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主在立政殿徘徊了好一会儿,厉声唤道:“徐市。”
徐市本就候在殿外,听到国主语气不豫,忙跑了进来,看了我一眼,哈腰应声。
却听到国主道:“去慈元殿传旨,命皇后即刻觐见。”
徐市领命去了。
国主召见皇后,我身份卑微,不宜在场,但是国主并没有让我退下,只是回到案桌上继续批阅奏疏,我只得默默的等候国主开口,但是等了好一会儿,国主似乎是忘记我,我屈膝道:“王颐告退。”
国主充耳不闻,仍聚精会神的看着案桌上的折子,我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屈膝的两腿酸痛,索性跪在当地。
江皇后也来的极快,才一盏茶功夫,轻缓的步履声亦步亦趋,伴随着衣佩窸窣玎玲之声,“臣妾江氏叩见国主。”我听出江皇后语气惊疑不定,似乎有些怯懦,不觉偷用余光略略扫了跪在我身旁凉国江皇后,秀婉半掩着脸庞,低低的垂着,露出半截皓月般的相颈,果然是极美的。
国主仍是批着折子,半响才闷声道:“江氏,你可知罪?”
我早已出了一身的冷汗,江皇后惊惧惶恐,秀面几乎贴地,颤抖道:“臣妾忝居高位,自知无助于龙脉,然谨慎行事,兢兢业业,不敢行逾越之举,不知今日所犯何罪,请国主明示。”
国主竟然当着一个身份卑微的宫女面前毫不留情的斥责当今皇后,我只恨我没有遁地之术,消失于无形之中。
国主接下来的话更是疾言厉色:“身为后宫之主,疏于管教,致使后宫之人私相授受,互通消息。”原来在凉宫之中,是不让私传消息的,但是内监有奉差出宫的机会,宫女们私下与他们交好,可往外夹带家信或是一二什物,此事各宫里也是心知肚明,江皇后宅心仁厚,也十分体恤宫女于内监每日劳作辛苦,思念亲人,只要不夹带违禁之物,遂管束并不十分严。
江皇后闻听此言,心中疑惑,不知今日国主为何严厉申斥此事,她向来就是逆来顺受的,“臣妾知罪,请国主责罚,臣妾必定严厉整饬后宫的不正之风,以整宫闱。”
国主抬头看见江皇后瑟缩单薄的身躯,小小的一团跪在当地,心中便添了几分怜惜,脸色也温和了许多,皇后是自己选的,为了防止外戚干政,相中了七品编修家的江研,对这位国丈虽礼遇有加,并未给过高的官职,那么问题来了,同心同德固然是好,到底是无才的,没有管理后宫的才能和敏觉的政治头脑。
国主知道此事也怪不着江皇后,你怒气稍平,道:“你起来说话。”
江皇后从地上爬起来,端庄的立在一侧,朱浥似乎是发现我也跪在旁边,也道:“你也起来。”
我粗喘了几口气,两膝因为跪的时间久了,钻骨的疼痛,国主只是命我平身,并没有要我退下,故而退后一步站在江皇后的身后。
国主放下手中的狼毫,缓步走着,平缓的声音道:“如今瘟疫肆虐宫中,孤甚为担忧,有劳皇后务必严厉整肃后宫,严禁宫内宫外互传消息。”
江皇后屈膝,半低着头道:“臣妾遵命。”却面有疑虑之色,却不敢多言。
国主叹道:“皇后有话不妨直说。”
江皇后才道:“臣妾愚昧,宫人感染瘟疫,臣妾难辞其咎。”小心翼翼的觑了国主一眼,“纵然臣妾严厉整饬后宫,禁止内外私相传递消息,以免造成百姓恐慌,人人自危。”
国主想了想,道:“防止内外传递消息只是其一。”
江皇后细细聆听,只听到国主道:“这场瘟疫来势汹汹,甚是蹊跷,怕是有小人在宫中作祟,内外勾结也未可知?”
江皇后大惊,同时也疑虑,“瘟疫本是气候环境所致,并不是人力可为,宫中患了瘟疫的宫人惧怕被隔离,谎报谎瞒的情况倒是有,也算其情可悯。”
国主思忖道:“皇后仁慈,此事并非瘟疫这般简单,怕是有人要制造凉国的混乱,利用未知名的毒药制造瘟疫的假象,动国之根本。”
“什么?”江皇后大惊之下,“竟然——”江皇后咬咬牙,恨声道:“国主可知道始作俑者是谁?”
国主只能遗憾的摇摇头,“目前还没有头绪。”
江皇后自觉刚刚在大惊之下有些失仪,兀自镇定后道:“请国主放心,臣妾回宫后,即可着手查办此事,将宫中可疑之人交由都察院严加审问。”
国主听罢眉头紧锁,不置可否,不知在思索什么?
江皇后雷霆之势捉拿宫中可疑之人,这一网撒下去不会无鱼,只怕更多人会遭殃,我施施然的跪拜在地,“皇后娘娘雷霆办案,攻其不意,必有奇效,不过奴婢以为此事不可张扬,应当悄无声息的办。”
江皇后进立政殿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这个清瘦的宫人,皇上身边的女人自然敏感些,虽然一言不发悄然立在身后,却有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国主竟然当着一个宫人的面斥责于我,结婚十年这是头一遭。
“说说你的想法?”国主的眉头舒展了些,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略略想过后,“奴婢以为此事只见倪端,还未定论,不易声张,以免打草惊蛇,不如找个机会排查一番,锁定可疑之人,只需派人悄悄的盯着,待到再次犯案时,可一举擒之,到时人证物证具在,不拍抵赖,或可顺藤摸瓜,查出传递未知毒药之人。“
国主咧嘴笑道,露出一口碎牙,“你是怎么想到的?”
我趴在地上,“奴婢胡言乱语,请国主责罚。”
国主道:“你起来吧!”
我又磕了几个头,着才爬起来,我看见江皇后紧紧抿着嘴,微红的面颊表情有些窘态,终是一言不发。我只能祈祷江皇后胸襟宽大,不将我放在眼里。
国主吩咐道:“此事就交于皇后,请务必尽心竭力,切莫打草惊蛇。”
江皇后领命而去。
国主复坐于紫檀桌案上批复奏折,只说到:“你也跪安吧!”又唤徐市问道,“今日可是戚英当值?”徐市道:“刚巡逻到建章殿去了,国主可是要召见。”
国主嗯了一声,徐市自去传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