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莲再次划亮火折子,照在那个人的眼前。
那人被明显的光线刺激了一下,全身颤抖。然而下一秒,这人已经突然将脸抬了起来,无声无息地凑到了楚莲的面前。
“啊!”楚莲吓得一声低呼,瞬间往后退去。
不过她顷刻便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明明就是她来找人的不是么?楚莲镇定住心神,冷淡地瞟了那人一眼,对方身上散发着一股剧烈的馊味儿,但在这股强烈的臭味之中,她灵敏的嗅觉依然忠实且稳定地发挥着自己的功效———她闻到了那人身上的兽丹的味道。
但是那股味道十分的淡,也不知是被馊味儿掩盖住的,还是真的淡。
她捏着鼻子,鼓足了勇气才伸手出去,轻轻撩开了那人披散在额前的头发,就这么一个轻微的动作,已经将那人刺激得全身颤抖,但他/她也只是抖了一下,并未反抗。
大概也是感觉到楚莲身上与众不同的一些味道了吧。
楚莲将他/她的头发掀开后,一眼便看清了她双眼的麻木,以及脖子上一条浅浅的勒痕。没错,就是她,这是一个女人。
女人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的刺耳,但楚莲这时也顾不上许多了。她出手如电,瞬间便捏住了那个女人的脖子,低声道:“不要说话,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那女人没有提防,骤然被吓了一跳,整个人剧烈颤抖起来。
楚莲无奈,睁大了一双极黑的眼睛,仔细打量着对方的同时,一只手已经将真力灌进了那个女人的身体里。
女人受了她真气的影响,疯癫的状态暂时止住,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喝醉了酒一般的醉态,就连脸颊也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红晕。
楚莲嘴角终于露出一点笑意,与那女人对视了好一会儿,连精神压制都用上了,好不容易才将对方制服。
半晌后,她终于确信可以进行愉快的聊天了,这才开始问话:“你是被他们抓来的,还是本来就在他们之中?”
破衣烂衫的女人听到这句话,神色似乎又要倾向于激动,但因为被楚莲死死地压制住了精神,这才没有再次疯癫,她茫然地看着四周,喃喃自语一般:“我......我是冰月城的人。”
楚莲并没有听过冰月城这个地方,但她猜测应该是这附近不远的城池,于是又问道:“你是被他们抓来的对吗?”
女子依旧茫然的点头,但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再次激动起来,嘴里再次发出“嗬嗬”的声响,楚莲赶忙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再次往她的体内灌输真力。
又过了一会儿,女人才再次冷静下里。
数次压制已经灌输真力,导致楚莲体力有些不支,她蹲了半天,腿脚全都麻了,干脆很不顾形象地坐到了那个女人的面前,她片刻也没有休息,坐下后立刻再次发问:“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谁?又是谁把你抓到这里来的?”
女人抬起头望着她,突然爆发一阵尖锐的笑声:“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谁,你就是谁!”
楚莲瞬间一个头变成两个大,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摸过来,还用掉了半天的功力,结果遇上个什么话都问不出来的傻子,真是太背时了!
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又问了两遍,那人嘴里依旧乱七八糟的,什么话都没有,最后,楚莲不得不放弃了,她觉得今晚真是倒霉到家。
就在她打算起身出门的时候,那个女人突然一把拽住了她的衣衫,脸上露出一个惊恐而又绝望的神情,“不要去,不要去。”
楚莲微微惊愕了一下,直到这个女人抬起头来,她才有机会仔细地打量她。
她发现这个女人看起来居然十分年轻,长了一张秀气端正的脸,她再次惊讶地发现,这个女孩脸颊虽然瘦削,却还带着些没来得及褪去的童稚的青涩,总之一句话,对方,很可能还是个小女孩。
楚莲顿时有些走神了,这些人,究竟为什么连这样小的姑娘都不放过,而又是为什么,明明将她折磨成了这个样子,居然都还不让她死,而是扔在这种地方活受罪呢?
楚莲见她那副可怜的样子,心中十分不忍,转身又蹲了下去,声音突然变得和蔼了几分,温柔地道:“小妹妹,你叫什么?”
那疯癫的小姑娘此时似乎已经恢复了半分理智,听到楚莲的问话后,顿了顿,随后低低地惨笑,半晌,才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我.....叫.......陆盈月。”
楚莲心中微微一动,觉得自己似乎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但顷刻她便忘记在了脑后,或许是同名同姓的也说不定呢?她问对方名字,本就只是属于临终关怀这一类的安慰罢了。
“这名字真好听。”楚莲由衷地赞美了一句。
陆盈月却微微地发起抖来,她咬着青白的嘴唇,稍微有些上调的丹凤眼里露出一股恨意:“我爹.......我爹说他们会给我过上好生活,可是.....她们根本不是人,不是人.......”
“他们的确不是人,都是披着羊皮的狼,牲口。”楚莲十分赞同地骂道。
因为她想起了那个随意将她绑来的男人,以及那个看似要帮她,其实心肠比谁都更加歹毒的女人,还有最后端来一碗毒粥,并且哄她喝下去的丑女。
陆盈月突然一把掐住楚莲的胳膊,神经质地大喊起来:“逃出去,你一定要逃出去.......”
楚莲一边扒拉她的尖利的指甲,一边口中不住的安慰:“好....好,我一定会逃出去的,再说他们也管不住我,不过,妹妹,你小声点行么?”
陆盈月听了这句提醒,音量顿时降下去许多,她斜觑着四周,小心翼翼地道:“对,对,我们千万不要让他们听见这些话,否则就活不下去了。”
楚莲皱着眉头打量她,脑子里实在想不明白,这个疯疯癫癫的女孩儿究竟是什么来路,为什么都被折磨成这个样子了,还要被关押起来?到底是为什么?
还有陆盈月这个名字,她越想越觉得熟悉,仿佛很久以前在哪里听过似的,到底是哪里呢?她真的是半点也想不起来了。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陆盈月慢慢地恢复了之前那副麻木冷然的表情,对楚莲道:“你走吧,逃命去吧,千万别再回来了。否则,要么就是中毒跟我一样的下场,还有那些人.......要么就是,变成那些人的样子。”
楚莲心里大概知道一些,明白她说得应该就是中了兽丹毒的活死人,于是报以一个安慰的微笑,柔声道:“我知道你说的那种毒药,但是我不害怕,因为我身上有解药。”
陆盈月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楚莲于是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瓶,从里面掏出了一粒药丸给陆盈月,轻声哄道:“这药丸有限,你自己悄悄藏着,倘若他们再喂你吃毒药,你便假装服从,然后用这药丸来解毒。好不好?”
陆盈月脸色已经完全变了,她突然恶狠狠地盯着楚莲,眼睛里的茫然已经被一种疯狂的神态所取代,她没有去接那药丸,而是紧紧地掐住楚莲的手腕,生怕她逃跑一般,问道:“你这药丸是从哪里来的?”
楚莲又不是傻子,一看她这副表情,就知道自己是趟雷了,恐怕这解药在他们这些人的眼中,是比毒药还要洪水猛兽的东西。
她头皮一阵的发麻,后悔自己干嘛要多管闲事,半夜跑来参观别人的私密行动呢?但眼下显然容不得她逃避了,虽然她可以一巴掌扇死面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但是她做得出来么?
答案是否定的,于是她只好打着马虎眼,带着哄骗性质地道:“这是,别人给我的。”
陆盈月一直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试图不要错过她的每一个神态、表情,听了这句解释之后,她非但没有打消疑虑,反而更加怀疑了,追问道:“谁给你的,快说,究竟是谁给你的?”
楚莲被她逼得退无可退,只能继续打着哈哈道:“就是一个朋友......一个....”
她的话音还没落下去,陆盈月的声音突然变得极其寒冷,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楚莲心里一声咯噔。
糟糕,自己实在太冒进了,看到一个可怜的小姑娘,就真把对方当成葱花蒜苗一样忽略,其实,能被折磨成这样还被关起来的,自然不是什么简单人物,恐怕,她已经打草惊蛇了。
陆盈月的目光一直灼热地看着她,楚莲被那种疯狂得仿佛就要吃人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要不是仗着自己武艺高强,她恐怕早就遁地而逃了。
她可是赶在乱葬岗睡觉的人,此刻却被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吓得全身寒毛直竖了。对方虽然状态不佳,但显然还是能够思考的,且多半已经猜到她的某种来历了,此时就算撒谎,也骗不过去了。
楚莲脑子急速的转动了一下,随后计上心来。
她直视着对方逼人的眼神,镇定地道:“我叫梵音,来自圣雪域帝都祁家。”
话音未落,陆盈月已经大声尖叫起来:“胡说,胡说,你不是祁家的人,我见过祁梵音,她并不是长你这个样子的。”
楚莲:果然是认识的!
陆盈月的状态似乎又要陷入崩溃,楚莲紧紧地追着她的眼神,尽管这个动静已经闹得非常大了,外面不可能没人知道,但她还是决定继续问下去。
“你何时见过我,为什么我半点印象都没有?”她眉毛一挑,适时的做出了一个不可置信的表情。
陆盈月果然就懵了,似乎已经对自己的记忆力产生怀疑了一般,她拼命的揪着自己的头发,重复地问着同一句话,“我是谁?梵音又是谁?你到底是谁?”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楚莲一愣,随即扭头看去。
身旁的录音月却条件反射似地哆嗦了一下,楚莲仔细听着那似乎距离不算近的惨叫和哀求声,断断续续的,很多字眼没有什么逻辑,然而中心大意是在索要什么东西,那男人仿佛痛苦到了极点一般,不停地叫着:“给我......给我......”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
陆盈月脸上的恨意与妒意变得无比浓重,眼神也是一种近乎疯狂与偏执的灼热:“贱人,都是贱人,语气这样活着,好不如死了好,你说对不对?死了是不是还比较好一些?”
楚莲没理会她颠三倒四的话语,脑子里还沉浸在对方方才的问话中。
不过陆盈月显然已经被岔开了思维,她也就不再刨根问底了。
突然,陆盈月似乎又清醒了一点,懵懂地看着楚莲,问:“你真的是祁家的人吗?”
楚莲懵逼了一瞬间,然后立刻反应过来,重重地点头:“没错,我是。”
陆盈月呆呆地看着她:“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做楚莲的女人?”
楚莲这下彻底懵逼了。对方为什么要问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