确是女儿主动在先,韩公子被动在后。如果爹爹要处罚,女儿甘受其罪!”
一直未说话的韩寿,此时也鼓足了勇气,朗声说道:“贾大人,韩寿年幼无知,而且性娇气傲,遇事浮躁,经不住异性诱惑,因而才铸下如此大错。回想事情的全部经过,我才是肇祸之首。如果说触犯了贾府家规,我绝不推卸责任,韩某愿受贾老爷的任何处罚,死而无憾!”
贾午随即也说道:“韩公子,既然你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虽是一弱女子,倘若你不幸被我爹诛杀,你前面走,我随后就跟你而去!”
郭槐听女儿如此坚定又如此斩钉截铁的话语,也不由心中一惊,说道:“我的傻女儿,千错万错,都在这个姓韩的畜生一个人身上,他有什么吸引你的地方,你还要为他去殉情?你这样死去,实在不值得!”
韩寿全身颤抖,汗毛倒竖,直冒冷汗,死之将至,自己却无能为力!
贾午大声哭泣,扑通一声匍匐在地,以头触地,连连叩首,语无伦次的求告道:“爹呀!妈呀!我恳求二位老人家,大发慈悲,用仁慈之心,给女儿女婿一点情面吧!你们要是将韩寿杀死,那死的可就不止他一个人了!”
贾充反问贾午:“你说此话,又待怎讲?”
未等贾午说话,郭槐即替女儿回答道:“死老头子!这你还不明白吗,午儿这个小冤家,她的肚子里,肯定是怀上了韩寿那个小杂种的小孽种了呀!”
即使贾充是铁石心肠,到了此时,眼见此情此景,也不免悲悯顿生,那还没有完全丧失殆尽的人情,也突然涌上了他的心头!
此时,映入贾充眼帘的,是女儿由于用力在地上磕碰,红肿的额头上沁出来的斑斑血迹!目睹此情此景,贾充的心也开始颤抖了,动摇了!他反问自己:“难不成这就是被世人广为传颂的真挚爱情吧?”
突然,就见贾充眼圈一红,有几滴眼泪,慢慢从他的眼眶中滴淌了出来!大家一时分辨不清:这到底是人类的眼泪,还是鳄鱼的眼泪呢?总之,贾充的心也开始软了下来!
但见贾充慢慢弯下身子,伸出双臂,将跪在地上的女儿贾午搀扶起来,第一次用慈父般的语调数落女儿道:“你犯的是我贾家的家规,我原先打算用贾家的家规来处理你们;现在看来,家规是无法再用了!午儿,是这个披着人皮的狼,凌辱了你,欺负了你!对他来说,死罪可以免除,但是活罪不可全废!我还是要对这个畜生略施惩戒,以维护我贾府的名声与权威!”
贾午用眼睛瞥了一眼跪在门外的韩寿,突然伸出双臂,拽住贾充的两只胳膊,不停地来回摇动着,对贾充大撒其娇!
贾午对贾充哀求道:“好爹爹!好父亲!我先前说过,这件事情的起因在我,贾公子只是个被动者!你若决意要处罚他,一旦传扬出去,你就不怕毁了你老人家的一世英名吗?”
郭槐也在一旁帮助女儿敲起了边鼓,她说:“女儿与韩公子做的这件事,虽属私通,只是因为操之过急,才做出了背伦之事;但是考虑到两个孩子也是真心相爱,不如咱就将计就计,干脆成全了他们的美事,这与家与己,不都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吗?望老爷三思!”
听完妻子郭槐的建议,贾充思考了半天,最后也只好长叹一声,说道:“想我贾充,在现今朝廷中,也是个声名显赫的人物,可谓权倾朝野,有谁能比?皇帝尚且受我操控,文武百官有哪个还敢违背我的意志,胆敢不听我贾太尉的话?可是,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权利一旦进入家庭,却显得如此无能为力了呢?”
郭槐不耐烦的说道:“你一天到晚,就只知道权利权力的,孩子的婚恋大事,与你的权利又有什么关系?咱们还是就事论事,怎么来处理眼前这件事吧!”
贾充说道:“我反复思考,觉得还是私下处理这件事情好。这些年来,由于我执掌朝政,手段过于严厉,因而就得罪了不少人,他们正暗地里憋着一股劲,一旦有机可乘,就会猛烈向我发起攻击!如果午儿与韩寿这件事被传扬出去,不正好给他们制造了攻击我的口实吗?”
一直跪在地上的韩寿也插话说道:“岳丈!如果你这样想,就不失为当代贤臣了;如果你再这样做,那就真可称得上是不负皇恩的著名宰相了!”
贾充被韩寿这几句话说得满心舒服,他破怒为笑,笑呵呵的对韩寿说道:“小子,是你毁了我贾府的名声,又玷污了我女儿的清白,我本该对你严加惩处,可我女儿一再为你求情,还用与你共同殉情的话来要挟我,再加上午儿她又身怀六甲,这种种原因加在一起,才促使我改变了初时的打算,觉得还是对你网开一面,给你留一条活路是为上策,你应感激老夫才是!”
郭槐插话说道:“傻小子,你还跪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赶快给老爷叩头,感谢岳丈大人的不杀之恩!”
贾充的脸色又由开朗转变成了严肃,他对从地上站起身来的韩寿说道:“小子,你先别岳丈岳丈的叫个不停!我还有两件事必须向你交代清楚,你给我听好了!”
韩寿双手抱拳,一躬到底,恭敬地说道:“岳丈大人在上,贤婿洗耳恭听!”
贾充说道:“午儿的肚腹眼见明显,这未婚先孕的事情,倘若传扬出去,定被世人传为笑谈。为了顾全我贾府的名声,你们必须立即举办婚礼,正式结为伉俪!”
韩寿欣喜地回答:“岳丈大人考虑周全,如此办理甚为妥当,晚生并无异议!”
贾充又说道:“我先前已说过,你的死罪可以免除,但是活罪却不能饶!从你们完婚之日起,你们所生养的后代,必须改韩姓为贾姓,直到永远!这件事无论你的家父同意不同意,都必须按我的意思办理!”
姓氏乃祖辈所传,名字是父母所赐,这更姓改名的事情,从来就是大事,怎么能不经本人同意,就擅自命令人家改换姓氏的道理?在这个问题上,韩寿不禁犹豫了片刻。
韩寿沉吟道:“这……”
贾充武断地说道:“韩大公子,你是要姓,还是要命?你必须在此时做出回答,若是等我改变了主意,恐怕你就悔之晚矣!”
贾午赶忙走到韩寿身边,一边扭动着身子,一边劝解道:“相公啊,你不必拘泥于老的传统了,还是以你我的终身幸福大局为重,你就答应改姓的事情吧!姓和名固然重要,但要与人的性命比较起来,他就是次要的了。姓和名字,说到底也只是个符号而已,为了咱俩的幸福,你就狠下心来,将它给改了吧!”
看起来,韩寿对未来子孙改换姓氏这件事,还异乎寻常的看重。在他看来,一个人继承祖宗的传统,首先就是对姓氏的继承,血统的继承如果离开了对姓氏的继承,那就将变得有名无实。贾充之所以让自己的后代改换姓氏,为的不就是欺凌与羞辱自己码?如果我接受了他的主张,也就等于对自己祖宗的背叛!
然而,面对冷酷的现实,韩寿又不得不立即作出决断,否则,他不但会失去就要到手的幸福,还会失去自己的性命,到头来是两样尽失,一无所得!
在贾午的劝慰之下,韩寿忍着内心的疼痛,一咬牙,一跺脚,不得不立即做出决断!他面对宅院外的远方,长跪不起,流着眼泪,口中不停地叨念着:“祖宗在上,不孝子孙韩寿,对不住你们了!从今以后,我韩氏所有的子孙后代,就不再是韩家的子孙了!”
说完之后,韩寿以头触地,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从此使自己的后代告别了韩氏一姓,告别了韩式家族;但是他们的血管里,却仍然流淌着韩氏家族的血液!
磕罢了头,说完了话,韩寿反过来问贾充:“我已决意使自己的后代脱离韩姓,从今往后,凡是我与贾姑娘所生儿女,一律改换贾姓!”
贾充的脸上,露出了胜利后诡谲的笑容,他对韩寿说道:“从此刻起,你的后代均改为贾姓,直到永远!”
贾充满以为,他用这种方式羞辱了韩寿,他就获得心理上的满足了,殊不知他得到的只是一个虚姓,而真正失去的却是自己的爱女,还有他自己的尊严!与历代统治者一样,专权一时的贾充,竟然荒淫无耻到了以出卖自己的女儿来换取自己一时的快乐,殊不知最后换来的却是自己万劫不复的骂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