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氏见程氏这么苦苦相逼,心中也是恼了,微微一笑,话里有话的说道:“四弟妹你是知道我这个人的,向来讲究个出嫁从夫,家里的事全听从你大哥的。四弟妹,让你笑话了,我可做不得这个主。”杜氏这么说话,一方面是在推拖,另一方面也是在讽刺程氏。毕竟云湍方才都制止过她了,不让她胡乱说话,偏偏程氏不听。
定国公冲程氏使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定国公夫人却替自己的女儿鸣不平,皮笑肉不笑的道:“我闺女倒是想出嫁从夫,只是她的夫婿这便要离家远行,她倒是想听丈夫的话,能听得到么?有些人自己守着夫婿不肯放,却讽刺起她来了,好不过份。”杜氏被定国公夫人这话讽刺得满脸通红,十分难堪。
王夫人面有愁容,左右为难。
云倾倚在何氏怀中,把这些人的明刀暗剑都看在眼里,笑咪咪。
何氏和云仰心情不知不觉便舒畅了许多,嘴角微翘。
敢情大房和四房可以齐心协力的逼迫云三爷,也可以反目成仇啊。杜氏和程氏原来好得跟亲姐妹似的,可是有个风吹草动她们便原形毕露,尔虞我诈了,这一幕看上去可真是解气的很啊。
定国公夫人正没好气,一眼暼见何氏唇角的笑意,登时觉得刺眼,不悦的道:“三太太,我正要问你呢,你为什么不让你家三爷继续上书、慷慨陈辞?若你家三爷执意要求,陛下仁爱,定会允准的。”云仪眼见得杜氏和程氏明争暗斗,心中叫苦,听定国公夫人这么说,略一思忖,忙陪笑道:“三婶婶,若是三叔写下血书,诚恳要求,陛下一定不会拒绝的啊。”
“对,写血书,写血书。”定国公夫人、王夫人都坐直了身子,眼冒精光。
“你们白日做梦呢。”云倾这会儿都不屑跟这些人生气了,哧的一笑。
写血书?真当云三爷是傻子不成。他肯上那道表章已是看在云尚书的面上了,已经是勉为其难了,还写血书,做梦去吧。
云仰涨红了小脸,很有几分激动,“为什么要这么逼迫我的父亲?”何氏却拉了拉他的手,示意他稍安勿燥,“阿仰,向陛下上血书是件大事,不是她们说说便可以的,莫着急。”
就在这时候,云家已经出嫁的大姑奶奶云滟由她丈夫盛谦陪着回了娘家,云尚书和云大爷也下朝回来了,众人寒暄见礼之后重新落了座,济济一堂,高朋满座。
云滟是位中年贵妇,相貌颇美,她丈夫盛谦相貌便差了些,五官还算端正,却不够俊美。盛谦和云滟是来云家道恼、安慰王夫人的,盛谦还算镇定,云滟知道亲弟弟要去高丽那鬼地方,又是心疼,又是着急,眼圈已红红的了。
“不是说老三去么?怎会这样?”她拿帕子擦拭着眼睛。
“不知哪里出了岔子。”盛谦有些无奈的说道。
这件事云尚书、盛大学士等人仔细衡量过,原来都以为是没有问题的,谁知会阴沟里翻了船呢。
云滟坐在王夫人身边,执手相握,母女俩眼圈都是红的。云滟哽咽,“娘,您不要太伤心了……”王夫人便要落泪,“我能不伤心么?你弟弟从没吃过苦,从没受过罪啊。”云仪也过去柔声劝慰王夫人,鼓足勇气把她方才的话又说了一遍,“……若三叔上了血书,陛下悯其诚意,定会成全。为今之计,只有拜托三叔了。”
“仪儿,你这是什么话!”云大爷眼看着云尚书脸色要变,忙赶在云尚书发火之前,率先训斥云仪。
云湍挺喜欢云仪这个侄女的,这时也跟着云大爷说了几句场面话,“仪儿,你这样不对啊,四叔是你叔叔,难道三叔不是么?”
云仪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可是,这是三叔的心愿啊。三叔为人高尚,不忍心让四叔长途跋涉,宁愿自己吃苦,这是他的心愿,为什么咱们不成全他呢?”
“就是,为什么不成全他呢?”程氏不知不觉声音便高了。
云倾扑哧一声笑了,说道:“四婶婶,扬帆远航、鹏程万里、建功立业也是四叔的心愿,你为什么不成全他呢?你为什么一定要拦着他呢?”
“这多嘴多舌的小丫头。”程氏怒气冲冲瞪了云倾一眼。
云倾却冲着她笑,笑得别提多甜美了。
程氏本就怒火中烧,现在更是被云倾气得头昏脑胀,眼前一黑,差点摔倒。
云倾又对云仪笑道:“大伯父很友爱弟弟呢,恨不得以身相替。让大伯父上份血书好不好?陛下一定会感动,会允准的啊。莫让我爹爹独自高尚,大伯父也高尚一回,好么?都是云家子弟,高尚孝悌的事全让我爹爹做了也不好,况且我爹爹是叔祖父的侄子,而不是儿子,这种事传扬出去很容易引起人误会的啊。”
云仪脸色煞白。
定国公夫人当然是要帮着程氏的,她知道云家向来是云尚书当家作主的,又知道云尚书疼爱云湍这亲生儿子远胜云三爷那个侄子,便不理会云倾这小丫头,故意问着云尚书,“仪儿说的这血书之事,亲家看可行不可行?”
云尚书面沉似水,目光从云仪身上扫过,云仪吓得打了个啰嗦。
云尚书的样子很可怕,如果目光能杀人,可能他现在已经把云仪给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