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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29号傍晚,我和老罗一人占一张床,躺着抽烟,谈论着女人,如同时光回到了大一。老罗说,那天晚上小叶说的那些话很真诚,但他当时无动于衷。说无动于衷是好听的。当时只有一个字能形容他的心情。

“爽?”

“不是,是‘靠’!”

咱俩什么关系?你这些话不该跟我说吧?临走了你这不是添乱吗?!

老罗说,他知道这些话听起来不太地道,但你还不是一样?

这倒是真的,每次看到小曲和猪桑一起走过校园,我就无法自控地恨她。

直到大四以来这些情绪才渐渐消散。

老罗显然还没度过这个时期。

老罗说,女人啊,居然能让我们改变这么大,可以使人心如铁石,轻而易举地恨一个人到这种程度。

老罗说,他不想见小叶,第一个原因就是自从那件事以来,她表现得很幸福,经常跟那群三八叽叽喳喳,好像个新婚少妇在炫耀自己的幸福生活。

也是自从那一天起,他开始觉得她很陌生,好像从来不认识她。

本来他自以为还是挺了解小叶的,但那件事以后他就认定自己对她的看法是对她的侮辱。

他发现她一点都不傻,能同时在好几个世界生存——她什么时候跟那人认识的,老罗直到现在都不知道。

我说,以前我在小曲面前时常常自惭形秽,然而后来我忽然发现她有着完全在我理解能力之外的审美观。

猪桑的长相有目共睹,还不如我呢(这一点很不容易),让我觉得很茫然。

我们只能把她们当作陌生人。

我们只能去爱暗黑和CS。

老罗说,那天在练歌房,小叶对于他关于暗黑的解释无动于衷,自顾自地絮絮不止:你怎么不跟我吵架了?你怎么不揪我辫子了?

老罗以前老是在班里跟女生拉拉扯扯,小叶坐在他前面,深受其害。

那时候她还整天扎着马尾辫,现在已经挑染直烫了。

当时老罗有点愣了,解释说:大姐,你现在哪还有辫子啊。

她又哭了:我总不能把头发塞到你手里让你揪吧。

说到这里,我和老罗同时沉默了好久。

老罗重新开口时,他说,他想起了大一开课第一天。

那天他走到教室里,以为自己走进了一个仓库——蜘蛛网到处都是,桌椅摞成小山。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一个声音传来:你就是班长吧?

老罗循声望去,发现一个女生站在窗边,白上衣,灰短裤。

这个女生就是小叶。

老罗对此人的第一印象就是身材不错。

如果不是她接下来说的话大煞风景,老罗可能当时就要把此女列入自己的追求名单。

“你应该组织人打扫卫生,要不怎么上课啊?人家日语班的班长昨天就带着人来干活了……”

老罗忍住一句“那你转日语系啊”没说,老老实实去找人了。

那天上课回来他跟我说:班里有个陕西女生,妈的脑子有病。

我说,我想起了大一第一次新生大会。

我当时跟老罗坐在后排,对挨个站起来做自我介绍的新生评头论足。

轮到一个高个女生的时候,我没词了。

“这个身材好。”老罗替我总结了一下。

“长什么样呢?”

老罗很够义气的帮我吹了个口哨,然后小曲回过头来。

“模样可以。”老罗说,“想追吗?兄弟帮你。”

“你丫是想截胡吧。”

“不是我说你,你这模样,需要外援……”

“老子不信邪——四年,长着呢……”

“哈哈哈……”

我说,那时候咱们真是意气风发,没想到四年一转眼就过来了。

老罗说,是啊,那时候你还SB一样穿着NBA球员的那种两边带拉链的裤子,骑着山地车,整个一个2B青年。

我说,你那时候衣冠楚楚,在新生接待处负责登记,我还以为你丫是学生会主席。

老罗说,那时候觉得自己身边有的是时间,有的是姑娘,就不会一点迁就。

我说,再来一次的话,我恐怕还是这个下场。

老罗说,我那时候老觉得我们俩有缘分——听的歌看的电影都一样,都是一个星座,生日差一天——现在才知道,只是巧合……

我说,其实吧,你也不用太遗憾,你跟小叶就是成了,也没法一块儿过日子——光吵架吧。

老罗说,…………

你还是听我说吧。

老罗说,如果时间让我们重来一次,他会多说几句小叶爱听的话,直截了当地请她一起去看电影,或者教她玩游戏,弹吉他。

老罗说,当然他知道,即使当初这样做了,结果恐怕还是不会有什么不同。

因为他清楚的记得,有一段时间小叶已经对他厌烦了。

“但至少给我一个机会!就一个!!”老罗的眼睛红了。

老罗说,事实是时间的大门永远地锁上了。

他再也不可能知道她何时发烧,好买点桔子给她送去。

他们再也不可能买两块皮萨坐在广场聊天,完全不用管什么时候回家。

小叶将注定成为一个白领,穿着职业套裙,每天化淡妆去上班,学着处理跟上下级的关系,午休时跟男朋友吃午餐。

恋爱再恋爱,交几个闺中密友,偶尔抽着烟谈论一下男人;然后结婚,生孩子,用不了几年,她见到他除了请吃饭恐怕就想不出该说什么。

老罗说,这很可能就是我们的命运。

一切都等于没有发生过。

说完这些,老罗就从床上跳起来,打的去了火车站。

我没有送他,这是因为他一个星期以后就要回来上班,没什么好依依不舍的。

老罗走后不久,我发现他的手机还在桌子上——这不要紧,他来上班我还给他就是了。

出于好奇,我查了查他的短信记录,忽然发现有一条是发给小叶的。

时间是我们聊天的时候。

内容很简单。

“我欠你一句话。这句话我早就该说:我非常、非常、非常地爱你。”

天渐渐黑了。我心乱如麻,独自一人在宿舍里来回乱转。

老崔的被子没有叠。

方哥的床上还扔着大一时的卷子。

良哥那个公用的不锈钢茶杯还在桌子上。

老孔那件跟擦脚布差不了多少的上衣仍然蜷缩在四年前的原处。

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大家都出去买饭了,一会儿就回来。

我走到门边,又转身走向窗户。

对面女生宿舍的灯还一盏盏亮着,好像在看着我。

我也忘了当时想起了什么,忽然间哭出声来——那完全是嚎啕大哭,我多少年来也没哭得这么惨过。

一种莫名的悲凉在胸中压抑着,除了哭,什么也没法把它化解开。

好像是受了老罗的启发,又好像只有我自己哭还不够,我拿起手机,给她发了条短信。

“我现在一个人坐在宿舍里,失声痛哭。我们虽然都走了,我却感觉过去的我们还像幽灵一样在床铺间跳舞。我现在滴酒未沾,但我终于明白那天你为什么要哭了。”

这段话现在看起来装逼无比,但在当时,我觉得每一个字都是我心所想,改动一个字都不可能。

事实上这段文字的N B指数是如此之高,以至于中国电信亲自给了我回应。

“您的余额不足,请充值。”

“我X。”

跟老罗一样,有些野草在我心里冬眠了一年多,现在忽然又疯长了出来。

我又想起小曲的天真、率直、善良。

她会玩CS,会玩暗黑;她一点也不想工作,害怕长大,想当一辈子学生。

她也曾对我声色俱厉,但转眼就会嫣然一笑,让我整个融化。

她唱的美声歌曲我依然不懂,但给我点时间,哪怕是意大利语我也情愿去学……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起点。

然而想到这些,我的哭泣反而只能更加悲恸。

就好像是身体的某一部分被割下来扔进水里,眼睁睁地看着它飘远。

我想表达的意思不是痛苦,而是无奈。

无论我对她感情如何,都没有任何意义。

我可以用老罗的手机把那条短信再发一遍,但同样没有意义。

一切都太晚了。

别说她不曾爱过我,就算是她跑回来说她爱我,又能怎么样?

大学已经结束了,一切的浪漫、自由、颓废、洒脱的机会都已经一去不复返。

我再也不能打电话约她逛街,理由只需说句“因为我今天很郁闷”。

我们同样不可能在一个不知该干什么好的下午随便坐上一辆公共汽车,随机坐到某一站然后下车乱转。

我们已经被学生时代扫地出门,唯一还能做的事只有按照自由落体定律摔下去,然后接受生活的摧残。

我们无论干些什么,都无法制止自己堕落进尘埃里,变得庸俗无比。

在空中再怎么手舞足蹈也改变不了这个结局。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挪威的森林》的开头,为什么37岁的渡边会在客机上抱头痛哭。

29号晚上,我刚擦干眼泪,银川推门进来。

他假装没看出我刚刚哭过,说:最后一夜了,一起喝酒吧。

于是当时还留在宿舍的虎子,无能等人来到我们寝室,打开几瓶啤酒干喝。

大家的话都不多,每次开口都欲言又止。

“总 书 记呢?”我问。

虎子说跟国 母道别去了——据说有人看见他俩在小超市门口抱头痛哭。

我们正准备打手机叫他,灯灭了。

这里需要说明的是28号晚上虎子的生日个唱会虽然没开成,但大家还是大闹了一场,楼下成堆的碎酒瓶子和桌子腿就是证明。

今天可能是校方觉得我们人少,想趁机报仇,于是放了一个群盲——提前把电给掐了。

他们算得没错——当时我们院留守的还剩下不到20个人。

但是有一点,我们虽然人数较少,但能量不小,更何况我们随时准备跳出来,闹他个天翻地覆。

“我X你妈!!”我大吼一声。

大家默契非常,二话不说,拿起手边能摔得响的东西就向楼下扔去。

整座楼沸腾了起来。外面各种物体落地的响声不绝于耳,好像除夕的鞭炮。

虎子,2B身先士卒,几分钟时间就扔下去8个脸盆,5个闹钟,啤酒瓶子不计其数。

“我X你这也要扔啊!”我看着虎子手里的两个望远镜。

“咱们都不在了,还要望远镜干吗?”虎子说。

两个陪伴我们度过无数夜晚的功臣就此化为碎片。

又有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前线。

奇哥昨天在睡觉时从床上滚下来伤了腿,不得不推迟启程。

他大吼一声“法学院留守代表在此!”,拖着一条伤腿扔了摩托车后备箱一个,头盔、护目镜若干,臭豆腐一瓶,然后一瘸一拐的下楼联络法学院的弟兄们一起扔。

奇哥再次感动了中国。

这是一种什么精神?这是一种生命不息战斗不止的精神。

一个人能力有大小,做到这一点,就是一个高尚的淫,一个纯粹的淫,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淫……

这时候马总 书 记回来了,也是醉醺醺的。

“都给我让开!”总 书 记怒吼道。

领导一出手,形势果然不一样。

他老人家不光扔东西,还喊口号,每扔一次就把头探出去,学着湖南腔喊一句:

“淫 共 D万岁!”

我们也跟着喊起来。

“淫 G 中 央万岁!”

“G 产 G 妻万岁!”

最后四川话也出来了。

“不管是黑套还是白套,套得住XX就是好套!”

我们放肆的笑声回荡在宿舍楼上空。

那天晚上我们闹到凌晨1点,终于弹尽粮绝了。

电始终没有来。

我们其实本来也不在乎。

你就是给我们一座核电站,也换不回当初我们一起玩暗黑的时光。

在扔出最后一个酒瓶之前,马总 书 记和李副统帅(2B)携手来到窗边,最后一次向全校发表演说,全文如下:

马总 书 记:“噢……”

李副统帅:“耶……”

马总 书 记:“噢……”

李副统帅:“耶……”

马总 书 记:“噢……”

李副统帅:“耶……”

以下略去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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