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共有四人:藏匿的敌声,等待伏击机会的北堂青秀,空旷雪地里的临渊,以及楚莲。
这四人中,恐怕只有楚莲是最不着急的。
她只盼着藏在暗处的敌人与临渊最好两败俱伤,这样她就有机会逃走。
尽管敌明我暗,但临渊神情不变,他当然不会像白痴一样跑去找那声音的来源,他只需要就地等待就足够了,他有这个自信。
两方对峙,谁先耐不住,谁就先死!
果然,那暗处的敌人终于忍不住了,只听“噗”的一声脆响,他已破冰而出,直杀到楚莲面前———
“卧槽!!!”楚莲大喊命苦,怎么每次都是先冲她?她看起来是软柿子么?
然而一声惊呼还未完全溢出,临渊已用极快的速度滑行至她的身前,抬手轻轻一挡,杀招立消。
那人被迫后退。
楚莲被临渊拽离原地,心里松了好大一口气,心里却道:“这龙太子脑子进水了么,居然会给我救场?”
临渊将她带离那小片冰面后,转身开始迎敌。
对面那一个男人,他头戴白檐帽,身披一袭雪白武衣,头深深的垂了下去,远远望去,整个人几乎都融入了这片雪景里。
临渊冷笑道:“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对我出手?”
那人的脑袋依然垂着,也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他低声道:“地狱判官是也!”
“判官?”楚莲那颗刚刚落在地上的心脏,又重新被悬了回来,“难道地狱大门开了?连判官都出来讨生活了?”
她小心翼翼的往战场外围移动,以免两尊大神场地不够、发挥不开,以至殃及池鱼。一边移动一边还抽空打量着对面那个看上去有些老实巴交的矮个子男人,心里叹道:“要真是判官来了,可就好了。”
“判官”大约也意识到面前这位龙大爷不是善茬儿,自己孤身一人不好对付,随即决定采用怀柔政策:“如果你们现在离开,我就当没见过你们。”
临渊不怒反笑。
他反问道:“我要是不走呢,我如果非要让你们给我滚蛋腾地儿呢?你打算如何?”
“判官”声音有些发冷:“那就等着神的裁决吧!”
“哈哈哈!!!”临渊终于忍不住捧腹大笑,笑声中有着说不尽的嘲讽与狠戾。
那判官始终垂着头,不出一言,楚莲莫名觉他有些可怕。
半晌,临渊终于停止大笑,恨声道:“你们霸占老子的地盘,居然还敢让老子走人,到底是谁借给你们的狗胆?你们还要不要脸了?”
判官摇摇头,样子似乎有些无奈,有些遗憾。然而瞬息后,他已举着手中的判官笔攻了过来,没有半点手软。
临渊自然不是吃素的,他老远就已瞥见那判官身形移动,战意迅速暴升。
就在判官扑近他身前几尺的刹那,他已纵身跃上半空,一掌直劈判官,一头厉声道:“敢挡老子的路,就算是神,老子也杀给你看看!”
他的掌势异常凌厉,甫一出手,便将判官逼得后退了数丈。
判官一脚狠狠踏在雪地上,那脆弱的冰河面顿时裂开了一大道口子,发出“兹拉”一声,水立刻涌了上来。
楚莲默默地又往远处退了一步,眼见判官的狼狈样,顿时有了数,心里叹道:“看来是没机会逃了!”
她将双手拢进袖子里,往地上一蹲,保持着这个猥琐的姿势闷闷地观战,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瞥向了不远处的一块断崖。
一只猛禽不知被什么惊动,戾叫一声,冲天而起。
判官险堪堪站稳,随后面无表情的抬头,楚莲偏过头来,发现判官果然生着一张面无表情且辨识度极低的脸。
攻击再次迎面而至,临渊厌倦了这样无聊的把式,抬手便从虚空中抡出一把大刀,横刀一挥,刀中寒气已硬罩向判官。
那一刀被雄浑内力贯满,在挥出的那一瞬间,再化内劲为刀锋寒气,意在将对手困于刀寒之内,控制对方全身僵硬以致动弹不得。
判官虽说给自己定位挺玄,但他终究是凡人,在这样雷霆一刀面前断无抵抗之力,在发现自己无力对抗时,便决绝的再次闪躲开了去。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尽赋真力的一刀竟然尾随他的身形而去,身到之处,冰层寸碎!
那真气迫近他的后背,逼得他返身迎攻,双掌推出,狠狠将那道刀意拦阻在身前.....
顷刻,判官已经狼狈不堪地摔倒在地,口中喷出鲜血,眼中惊骇万分。
他失声道:“冰河万里?你使的是冰河万里?”
临渊不屑听他震惊,更懒得给他时间喘息,见一刀未果,便欲再抡二回。
判官强撑着躲避,一边却忍不住地痛苦喊道:“白薇公主的创世神功怎会被你这兔崽子学了去,你到底是谁?”
楚莲抚额叹息:“这判官嘴里不干不净的,可真是讨嫌,也不怕激怒了这龙太子。”
没想到临渊乍听“白薇”二字,原本正要攻过去的身形顿时停下了,眼中惘然一闪而逝。
但他随即不屑道:“老子早说过了,老子是龙太子临渊。再说这门功夫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就是学了又如何?”
判官抚着胸口大喘气,瞪目道:“白薇公主的绝学岂是你这等卑贱之物能染指的?再说龙族早已被镇压在大不敬之地,你又算是哪门子龙子龙孙?”
临渊出奇的没去理会判官的谩骂,而是长眉一挑,嘴角一弯:“龙族被镇压,与老子有什么关系?你觉得老子是冒充,那要不要上来给老子验明正身?”
楚莲听到这儿,差点没笑出声,那判官初出场时一派高冷形象,把她唬了个够,没想到兵败如山倒,这会儿就变成了一个傻逼,尤其是跟那龙太子站着吵架的样子,简直就是傻到没边了。
她抱着看戏的心情,悠闲地在旁边观战了一会,然后在双手之间呵了口气,搓了搓冻僵的双手,站了起来。
就在此时,她的脸色陡地一变———四周弥漫着一股很奇怪的感觉。
全身寒毛倒竖起来。
这感觉是......
世间万物,总会使人产生不同的感觉。
譬如站在雪地里,给人的感觉是冰冻;站在火边,给人的感觉是温暖;面对凶残的野兽,身体会不由自主的感觉颤粟。
然而无论是何感觉,都不及此刻弥漫于风雪四周的那股来得诡异。
临渊明显感觉到了,因为他的目光已经离开那不值计较的判官,而是望向远处。
———那是一股很悲哀的感觉!
它没有攻击力,甚至没有杀气,但却让人无比排斥。
因为它令人感到悲哀、绝望、生无可恋。
楚莲被这股悲哀的感觉深深吸引,连眼神都变得有些迷离起来。
临渊最先意识到不对劲,他猛地从地上抄起一把雪,尽数撒在楚莲脸上。
楚莲“哎哟”一声,差点破口大骂,随即反应过来,那位大爷也是得罪不起的,她郁闷的抬袖抹着脸上的雪渍,脸上面无表情,脑子里却逐渐反应过来:“刚才,莫非我被摄魂了?”
她连忙收摄心神,迳使曾经学过的一套静心口诀,半晌,才将心绪稳了下来。
她瞧着临渊,眼神变得有些复杂起来,“如果说之前出手相救是为了不让她死掉,好吃肉,那现在为什么还要帮忙呢?要知道,摄魂是不会死人的!”
临渊没有瞧她,而是静静地望着一个方向,楚莲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终于发现这股感觉的出处。
是在那断崖之上———
断崖上覆盖了厚厚的雪层,若不是仔细看,很容易就与苍穹混为一体。
那个浑身散发着悲意的男人,正立在那断崖之颠,静静地打量着远处这三人。
倏地一下,他自那断崖处跳了下来,慢慢地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判官是最后一个感受到那股气息的,然而他只微微回头看了一眼,随即露出一个得逞般的微笑,以脚震地,将冰河层豁开了好大一个口子,然后.....半点都不带犹豫的跳了进去。
楚莲:“......还真敢跳啊!”
临渊没去理会那个废柴判官,而是一直紧紧地盯着迎面走来的人。
那人一身黑衣如墨,尽管周身散发着悲哀恐怖的气息,但相貌却出奇的端正,一双横冷的一字眉刚强中带着忧郁,双目犹如寒星,却是冷得出奇。
他恍如一尊行走的黑色雕塑,在空旷的雪地里,给人的感觉是如此孤单,如此悲哀,如此绝望!
楚莲被那人强大的气息震住,忍不住向前踏了一步,呐呐道:“你是.....谁?”
那人本专注看着临渊,被楚莲这么一岔,遂斜眼向她望去。
仅此一眼,楚莲不禁浑身一震。
这人眼中的冷意,令她遍体生寒,她从未想过世间会有如此冰冷的一双眼睛。
幸而这男人目光中除了冷,倒也没有什么,他对楚莲并无敌意。
但楚莲并不这么想,她心里生出一股不祥的感觉。
正自忐忑时,忽闻临渊道:“不要看了,站到我背后来!”
听到这话,楚莲并没有太吃惊的感觉,她觉得这人之所以一次又一次的救她,仅仅只是因为想吃一个身心俱无残障的健康人士。
不过这样也好———
她回头,轻轻一笑,道:“那人似乎冲着你来的哈?”说着朝前面一指,却当场为之一惊。
对面,赫然空空如也,杳无一人,适才那个男人早已不知所踪。
鬼???
楚莲悚然一惊,方才那人离他们还有数丈远,这么空旷的雪地,一身黑衣的高大男人,几乎无从躲避,而她也没有听见什么钻地的声音。
那么,人去哪儿了?
要知道,她适才不过转头与临渊说了一句话!那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倘若他并非鬼魅,那身法与功夫之高,绝不会较临渊逊色。
楚莲肯定他绝不是鬼,因为适才从那人散发的悲实在太过于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