湍急的嘉陵江水穿过清风峡，径直朝南汹汹而去，不久便被一座大山挡住了去路。愤怒的江水猛烈地撞击着崖岸，发出阵阵吼声，激起无数浪花，终于无可奈何地急转向西，匆匆向明月峡奔去。
江水拐弯处，一块三角形高地隆然而踞。高地的东边，从龙门洞流下的一条小河由南而北缓缓流过，在三角形高地的北端悄没声息地融入了嘉陵江，这条小河叫潜河。二水交融，形成了三角形高地。
高地上住有三十来户人家。一条宽约丈余的小街像一张弓样由西而东摆在这两水之间，这就是朝天驿。所谓街道，原本是一条驿道；人们沿着驿道两旁修房建屋，于是便成了街道。
街西端的山脚下，依山一字摆开的十多间房屋，是驿站的马房和草料房，与马房构成“丁”字形的另一排八间房是驿卒的住房。平常年间，驿站内养有三十匹马，住有驿卒二十余人。战乱一起，南来北往的军队常过这里，驿卒逃散，马匹、草料丢失殆尽。
朝天设置驿站的年代久远。据史书记载，早在三国时期，这里就是一个重要的驿站。朝天驿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它傍江流，据险关，扼栈道，是由秦入蜀的咽喉要道。顺江而下可达广元、保宁府和重庆。溯江而上可抵阳平关、兴州和凤州。明月峡中的栈道更为奇险。明月峡原名朝天峡，传说峡中有一块夜里放光的明月石，故也叫明月峡。峡长约六里，宽仅三十余丈，它西距朝天驿约五里之遥。西岸，数百丈高的危崖耸峙，飞鸟难飞越。东岸，百余丈高的峭壁挺立，猿猱愁攀缘。江流湍急，波涛汹涌。站在峭壁顶端，俯瞰江流如带，船若飘叶，江边行人如蚁。船行峡中，只有在正午或午夜时分，才能看见太阳或月亮。直如郦道元在《水经注》中所云，“自非亭午夜分，不见曦月”。如遇船夫在峡中吼起船歌号子，则歌声在峡中回荡，余音久久不绝。
在东岸绝壁的近水处，依次凿有数十个斗大的方孔，孔深约一尺八寸。人们在方孔中插入横木，再在横木上铺设木板供人马行走，这就是栈道。栈道架设极为不易，维修也很麻烦。战乱一起，居于蜀地的一方为了阻挡外敌入侵，常常一把火烧掉栈道。一旦毁坏，往往数年或数十年都不能修复。于是人们另辟新道，在明月峡上游的一处陡坡上修建驿道，翻越朝天岭，从而绕过了朝天峡栈道。陡坡处的驿道受地形的限制，在此连续拐了三道弯才上了朝天岭，当地人把此地叫作“三道拐”。由下而上的第一道拐路陡弯急，在拐弯处有一棵四人合抱的黄粱树，人们把它叫作“黄粱拐”。黄粱拐下的一片陡坡直达江边，往来行人过此十分小心。传说有一位钦差大老爷，过此不肯下八抬大轿，结果连人带轿翻下了嘉陵江。“椒树拐”是最后一道拐，它上倚石壁，下临深涧，人过此处，胆战心惊。上了朝天岭，前行二十余丈的一处高台上，一座雄关巍然而立，是为朝天关。在栈道被毁、江水暴涨的情况下，由秦入蜀非过朝天关不可。
朝天关的名气不如剑门关，但其作用却不可小视，它是咽喉道上的一道险关。张献忠曾数次率兵入川，到过朝天关，深知其重要性。大西朝一建立，为防备李自成，他就急忙派兵来镇守朝天关。
余家茶馆位于街的中段。进门穿过一间小屋，后面是一个狭长的天井。天井东边是一排四间房，西边是一堵高院墙，四间房中两间辟作茶馆。夏日，高高的院墙挡住了烈日的西晒，茶客们尽可在天井内喝茶乘凉；冬天，人们便转入室内。隆冬时节，余老板还备有木炭火供茶客们取暖。平常年间，街上的旅馆饭店共有四五家，战乱一起，饭店旅馆都关了门，只有余家茶馆还开着。
茶馆的主人叫余知贵，四十多岁，矮而瘦，因过早谢顶而头发稀疏。他父亲也是开茶馆的，由于生意还好，便倾其所有供他读书，指望他考取功名，博得富贵。余知贵对朝廷科考的四书五经不感兴趣，却读了《三国演义》《水浒传》《三国志》等闲书，故而屡试不中。三十岁那年，他父亲因病去世，小儿子又夭折。悲伤之余，他不再去应试，转而继承父业开茶馆，养家糊口。余老板为人仗义，古道热肠，见多识广，加之开茶馆消息灵通，因此街坊邻居有事总喜欢和他商量。
朝天驿是金牛驿道上的必经之路，即使发生战乱，也还是少不了客商往来，因此常常带来外面的消息。今年上半年，由北方来的客商说，崇祯皇帝在煤山吊死了，李自成进了北京，当上了大顺皇帝。过了没多久，又传来消息说，明朝镇守山海关的总兵吴三桂勾结关外的鞑子把李自成撵出了北京城，立了一个六岁的鞑子娃娃当上了皇帝。八月间，从成都来的客商说，八大王张献忠攻占了成都，在四川建立了大西朝，年号大顺。改成都为西京，自称为“老万岁”：上面这些消息都是从余家茶馆里传出来的。
今天，十多个街坊邻居又拥到茶馆里来了。余老板忙着招呼大家落座，又端出一盆木炭火放在屋中央，大家便各自搬板凳围着炭火坐成一圈。虽然知道大家的来意不是喝茶，但还是照例给每人冲了一碗不收钱的老叶茶。
六十多岁的张三爷靠在火边的竹椅上，喝了一口老叶茶，清了清嗓子首先发言：
“余老板，自古道‘匪来如篦，兵来如剃’。年关将近，这大西军又在朝天驻扎了几百人，究竟是为啥？看来我们过年都不得安宁啰！”
张三爷年高德劭，在街上是一个受人尊重的长者。他所说的话，往往也是众人想说的话。坐在张三爷旁边的唐二娃子接着说：
“他们在街上贴了好些告示，我们也不敢去看，不知道上面写的啥。”
唐二娃子名叫唐家顺，二十多岁，豹头猿身，双目有神。在街上十多个年轻人中，算得上是一个首领。每当有军队路过朝天，唐家顺便率领这一干年轻人到附近的山上躲藏，军队走后才回家。
唐家顺一说完，众人忙着附和：“是啊！是啊！”并催促余老板：“你快说说，究竟为啥？”
余老板坐在圈外的竹椅上，沉思了一下说：
“张献忠在成都建立了大西朝，赶跑了李自成，驻兵朝天驿，把守朝天关，目的是想安安稳稳地做皇帝。不过这朝天以后恐怕是兵灾难免啊！自古道：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崇祯皇帝一死，一下子又冒出了李自成、张献忠、顺治三个皇帝。听说明朝藩王朱由崧在南京组织了一班人马，也想称帝。没当上皇帝的想方设法当皇帝，当上皇帝的谁愿让位？成者王侯败者寇。他们只有通过打仗来定最后的输赢。朝天是由秦入蜀的咽喉要道，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不管谁输谁赢，朝天难免战事。”
余老板说完，大家一阵沉默。
“李自成称帝，国号大顺。张献忠称帝，年号大顺。福临登基，年号顺治。为啥他们喜欢这个‘顺’字呢？”唐家顺道。
“这里有一个传说。说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问他的军师刘伯温，‘我大明朝能延续多少年？’刘想了想，写了一个‘顺’字。把这‘顺’字拆开就是‘三百下’。朱想，能有三百年也差不多了。明末天下大乱，很多人认为，谁能抢着‘顺’，谁就能当皇帝。”余老板道。
“唐二娃子也有一个‘顺’字，也能当皇帝啰！”有人道。众人一阵哄笑。
“关外的鞑子居不毛之地，乃蛮夷之人。他们图谋大明江山已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吴三桂身为明将，怎么可以勾结鞑子入关呢？”张三爷道。
余老板叹了口气说：
“这吴三桂原本打算归顺李自成，殊不知李自成的大将刘宗敏把他最心爱的女人陈圆圆霸占了，他一怒之下便勾结鞑子入了关。鞑子兵力强盛，特别是骑兵相当凶猛，没怎么费力就占了北京城。刘宗敏固然可恶，可吴三桂为了一个女人不惜勾结关外鞑子则是最不应该，最令天下人冷齿的。”
“听说有人讥讽他‘冲冠一怒为红颜’呢？”
“啥叫红颜？”
“红颜就是漂亮女人嘛。”
街坊邻居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大西军的告示，我看过了，”余老板咳了两声继续道，“所写的无非是保境安民之类的话。纵观历史，凡新皇帝登基，总要大赦天下，实行轻徭薄赋、与民休息的政策来收揽人心。大西朝还规定，对于明朝旧臣及读书人，只要归顺大西朝，都要量才录用。朝天有个吴宇英，是万历年间的进士，曾为明朝兵科给事中。崇祯皇帝死后，他回归乡里，设帐授徒，被大西朝封为川北巡抚，前不久带上他侄儿应诏去保宁府赴任了。我们既已成为大西朝的子民，大西军是不会伤害我们这些无辜百姓的。大家安心过年吧。”
余老板侃侃而谈，一席话像一颗颗定心丸，安定了大家的心。
“哐！哐！”门面上的铺板响了两声。众人往外一望，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伙子肩扛一捆柴进来了。余老板眼睛一亮，忙着起身招呼：“哎呀！是大昌啊！快来火边坐。”边说边帮小伙子把柴捆放在院墙边，火边的人立刻让出了位置。小伙子中等个头，身体结实，充满稚气的脸上闪动着一双机灵而又明亮的眼睛。他穿着一件破夹袄，腰拴一根谷草绳，脚穿一双草鞋，双脚冻得通红，脚后跟上冻开的裂口还流着血。
余老板坐在大昌身边，抚摸着大昌冰冷的手问道：
“你姐姐还没有找到吗？”
大昌低着头，眼睛红红地说：
“所有的亲戚熟人都问过了，没有找到。”
“你去问过大西军的那个韩千总吗？”张三爷道。
“我不敢。”
秦大昌想起了那次在朝天关向山贼索要姐姐时，差点被打死的情景，至今心存恐惧。
张三爷身子猛一晃，茶水洒到衣衫上，愤然作色道：
“一个月前山贼在朝天关将秦姓女子抢去。半月前，大西军诛杀了山贼，占据了朝天关，并声言要将秦姓女子放还。可十多天过去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没有了踪影。你们说奇怪不奇怪？我看八成又被大西军哪个头领霸占了。”
听了张三爷的话，余老板想了想道：
“大昌，不要怕，余叔叔为你做主。你先去问问那个曹把总，我看他待人挺和善的，听一听他如何答复咱们再做商量。”
“对，去问问，我们都愿给你帮忙。”众人附和道。
大西军驻守朝天的消息，像风一样吹遍了邻近的乡村。这给久经战乱，渴望安宁的人们心里又增添了疑虑和不安。
朝天驿共驻有大西军二百余人，由千总韩建泽统领，下设正副把总二人。把总曹昭林负责军事训练，副把总罗安邦负责粮秣。初来时，百姓看见大西军就躲。大西军到处张贴告示，晓谕百姓：“……大西军不扰百姓，到此驻防是为保境安民……”慢慢地，一些胆大的人开始接触大西军了。
腊月二十日，天气放晴。把总曹昭林在驿站前的平坝上指挥兵士训练，一些百姓便围在四周看热闹。大西军战斗频繁，战后减员甚多，又不断从民间得到补充，因此军事训练抓得很紧。骑兵是大西军的精锐，机动性强；弓箭是一种重要的武器，对于骑兵射箭的训练更为重要。训练分队进行：一队练枪刺，一队练大刀，马队的五十人则由曹昭林亲自指挥射箭。平坝的东边，一棵两人合抱的大柿子树上，几只乌鸦静静地栖息在树梢上，享受着冬日的阳光。曹昭林站在树下，手里拿着一张弓，背上背着一壶箭，对着士兵讲了起来：
“一个骑兵不仅能熟练地使用大刀，还得有一手好箭法。近距离作战，要用大刀，靠的是勇敢，狭路相逢勇者胜嘛；若距离较远，弓箭则是最好的武器，它可以杀伤敌人，又能有效地保护自己。汉代的飞将军李广、蜀汉老将黄忠，都具有百步穿杨之功。这样的功夫不是生来就具备的，而是苦练出来的。射箭要掌握三点：一是弓要拿得稳。拿弓的手不能抖动。二是箭要瞄得准。你的眼睛、箭头和目标要三点一线。最后是弦要拉得紧，这样放出去的箭才有杀伤力。”
正说着，树上栖息的一只乌鸦“哇哇”地叫着，腾空而起。曹昭林向树梢望了望，顺手一箭，刚刚飞起的乌鸦带着箭杆坠落下来，挂在树顶端的高枝上。四周发出了叫“好”声。柿子树高约六丈，带着箭杆的乌鸦挂在高枝上迎风晃动着。曹昭林取出一支箭准备再射，突然围观的百姓中有人喊道：“神弹子，快来试试。”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伙子走了出来，从口袋中取出一个鸡蛋大的石子，扬手一击，“叭”的一声，乌鸦带着箭杆落在地上，四周又发出了叫“好”声。
曹昭林惊讶地打量着这个小伙子，拉着他的手问道：
“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我叫秦大昌，住在扎脚铺，离这儿有十多里路。”小伙子不好意思地说。
“他是神弹子。”旁边一个小伙子插嘴道。
曹昭林喜欢上了这个年轻人。他指派人继续组织训练，然后拉着秦大昌的手说：
“走，到屋里坐坐。”
站在远处的余老板看了看，转身回到茶馆去了。
通过交谈，曹昭林知道了秦大昌的身世和“神弹子”的秘密。朝天驿地处川北的边缘山区，这里有绵延近千里的原始森林。这些未经开发的原始森林，当地人叫作“老林”。扎脚铺就在靠近老林边的驿道旁。离此不远的一座背北面南的山塆里，两间用茅草盖成的房子就是大昌的家。母亲姓楚，为人温和善良，居家精明能干，把两间茅屋的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干净净。门前一块不足一亩的坡地被她安排得井井有条。四月间种下苞谷。八月间收了苞谷后，又忙着种上萝卜。按母亲的话说，咱家四口人要吃饭，只有这一点儿地，一年只能种一季庄稼，不能让它闲着。萝卜收后，将萝卜洗净切成片，晒成萝卜干。菜叶被洗净切碎，用开水烫煮后，装在缸里，再用一块洗净的石头砸住，当地人叫作“砸酸菜”。一缸酸菜，杂以粗粮，可以吃到来年春天。对于冬季缺粮少菜的山区百姓来说，酸菜是他们的重要食物。在母亲的悉心安排下，一家四口人的日子还算过得去。
从崇祯四年起，朝廷征收的饷银越来越重，母亲每年养的过年猪都被卖掉抵交了饷银。老林边上的庄稼，不怕天旱怕雨淋。如遇雨水过多或遭野猪破坏，苞谷基本上没收成，全家就只有挨饿。
在大昌幼时的记忆中，印象最深的莫过于冷和饿。老林边，冬天来得早，全家四口，只有一床被盖和两件破棉衣。那床又破又重的被盖还是他爷爷盖过的。冬天夜长，特别难熬。每到夜晚，父亲在床前的灶门边生起一堆火，再在火边铺上厚厚的一堆草做地铺。火中燃烧的是平时挖下的树桩或树根，这种火可以燃烧一通宵而不熄灭，当地人叫它“疙瘩火”。父亲怀中搂着大昌，依偎在草堆旁睡烤觉，往往前胸烤得很烫而后背冰凉，只得不停地翻身。一夜辗转反侧，又要照顾大昌，很难入睡，久而久之父亲的身体渐渐不行了。有时困极了，忘记了翻身，醒来之后，腿被烤得生痛。时间一长，腿上生疮、流水，行走都不方便。有一次半夜，大昌一觉醒来，听见父亲在轻轻地哼着山歌：
住在老林边咧，草房一两间啰。烤的疙瘩火么，吃的酸菜坨哟。
酸菜坨当饭么，腿杆都烤烂啰。要得腿杆好么，薅了二道草哟。
歌声哀怨而凄凉，像是在对人哭诉自己的无奈之情。父亲会打猎，农闲时间，经常在老林里转，采蘑菇，挖山药，设夹捉兔，运气好时还可以抓住一头獾猪。大昌五六岁时，父亲就带他进老林，认蘑菇，识山药。在父亲的指点下，大昌学会了飞石打鸟、打兔的本领。四十步以内的鸟、兔，出石必中。因为他使用的石头都是河边捡来的鸡蛋大的卵石，所以人们叫他“神弹子”。
五年前，父亲得了寒凉病，直到咽气后也没闭上眼睛。父亲的去世，对母亲的打击太大了，她一下失去了依靠，变得茫然不知所措。两年后，母亲连累带忧也去世了。临终前哭着对大香说：“香儿，你要照顾好昌儿啊！”
父母去世后，家庭的担子落在了姐姐身上。她尽量地照顾大昌，情愿自己挨饿，也要大昌吃饱。大昌的舅舅是个打鱼的，时常来看他们，并给他们带一些干鱼充饥。大昌想，不能老叫姐姐照顾自己，舅舅也是五十多岁的老人，孤身一人也需要人照顾。我一定要帮姐姐分担家中的忧愁。于是每天砍一捆柴背回家，待晾干后，便背到十多里远的朝天街上去卖。长此下去，便和街上的人混熟了。茶馆的余老板，见其小小年纪便以卖柴谋生，很是同情和赞赏，在付钱时没少照顾他。姐姐叫秦大香，美丽善良。三年前沙河一江姓人家来提亲，在舅舅的撮合下，大香答应了这门亲事，只是想着弟弟还小，便将婚期一直往后推。看着日渐憔悴的姐姐，大昌心里很难受。他不愿拖累姐姐，多次劝姐姐出嫁完婚。
今年冬月底，姐姐嫁往沙河，途经朝天关时被一伙山贼所阻。姐姐被掳，财物被抢，迎亲的和送亲的被殴伤。大昌喊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他舅舅到广元县衙去喊冤，县衙空无一人——当官的早在李自成、张献忠到来之前就跑了。后来听说成都来的大西军诛杀了山贼，放出了姐姐，大昌便找到舅舅和沙河的姐夫一起，四处打听姐姐的下落。问遍了所有的亲戚和熟人，都没有消息。大昌回到家里，睹物思人，悲愤难抑。痛哭之余，常常对着大山吼叫：“姐姐，你在哪里？”白云山头过，好似蓝天戴孝；风吹落叶飘，仿佛青山垂泪。不祥的感觉笼罩在大昌的心头——难道姐姐已经离我而去？不，不会的！我已经失去了父母，不能再失去姐姐啊！有时他又想，要是姐姐当初不答应嫁往沙河，她就不会过朝天关，也就没有这场灾祸了；要是当初自己不劝姐姐出嫁，也就平安无事了。就这样，大昌在家里胡思乱想地躺了三天，第四天他决定下山去找舅舅。
听了大昌的述说，曹昭林沉思了一下说：
“小兄弟，不要急，我一定帮你找到姐姐。——年关将近，我们要置办一些年货送往朝天关。你孤身一人，不如在军营中帮我们做一些事情，就在我这儿过年吧。”
“帮你做事可以，但我舅舅是孤身一人，我还是和他一起过年吧。”大昌说。
曹昭林吩咐手下称了十斤米，又拿了几两银子放在大昌手中，叮嘱说：
“去和你舅舅一起过年吧。一定要记住，有事来找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