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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潮涨潮落

1

如果能这样相爱一辈子该有多好啊!当屋子里只剩下她一个人时,她会这样想;当她躺在郑经怀里撒娇时,她也会这样想;当她和他还有宝宝一起吃饭做游戏时,她仍会这样想,她常常这样想。

爱情到底会不会永恒呢?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花无百日红,不管多么有生机的东西,都有衰退的时候,正如潮涨潮落,有高潮也有低谷,可是,她仍然要祈祷她和郑经的爱情日久弥新,永开不败,永远傲立在潮头!

无论多么贤淑的女人,在爱情面前都是贪得无厌的。耿萋霞早上依依不舍地送郑经去上班,傍晚又千盼万盼地倚门归,天天如此,她的热情没有变,期望没有变。如果郑经稍微回来晚点,她会坐卧不安,一个接一个地打电话,她并不是不放心他,而是因为太记挂他,虽然她和郑经从没谈论过婚姻,但她已不知不觉把自己当作郑经的老婆了,是的,郑经就是她的最爱,她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来爱他,只有想着他,爱着他,她才感到踏实。

世上最无情的莫过于时间,时间是激情的致命杀手,而最先中招的,往往是男人,郑经也不例外。他开始逃避耿萋霞不厌其烦的热情,开始晚归直至彻夜不归,甚至,他不再为她写那些记载两人欢爱的“秘诗”了。耿萋霞难免有些失望,轰轰烈烈地爱过又怎样呢?不管多么灼热的火山,到最后还是要冷却,为什么美好的东西总是昙花一现呢?好在爱虽然冷却了,但爱还在,这才是慰藉耿萋霞的最好支柱。

那就让爱复于平淡吧,也许这样才是最真实的生活,普天之下那么多的夫妻,也许都是这么潮涨潮落地生活着吧!耿萋霞安慰自己不要对郑经要求太高,但她又忍不住象那青春已逝的妇人一样,要拼命地抓住最后一缕红颜,最后一抹辉煌,她终于下定决心要跟他好好谈谈。

红罗帐里的恩爱如今只是作为一种原始的欲望存在着,正如家常便饭一样,吃多了就会让人麻木,不吃了又会觉得亲切,郑经作为一个诗人,他更需要的是“小别胜新婚”,这样他会重新燃起近乎麻木的激情,他是那种少了激情便没了诗意的男人,所以,他必须寻找激情。

这天晚上郑经从文友们那里回来,因为一个星期没见,所以一见耿萋霞,眼里便流露出一种抑制不住的柔情蜜意,耿萋霞心里委屈,但一遇到他的目光,便融化了,于是按照他的暗示早早地哄宝宝睡下。郑经迫不及待地把她按在身下,“想死我了!”

“你是想我还是想那事?”耿萋霞第一次在那种时候说了一句扫兴的话,郑经没有觉得突兀,他笑了,并没停止行动:“想你,也想那事。爱情和性是紧密相连的,你想一下,你想我的时候,是不是也想我这里了?”郑经把她的手放到他的阳具上,“爱一个人,就会想和他做爱!”

耿萋霞对郑经的回答并不满意,做完爱,她枕着郑经的胸膛问:“爱情,是不是和同一个人做爱一样,也会有厌倦的时候呢?”郑经反问她:“你说呢?”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对你的爱是永远不会厌倦的,但你——你坦白告诉我,你是不是厌倦我了?我能承受,我还有什么不能承受的呢?”

“怎么说呢?天天吃同一盘菜,肯定想换换口味的,你不要太敏感,我没有其他意思。你要是在这个屋子里呆厌了,也可以出去透透空气啊,你放心,我只是不喜欢按部旧班的生活,我不会在外乱搞的,在广州我有很多文友,小住几日,既增进友谊,又可以论诗作赋,真的很开心,你也知道,关在家里是写不出诗来的。”

“可我想天天跟你在一起,每时每刻在一起。”耿萋霞抚摸着他结实的胸膛,为什么男人和女人有这么大的不同呢?男人总想着外面,女人却甘愿守着家。

“这怎么可能呢?傻瓜,就是国家主席也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啊?人活着除了爱情还有许多东西,比如友情、事业,我不可能天天陪着你,我也有我的事业,我总不能找一辈子工吧?总有一天,我要自己办一本刊物!宝贝,你也一样,不要整天记挂着爱呀情的,你的小说写得不错,那就好好写吧,没有出版社出版,等我赚钱了我们自己出版!我还期望你做池莉第二呢!”

郑经的话字字在理,也许男人天生就比女人理智,耿萋霞不由得连连点头,心想,我是该努力了!生活中,有谁只是为了爱情而活着的?但是,她和郑经夫妻般相亲相爱地过了快一年,他们却一直没有捅破那层纸,今天,她决定捅破它,反正,这个问题迟早都要面临的,宝宝一天比一天长大,她真的能做到这样有实无名地和他过一辈子吗?

“经,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未来?”

“未来是不可知的,我只要抓紧今天。”

“我是说,我们——就这样,过下去?”

“怎么?这样不好吗?难道你也觉得是家常便饭了?”他怎么就是不往婚姻上想呢?难道在他的词典里,还没有产生这个词?耿萋霞也是对自己说过绝不主动谈婚姻的,但女人的要求是会变的,作为一个已经做了母亲的女人,她希望他们能象所有正常的夫妻一样堂堂正正、恩恩爱爱地生活,哪怕,哪怕有一天,悲剧重演,她也愿意。她甚至想,她要给郑经生个儿子,一个长得极象他的儿子!

“不是,我是说,如果你的父母亲人及朋友问起我,你会如何介绍?”耿萋霞终于说清楚了自己想说的话,郑经也终于听明白了,但是他拒绝回答这个问题:“睡吧,不要想那么多了!”他似乎生气了,耿萋霞一肚子的话都咽了回去,她松开抱着郑经的手,黑暗中她不停地问自己:“天啊,他是不是从没想过娶她?”难道这就是他坚持让宝宝叫他叔叔的真正理由?上天真是太会捉弄人了,过去的那个男人,从没真正爱过她,却偏偏要给她一段婚姻,而如今,这个爱着自己的男人,却从没想过要给她一段婚姻!过去,她是那么的渴望摆脱婚姻,如今,她又多么希望走进婚姻,她这是怎么啦?

郑经对家感到“家常便饭”了,还可以到朋友那里调剂一下,可耿萋霞呢?她连个倾诉的人都没有,在广州,她没有一个朋友,《月亮文艺》那里,她虽然还保持着联系,但那却不是她倾吐心声的地方,因为他们也许比她更了解郑经。深圳的屈晓婧虽然算得上好姐妹,但她也只能对她报喜,不敢报忧,不然,屈晓婧会毫不客气地送给她一句话:“活该!我早就说过跟谁过都是一辈子!”而家里,更是连郑经的名字都不敢提,如果家里人知道她不明不白地跟一个未婚男人混着,还不把她骂得竖起来?

寂寞不期而至,虽然这种寂寞是间歇性的,但比起昔日的那种寂寞,更增加了十分的痛苦,因为有了爱,有了牵挂,有了期望。以前她还可以用写作来驱赶寂寞,可现在不行,郑经不在的时候,她写不下去一个字,望着眼前的白纸,她心底涌起一阵阵厌恶:没有了郑经,她写作还有什么意思?

“郑经啊,原谅我吧,我无法做到象你那样把我暂时保存起来,我更不能忘记你的存在而去进行所谓的事业努力!没有你在身边的日子,我就象一朵枯萎的花,活着已没了意义!”耿萋霞在心底里一遍遍对郑经说,可她不能把自己的感受告诉郑经,她怕他失望。天啊,难道女人天生就是为爱活着的吗?

2

郑经又是一个星期没回来了,这一次,他没有打一个电话回来。耿萋霞每时每刻都记挂着他,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就象一个慈爱的母亲在等着调皮的孩子在外面疯玩够了回来。她打了几次他的手机,不是占线就是关机,传呼他又不复机,她实在是担心得不得了,便打电话到他的编辑部去。

接电话的是位很不耐烦的小姐,她凶巴巴地问找谁,耿萋霞本来就心虚,经这一吼,竟不出声地把电话挂了。过了一会又忍不住拨过去,仍是那个倒霉的女声,耿萋霞鼓起勇气问,“请问郑经在吗?”

“你是谁?”小姐却是这样反问她,耿萋霞还从没听到这样没有礼貌的反问,一时愣住了,“我是谁呢?”耿萋霞大脑里一片空白,可能这就是她从没有打电话到他编辑部去的原因吧,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到底是郑经的什么人?

“我是——请问他在吗?”耿萋霞只想知道郑经在哪,她心里甚至对这个女人生出十万分的反感:我凭什么要告诉你我是谁?

“你是谁?”那个讨厌的声音仍然是冷冰冰的问她,带有十二万分的敌意,就好象她是郑经的老婆一样,对找郑经的女人,都必须经过她严格审问。

耿萋霞的忍耐到了极限,她突然大喝一声,“我是他老婆,行了吧?!我是问他在不在,又不是找你!”

女人恶狠狠地骂了一句神经病便挂了,耿萋霞握着话筒气得浑身发抖,但又无可奈何,良久,她把话筒连同电话一起用力地摔在了地上,宝宝看见妈妈如此生气,吓得哭起来。耿萋霞一边哄着女儿一边想,如果她没有宝宝,郑经会不会带着她一起在外寻找灵感呢?

想要寻找一个人却又无法找到,这种无奈和痛心折磨得耿萋霞夜不能成眠,她拿出郑经写的床头诗,一字一句地读着,读得泪流满面。

洞房新妆晚卸,

薄衣裙带轻解。

羞云肌如水,

眼波秋明似月。

皎洁,皎洁,初照江南一夜。

轻轻薄掩宫,

恹恹小倚风。

娇弱欲扶步,

朦胧已勾魂。

雨前锦带宽,

云底小扣松。

俯仰百媚生,

低回数点红。

月下窥娇柔,

灯前解衣羞。

欲掩身几遮,

才松衣半扣。

唇薄口脂浓,

脸嫩啮腥红。

裙衣半扣紧,

郎手一点通。

……

每一首诗都是爱的片断,每一首诗都是鱼水之欢,每一首诗都是销魂的回忆。如今,情诗还在,情郎却不知身在何处?

郑经给了她那么多的欢乐,甚至可以说,是郑经把她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女人。郑经把她带入了一个奇妙的两性世界,尽管起初她有些难为情,但后来,她也情不自禁深深地爱上了这种放纵心灵和身体的生活。

郑经虽然没曾婚娶,但他无疑是个“性学专家”,他有说不完的性笑话,每次亲热的时候,他的性笑话始终都是贯穿着整个过程,耿萋霞不好意思地嗔怪他时,他就会振振有词地说:“这是性文学,性也是一门艺术,有些粗人不懂,把它当作了纯粹的原始交配。我要让你知道,性不是肮脏的、卑微的,而是纯洁的、高尚的,我要歌颂它!”

记得有一回,在性前戏阶段,郑经又在发表高论,耿萋霞故意烦他:“你怎么这么多的性笑话呀?过夫妻生活,要此时无声胜有声,静悄悄地领略其中滋味有多好?”他沉思片刻,说:“我和你说性笑话,有两个原因,其一,它可以唤起我们的性兴奋,俗话说,性可以助兴。第二,人类性爱不同于低等动物。小时候我家很穷,念初中过暑假时,我上工地做小工,挑石灰桶上手脚架,一担石灰桶压在肩上沉甸甸的,吭哧吭哧地往上爬,满头大汗一直流到脚板,那滋味至今难忘。后来,我带了一个小型半导体在身上,一边挑石灰桶,一边听听音乐,嘿,挑担上手脚架不累了。我与收音机之间的交流使沉闷的劳作变成了愉快的享受。你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吗?”耿萋霞点着他的鼻子嗔道:“你把我当作收音机了?”

“没错,我和你不断交流,这‘活儿’再重再累我也觉得甜!人有两面,一是人性的一面,二是动物性的一面。如果我们都不做声,只会吭哧吭哧地干,那岂不只剩下动物性的一面了?”

“你真油嘴!”耿萋霞嘴上虽这么嗔他,心里却还是被他说服了,她禁不住抱紧他由衷地说,“能和你过日子,我死而无憾!”

“嗨,怎么能说死呢?我的本事还没全露出来呢,好戏还在后头!对不起,我光一个劲儿说话,把‘下面’的事情给忘了!哈哈,一心不能二用!来来来,抓革命的同时,不要忘了促生产……”一番调笑之后,他们在激情中融为一体。

令耿萋霞放心的是,郑经是个很有分寸的人,只有在两人的世界里,他才尽显风流本色,在其他任何场合,他都是君子风范,行得端,坐得正,能跟这样的男人过日子,实在是一辈子的福份。

那个追问她是谁的女人到底是什么人物?恐怕不会是郑经的同事这么简单吧?没有一个女人会对与自己毫不相干的男人保持这样的警惕性。耿萋霞的心被妒忌一口口地吞噬着,她一夜无眠,终于在天亮之前拿定了主意:一定要到他的编辑部去看看!

为了不使自己改变主意,耿萋霞连忙起床洗漱,看时间还早,又做了早餐,然后叫醒宝宝起床,她把自己弄得忙忙碌碌,不让自己有一点思想的空间。把宝宝送到幼儿园后,她急急忙忙挤上公汽,到站的时候,我的心剧烈地跳了起来。

真的去吗?她问自己,去!不行,那会是怎样的场景?郑经会不会感到难堪?他会怎样介绍她?她无法想象。但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回去受那份煎熬了!

终于站在了郑经所在编辑部的办公室门前,里面有三男一女,耿萋霞猜那个女的一定是接电话问她是谁的那个人,没有看见郑经。耿萋霞带着微笑很有礼貌地问,“请问郑经在吗?”她把问询的目光是望着那个女的以外的人的。

“郑经不在。”一个男的回答她,耿萋霞松了口气,说声谢谢转身就走,她本来是希望找到郑经的,但到了这里,却又突然希望他还是不在的好。

“你是谁?”那个女的竟然又冒出了这句话,耿萋霞装作没听见,继续往外走,这时那个男的又补充了一句,“郑经已经没在这里干了。”

耿萋霞惊诧地回头问:“他到哪去了?”男人说不知道,已经辞职一个月了。耿萋霞心事重重地再次道谢,正要离去,那女的突然放下正在吃的早餐扭过来拦住她问:“你是不是昨天打过电话来?”耿萋霞不想理她,便摇头又走,她实在想不明白,编辑部里怎么还有这等没有教养的粗鲁女人!

“不是你?那你是谁?”那女人上下打量着耿萋霞,耿萋霞真恨不得把她一脚踢开,看见那种疑神疑鬼、自以为是的女人她就想呕吐。出于礼貌,耿萋霞笑着对那位男同志说,“我是郑经的一位朋友,找他有点事。”

女人放声大笑:“朋友?郑经的朋友可真不少!昨天还有人说是他老婆呢!哈哈哈!”女人放肆地大笑,三个男的也跟着她笑了起来,郑经有老婆就那么可笑吗?耿萋霞躲过女人的拦阻急速离去。

郑经辞职一个月了?为什么没有告诉她?难道他早就作好了打算,以一走了之来逃避?他在逃避什么?责任?她没有向他要求过什么责任呀,对于婚姻,她也只提起过一次,而且还是很含蓄婉转的,就算他一辈子都不能给她婚姻,她也不会有任何怨言的。难道是他不爱自己了?或者说,他又有了新爱?!

天啊,如果真是这样,老天是多么的不公平啊,她和他相识不过一年啊,一年的激情,太短暂了!

郑经真的就这样一去不复返了?耿萋霞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吃不下,睡不着,写不成东西,把宝宝送到学校后,她就躺在床上半梦半醒,有好几次,她是那么真切地感到郑经的拥抱和亲吻,但等她完全惊醒时,却发现原来只是一种幻觉!宝宝放学回家后,只要叫她一声,她就会大发脾气,神情十分吓人。宝宝被吓得哭不出来,躲在角落里惊恐地望着暴怒的妈妈。耿萋霞偶尔一回神,发现女儿可怜的样子,母性的温柔暂时便把暴躁的心压了下去。理智告诉她,她这样喜怒无常是不利于宝宝成长的,如果郑经一直没有消息,她一直这样失魂落魄,那么宝宝将深受其害,她简直不能想象那会把宝宝变成什么样子!

再也不能这样下去了!耿萋霞想过搬离这个房子,只要在这个房子里,她就不能不强烈地想念郑经。但她又始终下不了这个决心,她怕有那么一天,郑经还会回到这里来。

耿萋霞就这样苦等着,然而没多久,另一个无关感情的问题又严峻地摆在了她面前:钞票。没有了郑经的那一份钱,每月八百元的房租就成了一座沉重的大山,耿萋霞一个月的稿费根本不够每月的开支,再加上半个月来,她一个字也没发表,下个月别说交房租,就是买米买菜的钱都不够啊!如何?如何?雪上加霜,她总不能等着挨饿吧?她一个人挨饿还可以,但现在她是一个母亲啊!

又撑了半个月,眼看着该交房租了,耿萋霞手里只剩下一百元,她逼不得已,偷偷地从房东家搬了出来,大件的东西都没有带,只带了几件值钱的随身用品,她想,就留给房东吧,只当抵房租。那些东西都留有郑经的影子,她留着除了徒增伤心,还能有什么呢?

耿萋霞和女儿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宝宝问,“妈妈,我们去哪里?”耿萋霞说不知道,她能去哪儿呢?她实在想不明白,一个男人无情起来,是多么的不可思议。就算是邻居,走时也该吱一声啊,但郑经没有,连一点暗示都没有给她。

真象一场梦啊!耿萋霞的眼泪留了出来,此时的她,除了流泪,一点主意也没有。如果能一直在这里坐下去,那就永远坐下去吧,可宝宝该怎么办?她还是个不到五岁的孩子啊!

就在这时,宝宝突然扯了扯耿萋霞的衣服,“妈,你看,钱辰叔叔!”耿萋霞一惊,本能地用手遮住了自己的面,这个时候,除了郑经,她谁也不愿见。

但宝宝的声音太大了,正在不远处散步的钱辰听见有人叫他钱辰叔叔,立即就朝这边郑望过来,看见宝宝,他笑着扬了扬手,然后跟一起散步的一位同伴分手,独自大步朝宝宝跑来。在《江南文艺》时,每个人都是很喜欢宝宝的,也包括钱辰。

耿萋霞不得不站了起来。她竭力想掩饰什么,但她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来,连问候也说不出口。钱辰马上看出了异样,问,“郑经呢?你们——带着行李在公园干啥?”

为了不让眼泪流出来,耿萋霞仰着头望着天,钱辰于是蹲下问宝宝,宝宝看着妈妈小声地说,“叔叔不要我和妈妈了。”

钱辰把郑经大骂一顿,他双手叉腰,在耿萋霞母女身旁不停地踱着方步,不停地骂着郑经不是人的话,耿萋霞不想听见有人骂郑经,便说:“不要骂他,他有他的苦衷,你和他是好兄弟,他没告诉你他去哪了吗?”

“操,我们已经半年没联系了!半年前,我从《江南文艺》出来,想自己办一份杂志,力邀他加盟,他拒绝后,我们就再没来往。哦,我还没告诉你,我现在自己办了一份杂志,还不错,正差一个编辑,你到我那去吧,走,宝宝,乖啊!”

钱辰一手抱起宝宝,一手就拎起了最重的那只行李箱,耿萋霞以前和钱辰做同事时,因为正在和郑经热恋,所以也没和他有过什么交情,这样让一个与自己连友谊也谈不上的旧同事收留,不太好吧?耿萋霞犹豫着。

“还磨蹭什么?你还想让宝宝露宿公园的石凳么?先到我那里去,等郑经有消息了再走也不迟!”一句话,耿萋霞便挪动了脚步,正在山穷水尽的时候,能够遇到一个肯帮助自己的熟人,已经是上天对她的格外恩赐了,她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呢?

钱辰果然自己当了老板,他租了两层房,一层作编辑部用,一层作住宿用,排场比《江南文艺》还大,他把行李放到住宿室后,就带耿萋霞到编辑部看,只见五个编辑人手一台电脑,比起《江南文艺》,算是鸟枪换大炮了。

“不错,不错。”她不住地赞叹,想不到以前那么会玩的钱辰现在居然还当了老板,有了几十万的身家,如果郑经不和她相爱,也许也达到这种“小康”生活了吧,都是她们母女连累了他!想到这里,耿萋霞暗暗对自己说:“还是让他远走高飞吧,我再也不打听他的任何消息了!”

耿萋霞就这样在编辑部留了下来,正是这一份工作,解决了她的后顾之忧:住的地方有了,吃的也有了,宝宝上学的钱也不愁了。所以对钱辰,她象对救命恩人一样地客气。但钱辰不喜欢她的客气:“你呀,不要再这样见外了,我是请你帮忙做事,该我谢你才是!”

有时候办公室只剩下她和钱辰的时候,钱辰会提起郑经:“我一直在打听他的消息,这个王八蛋,好象从世界上消失了的!”

耿萋霞便说:“不要打听了,强人所难,是我不愿意的。”钱辰便不再说话了。

这一天是宝宝的生日,耿萋霞准备带宝宝去吃顿肯德基以示祝贺。没想到钱辰却让编辑部的人一起弄了个生日PARTY,大家围着宝宝吃啊,跳啊,热闹极了,宝宝开心的笑不停,这是自郑经走后,她们母女最快乐的一天。

时针指向午夜一点,狂欢的同事们都相继回房去睡,宝宝也在耿萋霞的怀里睡着了。耿萋霞正要向钱辰道谢后回房休息,钱辰突然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霞,我爱你!”耿萋霞差点惊慌地叫起来,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但钱辰的手是那么有力地握住她的手,她惊惶失措地说:“宝宝要睡了!”便抱着宝宝往自己房间跑,把宝宝放在床上后她正要去关房门,却吓得身子一颤,钱辰就站在房门前,用那种只有情人才有的热烈目光注视着她。

“钱总你喝醉了!”她去关门,故意提醒他的身份,但是钱辰却用身子抵住了门,他说:“霞,你听我说!你刚到《江南文艺》时,我就爱上你了!可是郑经却先下手为强,他对我说,‘是哥们儿的话就别同我争’,为了哥们义气,我只得放弃了你。但现在,你又来到了我身边,这是上天的安排啊!你放心,我绝不是郑经那样的无耻小人,为了证明我的爱,我在与你拿结婚证前,是不会与你同房的!”

“不要对我谈爱情,不要对我谈婚姻!”耿萋霞突然双手捂住耳朵,竭斯底里地叫了起来,仿佛受了莫大的刺激,钱辰一把抱住她,叫了一声,“我可怜的霞!”

这一句话充满着万千柔情,耿萋霞一下子就安静了,她在钱辰怀里静静地呆了几分钟,然后惊醒似的从他怀里离开,她看着钱辰,一字一顿地说:“永远不要再跟我提起爱情、婚姻这四个字,如果你要赶我走,那你就尽管提吧!”钱辰从这个柔弱女子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坚毅的东西,他喃喃自语:“你这是何苦呢?”

“如果你还不明白,我再重复一遍好了。”此刻,这个小女子变得那么坚决果断,浑身散发出一种拒人千里的冰冷,他后退几步,蠕了蠕嘴,终是什么也没说,黯然离去。

在爱情、婚姻、寂寞面前,耿萋霞最终选择了后者。是的,她有过爱情,有过婚姻,也有过寂寞,这三样东西都让她刻骨铭心,她只是在刹那间顿悟:既然所有的一切最终都会幻化成寂寞,那么,就让寂寞相伴终身吧!

也许,这才是保护自己不再受伤害的最好方式——与寂寞作伴,看着宝宝熟睡中恬静的脸颊,耿萋霞趴在床边,终于抑制不住,憋着呜咽,无声地哭了起来……

写于2004年春。北京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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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书是长篇小说。那霎在五年后重新遇见了邓季季,那个在她中学时期给予她除了外婆之外惟一亲人般呵护的英语老师,只是她发现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么任性了,但是还是有些不习惯,她在慢慢学习从日积月累中习惯并且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