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古一泽真的死了吗?
怎么可能呢!
正像是楚莲认为的那样,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死光了,他都不会死。
———他长得就不像会死的样子!
古一泽是在一个鸟语花香的清晨醒来的。
刚一醒来,便觉得身边的气场不大对劲......
怎么说呢?
这绝对是一个陌生的世界,他仔细地分辨着、分辨着,无论是空气中的花香、还是鸟叫,都带着一股淡淡的灵秀韵致。
就好像,生来便有灵根似的。
他全身一个激灵,下一刻,已经睁开了双眼,“我还活着?”
这个认知让他狂喜,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那些爱着他的人,至少,那些人不用再因为他而伤心难过了。
或许这就是性格豁达仁爱的人与自私只顾自己的人的区别,仁爱的人无时无刻都在想着不辜负别人,而自私的人永远只会关注自己的利益。
能够活着,对古一泽来讲,真的是最好最好的事情了。
他坐起身,睁着双眼,有些呆呆地调整恢复着自己的视力,而随即进入眼帘的,是一张皱褶丛生的老脸。
“你谁啊?”他大吃一惊,像生怕被人占了便宜似的,身体反射似的就要往后退,但同时也牵动了身上无数道伤口,毫不婉约的惨叫一声后,他栽倒在地。
那老人赶忙上前去扶他,古一泽这时也顾不上拒绝了,龇牙咧嘴地从地上扑腾起来,长吁短叹了一番,然后死狗一样的瘫回到床上。
老人竭尽全力地对他露出个笑容,但大约是僵硬了太多年,已经不会笑了。
古一泽喘过了这阵气以后,突然脑袋一扭,定定地望着老人,半晌,才呆呆道:“你是天生这么矮,还是后天被锯掉了一半?”
老人脸上表情变幻莫测,最终停留在了一个“我不与你计较的层面意思上”,淡淡道:“我是天生的,我们这儿,所有人都是天生的。”
古一泽彻底愣住了。
这时候才想起看看自己所处的环境———他现在正处在一个木质小屋里。
房间里所有的摆设都十分小巧精致,且全是木头做的。
在北川大陆上,几乎难以看到这样的全木质家用,因为比起这种用不了多少年就会被虫子蛀掉的木头,大家似乎更偏爱石头一些。
所以,一泽此刻十分确定,他正身处一个神奇的地方。
他大约猜到了自己在什么地方,但由于从来没又亲眼见过,所以脑子里难免还是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于是,他试探着问道:“这里是不是......云梦族?”
老人见他已经猜到,脸上顿时露出个欣慰的表情,眉开眼笑道:“小琴儿的孙子,果然是不一样的,真聪明!”
古一泽收敛了无所谓的笑容,换成了一副正色模样,本欲下床,去因体力不支而放弃。
但他还是尽量坐直了身体,拱手行礼道:“晚辈有眼无珠,冒犯了云梦族的前辈,请前辈大人不计小人过!”
每当他正色的时候,眼中就像是卸下了一层云山雾罩的膜,看起来有种格外禁欲 的气质。
楚莲最喜欢看他这个样子了,其实她也喜欢他另外的样子,不管是厚颜无耻耍赖的时候,还是深情款款耍痞的时候。
可惜,她误以为他死了,眼下正心如死灰的伤心着。
老人转过身去,背对着他,负手而立,幽幽道:“小琴儿早就跟我说过,她这个孙子混账得很,让我不能与你置气,否则会把自己气死。”
可惜他个子实在太矮了,放到人类世界,那根本就是侏儒......所以此刻的装逼有些失败,不但没有仙气缥缈的模样,反而带出了一股猥琐的气质。
但这并不影响古一泽对他的敬重,或者说,是对整个云梦族的敬重。
要知道,浓缩的可都是精华,云梦族这群矮子,曾将堂堂龙族赶到西荒偏远之地上千年,其中凭的不是蛮力,而是智慧。
“那个......”古一泽犹豫开口道:“前辈口中所唤之人,可是在家祖母?”
老人遂转过身来,对着他点点头:“没错,小琴儿在云梦泽居住了几十年,早已是我们的一份子了。”
原来祖母真的在云梦族,虽然早年有听父亲提起过,但他以为那之死他爹编来骗他的,要知道,他们父子二人,性格简直一脉相承,都叫一个混账。
古一泽神色不变,镇定地道:“敢问前辈,与我奶奶可是朋友?”
老人微笑道:“我是你爷爷。”
古一泽:“.......”
他着着实实地愣了片刻,登时大怒。
他祖母可是世人尊崇的古家长老,当年祖父去世,祖母一人撑起整个家族,不管是在长老院,或者是皇宫,都没有人敢对她有半点不敬。
眼前这小矮子看起来又猥琐又蠢,占他便宜也就算了,还一占就占古家三辈人的便宜,实在可恶!
古一泽忍着全身剧痛,一跃而起,冷冷地说道:“前辈,你要是再口出妄言,就算我现在身受重伤打不过你,少不得也要领教一二了!”
那老头儿闻言,受惊吓似的往后退了一步,竟如同女子似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不满的嘟囔道:“好凶哦!‘后爷爷’也是爷爷,怎么,你看我生得不如你前头那个亲爷爷帅气,就嫌弃我了么?”
古一泽忍无可忍,一巴掌便拍过去打断了这一串颠三倒四的“爷爷”。
那老头儿倒好像跟他闹着玩似的,嘻嘻哈哈就笑着往外跑。
古一泽此刻怒极,也不顾身上疼痛,跟着追了出去,结果刚走到门外,便结结实实的呆住了———准确的说,是震惊了!
他此时此刻,所站的“门外”,竟然是一座孤峰。
那孤峰飘飘荡荡,还在半空里摇晃,但无论是左右摇摆也好,上下颠腾也罢,他所站立的地方,都始终稳如大地。
这也是他在小屋里与那老头儿扯了半天的淡却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处境特别的原因。
往前,有万里白雪如瀚海之沙,延伸至于无边之地;往后,万丈丛林,苍苍莽莽;
左右相顾,一片云雾飘渺。
“这是......什么地方?”他已经完全搞不清现状了。
老头儿大约是身体太轻的缘故,此时抓着一根从深渊地下扎冒出来的树尖,一上一下的荡着,笑眯眯道:“这里就是云梦大泽啊!”
“云梦大泽?”古一泽茫然四顾,喃喃自语道:“云梦泽......竟然是这样一个地方?”
老头儿嗖的一下从树尖上跳下来,落到他面前,似乎想要去拍拍他的肩膀,但由于身高够不上,便只好改为拍拍他的尊臀。
古一泽刚被震撼下去的毛立刻被他这个动作给引炸了,转头冲他咆哮:“你干什么动手动脚的?”
老天知道,他是用了多么大的意志力才控制住自己没有一脚踹了对方。
但那老头儿似乎已经笃定面前这个男子属于看似脾气不好,其实十分好相处的性格,便继续给他点火道:“我是你爷爷,不能摸摸你么?”
古一泽额头黑线一长串,有气无力地恶声道:“能不能不要用这么恶心的字眼儿?”
老头儿见他终于老实下来了,便才客气道:“说罢,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
古一泽脑子费力地转动了一圈,才缓缓道:“我明明是在上遥流光湖的湖底,看为什么会在这里醒来?”
说完这句话,他便眼含期待地看着对方。
老头儿抬眼看了看天空,然后又眺望了一次远方的雪景,最后将视线慢慢地收回来,看着面前的年轻男子。
古一泽面色一紧,生怕他说出什么诡异的话来,当然,再诡异也掉不到哪儿去了。
谁知那老头儿盯着他看了半晌,然后像是恍然大悟一般,问道:“你刚才问我什么来着?”
古一泽这次是真的炸毛了!
这个光会祸害人的老混账怎么还没死呢?
老头儿见他真要发怒了,赶紧陪笑:“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小琴儿说你最喜欢同人开玩笑了,我这不是想跟你闹着玩儿嘛!”
古一泽吼道:“谁跟你闹着玩儿了,我老婆现在肯定以为我死了,不知道有多伤心,我还在这里跟你废话连篇。行了,我什么都不问你了,你赶紧告诉我离开这里的道路,让我回去。”
老头儿听他说要走,这才有些慌神了,急忙去拉他,结果身形太矮,只能够到袖子的部分:“不要生气!不要生气!我都告诉你还不成么?”
古一泽被他这么一拉一扯,心里的气顿时就去了一大半,想想自己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被一个只齐到自己半腰的矮老头儿这么拉着袖子,样子真是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他不由地放缓了语气,道:“前辈,请你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头儿松开他的袖子,纵身一跳,便跳到了栏杆上,摇摇晃晃的坐着。
古一泽光是看着都有些心惊胆战,那栏杆看起来就像是用几根竹子随意围拢似的,老头儿刚往上一坐,便发出“吱嘎”一声,他往下一瞥,身上寒毛便竖了起来,万丈深渊,连个底都看不见。
“前辈!”他牙疼似的唤道:“您先下来成不成?我看着头晕。”
老头儿非但没有下来,还用屁股使劲儿的在竹拉杆上蹭了蹭,又是几声:吱嘎。
古一泽索性不看他了,扭过头去。
老头儿却开口了,“你还记不记得昏迷前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