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莲眉头一蹙，忍不住又想去拧他的脸，
“你这人嘴里怎么尽是丧气话，找不找得到，总要去试过了才知道，不是么？我还没去来着，你就满嘴给我泄气，真叫人不爽。”
临渊眼中红光一闪而过，嘴里却不服地反驳道：“女人就是这样不肯接受现实，哪怕明明知道.....”
“吱嘎”的一声响，石门由外面被推开，柏南站在门口没有进来，“莲小姐，你们可说好了？”
楚莲摇头：“再等一下行不行，我还有几句情话没表白完。”
柏南脸立马又红了，他实在无法理解，人类女子不是一向端庄守礼的么，怎么面前这位荤话情话张口就来，简直比.....比那些风月场所的女子更开放。
然而就在这时，楚莲身后的临渊陡然发出一声惨呼：“啊———”
柏南脸色一变，楚莲立刻回头，赫见临渊脸上青筋暴现，眼中红光大作，额头上汗水淋漓，整个身躯更是在剧烈颤抖。
“临渊！”楚莲怆惶抢上前去，岂料就在此时，那人双目一翻，昂头向天狂嚎一声：“吼！”
吼声如狂龙怒嚎，同时之间，他身上那几十条铁链也被强横真力当场震断！
好可怕的疯狂之力！
好可怕的血毒！
楚莲欲要上前察看临渊，岂料方才还在说着俏皮话的年轻人此刻竟然完全失去神智，似已不再认得心爱女子一般，戾叫一声，拳头朝楚莲面门上轰去！
这样的速度与力量是楚莲根本无法避开的，她呆站着，也忘了做出反应。
幸好柏南反应够快，毫发之间，居然飞快上前，一把就将楚莲拉开。
临渊这一拳砸在墙上，“砰”的一声，整堵墙登时给他砸塌！
“临渊，冷静点！”楚莲犹想以自己声音唤醒临渊，谁知对方根本毫无反。
柏南急道：“他都狂性发作了，你还废什么话？赶紧逃命去！”
临渊回身又是一拳，这一拳比适才更快，二人已避无可避，柏南只有挺掌与其拳头硬拼！
“碰”的一声！柏南硬生生接着临渊雷霆万钧的一拳，虽未能令他受伤，也打得他掌心隐隐发痛。
不过在出掌同时，柏南另一只手也没闲着，重重地戳中了临渊身上数个大穴，点穴当然不可能把人定住，但那几下足够让对方经脉受阻，反应变慢。
片刻后，临渊已缓缓地倒了下去。
柏南踉跄后退几步，跌在地上，口中喷出鲜血，用手捂住嘴，那血就从指缝间溢了出来。
楚莲不知该去扶临渊还是扶柏南，一时踌躇起来。
柏南宽容地冲她挤出一个微笑：“殿下现在没事了，你去扶他吧！”
楚莲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扶柏南，心里暗綽绰地骂道：“那天煞的小混蛋，刚才差点又给我惊天一脚，我管他死活呢！”
石室内的动静自然已将外面的人惊动，片时过后，柏南的几个下属奔了进来，见他们的神官大人吐了满地的血，再看楚莲，连衣角都没脏一下，立刻就要发作。
柏南抢在他们发难前吩咐道：“赶紧去拿铁索，将殿下缚住！”
那几个下属谁也没动，都恨恨的盯着楚莲。
柏南已经在楚莲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见对面几人谁也不听令，忍不住一脚就踹了过去，斥道：“我把你们当成兄弟，从没跟你们说过命令两个字，今天第一次说，给个面子行不行？”
那几人听到这话，面色俱是一变，虽然还是恨恨的样子，但都听从命令，各行其事去了。
临渊很快就被再次绑好，之前只被绑了几十根链子，现在却夸张得绑了一百条的样子，看上去真是要多凄惨就有多凄惨。
待几个下属都离开以后，柏南对楚莲郑重道：“每次发作过后，他都能维持一段清醒的时间，你如果还有什么话，就请尽快说完。”
楚莲对他点点头。
柏南边再次退了出去，依旧替他们关好了门。
楚莲远远地看着临渊，感觉实在复杂得无法形容，命运这玩意儿怎就这么的操蛋呢？
之前这小子招人恨的时候，就跟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
现在倒是不让人恨了，可瞧着那副可怜样儿，自己反倒又不忍心丢下他了。
这可怎办是好啊？
正怔忡间，临渊已幽幽醒转，抬头就看见楚莲正目色复杂的打量他。
“你怎么还没有走？”他诧异地问，语气中略带责备，随后看见石室内的一片狼藉。
他大吃一惊，惊慌道：“我刚刚是不是又发作了，我又伤了你对不对？你伤到哪儿了？快给我瞧瞧。”
那心急如焚的样子，倒像他才是个受害者，还是个碰瓷未遂的受害者。
“唉！唉！唉！”楚莲心里连着叹息了好几声。“算了算了，既然已经摊上了，就认命吧！”
她缓缓走过去，抬起右手抚摸了一下临渊的脸，将他额头上的几缕乱发拂开，柔声道：“你瞧我像是受伤的样子么？”
不等临渊答话，她便又道：“受伤的不是我，是你的好基友柏南，你是没看到，他吐得那一地的血，几个下属进来，眼睛都快把我盯穿了。”
临渊没理会她的调侃，失神道：“你真的该走了。”
楚莲点点头：“是该走了，不过走之前我想问你个事，你帮我参谋参谋？”
“什么？”临渊回过神来，凝视着她。
楚莲三言两语便将柏南与她的约定讲了出来，最后她道：“事到如今，我也不骗你了，其实我根本不知道一百年前发生了什么，只不过每走到一处，遇到的都是一些对我恨之入骨的龙族，现在搞得我自己都在怀疑，上辈子是不是真干了什么大奸大恶之事。所以，你能不能告诉我，一百年前那场......”
“你没有错！”临渊不等她说完，便骤然打断道：“你没有害过任何人，龙族今天的下场，全是他们咎由自取，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楚莲心道：“妈呀！虽说宠妻是好事，可这也太护内了吧！连磕巴都不打一个，就把自己的族人全盘否定了，似乎就算把龙族杀个干干净净，这个身为龙族太子的男人也会赞一句：媳妇儿，你干得好.......”
她还能说什么呢？
本来因为这人至少会跟她说句实话，没想到是个比古一泽还不靠谱的，宠妻都宠出病来了。
她哀声叹了口气，无力地摆摆手：“行了！知道了！我去给你找解药去，你等着啊！”
“站住！”临渊一脸不满：“你那表情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我在敷衍你？”
楚莲意味深长地瞅他一眼，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意思：谁说不是呢？
临渊眉头一皱：“我想过杀你，想过强=暴你，甚至想过吃掉你，但我从来没有打算要欺骗你！”
楚莲：“.......谢谢啊！”
临渊没去管她那一言难尽的表情，直言道：“那场战争从来就不是你的错，是公父太贪心，贪图云梦大泽矮子族.....不是，是精灵族的珍稀之物，不断挑衅试探，你是精灵大父养大的孩子，当然不可能看着云梦大泽沦陷，所以才会发动战争，谁知最后却被圣雪域那群卑鄙无耻的弄权者钻了空子，抢走了你的皇位.......”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中便透着一股森冷的寒意。
楚莲生怕他又发作，赶紧安慰道：“没关系，反正我也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临渊打断她：“他们不仅挑拨你我之间的关系，还给你下了慢性毒药......”
“你说什么？”楚莲陡然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临渊自知失言，突然闭上了嘴，一个字也不再说。
楚莲一再追问，他才闪烁其词道：“我也是回到雪原之后才明白的，你之所以将我悄悄封在石像里，其实是在保护我，我背叛了公父，龙族不容于我，而那时候你中毒颇深，自知命不久矣，也无力保护我。”
“你怕我年少轻狂，擅自去找帝都那群渣滓报仇，索性将我封在石像里，那样或许我还有机会活着。”
楚莲咽了一口唾沫，艰难道：“好复杂的恩怨情仇啊！”
难怪你小子后来对我那般照顾，敢情是知道自己恨错人了！要不是想通了这一茬，指不定还怎么折腾老娘呢？
临渊知道她在想什么，面上也有些不自然起来，干巴巴地讪笑了一下：“是啊，所以，不管七叶他们要求你做什么，你都别答应，若是他们强迫你，你就跑回帝都去，别看他们在这里逞威风厉害，哼！帝都那些弄权者，哪个手里不是揣着厚厚一本专门对付龙族的秘籍。”
楚莲：“.......”
临渊瞥她一眼：“不然你以为七叶为什么将龙族的据点安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他那是没种出去———”
楚莲：“你侮辱起自己的族人来，还真是不遗余力啊！”
临渊“呸”了一声：“自己不侮辱自己，谁又能侮辱到你呢？”
楚莲笑：“这话说得有理。”
临渊神情突然又萎顿下来，万念俱灰一般：“你问完了吗？问完了就快走吧，我怕等下又要发作了。”
楚莲一见他露出这个惨样，心里就忍不住泛起母性的光辉，她拍拍临渊的脸，坚定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拿回碎心为你驱毒。实在不行，我就把那劳什子封心塔给掀了，总之我绝不会让你一个人待在这破地方的。”
临渊扑哧一声笑，悲喜交集地望着她，道：“虽然你现在这个样子比以前丑了些，但我还是觉得好喜欢好喜欢，我先前很很恨你将我孤零零的留在人世间，现在我才觉得，原来你这么做都是有深意的，一场轮回过后，我们不是又相遇了么？”
楚莲本欲转身离开的，听了这话，突然忍不住问道：“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这般笃定的认为我是白薇公主转世呢？明明连你自己都承认，我们相貌不同啊。”
临渊淡淡一笑：“我们龙族认人可不是凭着相貌来的，我们看的是眼神。”
楚莲不明所以。
他便解释道：“你可知道，不管是人，还是动物，乃至世间万物，他们的眼中，都有独特的折射光，然而每一双眼睛所折射出来的光芒，都不一样。”
“一百二十年前，我们在上遥初见。”
“我那时还是个小孩，又瘦又弱，好欺负得很，被一个坏小子推下河里。你从岸边经过，我从水中探出头来，第一眼见到的，就是你的眼。”
“我曾经一遍又一遍的数过，你的眼中，有九十七道折射光，那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美的风景。”
“你说，我怎会弄错？”
楚莲呆呆地看着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她活的时间不算长，但这绝对是她听过最浓情，也是最煽情的情话。
俩人相对无言，临渊突然又道：“如果你真的好奇上辈子长什么模样，也不是没有办法。我怀里有一张曾经为你画的像，你可以拿出来看看。”
“唔，但是不要带走了，如果你不再回来，那画就是我唯一的念想。”
楚莲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顺手摸进他的怀里，边摸边道：“这就是那天，被石殿里的女子发现的那幅画吗？”
临渊点点头。
楚莲已经将画拿了出来。
画卷以水晶作轴头，保存完好，还带着淡淡地香味。
楚莲紧张的握着它，一时半会儿竟然不敢打开———不是谁都有这样的机会，能够知道自己的前世长什么模样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地将画卷展开。
当画面完全呈现在她眼前时，楚莲已经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惊呆了。
画卷上的女子头戴晶冠，瓜子脸蛋、弯弯娥眉、碧眼盈波，睛若秋水，赫然就是她出车祸死掉前那副鬼样子。
滚滚天雷轰鸣而过，楚莲脑子里只剩下“他妈的”三个字！
直到此时，她才终于无比清晰、无比确认地相信，来到北川这个破地方，的确是命运的安排———她真的就是白薇那个职业坑货，她就是来还债的。
半晌，楚莲失魂落魄的起身，向外走去，走到门口时，临渊突然道：“我不会再等你！”
“什么？”楚莲一时没听懂他说的啥。
临渊极其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最后一次迷恋地注视着那九十七道光：“我不相信你能带回碎心，所以，我不会有所期待，更不会等你。”
“你能拿就拿，不能拿，就放弃。”
“没有人会怪你！”
楚莲眼眶一红，什么话都没说，跑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