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声音如泣如诉,眼神却没有半点的忧伤,甚至还有些隐隐的光亮。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何絮隐隐能猜到老鸨的意思,能用钱打发的问题就不是问题。何絮任凭老鸨惺惺作态,妄图勒索蓝眸一笔财物。
而蓝眸则是怒火冲天,这天下,除了他师兄,他还没被人欺负过呢,这些人不是明摆着欺负他嘛。他怒声对着门外道:“来人!”
窗外忽然跳进了两个身穿灰衣的侍卫,他们面无表情,脸上却肃杀之意十足。站在蓝眸面前双手抱拳同时道:“庄主!”
两人一进入房间,顿时一股寒气袭来,并伴随着肃杀的冷意。老鸨心中一寒,如果这两人不是自己出来,她烟水阁那么多的龟奴都不曾发现房外居然还有两个人。
而且此两人一进来,空气都似乎凝结了,可见这两人武功到底有多深不可测。再看他们华丽的衣着,只是侍卫就穿得如此华丽,想来,家中定是高权。
“把烟水阁给本少爷拆了!”
蓝眸的话音落,两个灰衣侍卫相互看了一眼,却没有动。他们除了负责庄主的安全,还负责防止庄主惹祸。
他们把这件事从头看到尾,如果闹起来,对双方都不好。而且天山从来不干涉他国事务,此事若是传到山庄里,他们肯定又要被罚,看护主子不利。
蓝眸蹙眉,瞪着两人,又道了一遍:“聋了还是哑了?”他莫名的觉得在何絮面前被属下反抗是是一件十分没有面子的事情。
然而,两侍卫相互点点头,很有默契架起了蓝眸便要往外走。
蓝眸大吼道:“殇言,景玉,放老子下来,待回去后,老子立即将你们逐出师门!”
眼看着财主就要被人带走了,老鸨急忙抽出拉着林大夫的手挡住了三人去路道:“公子……”
话未说完,只见两人冷冷的眼眸甩了过来,冻了老鸨一身的鸡皮疙瘩。老鸨余光见还有一人站在此处,伸出去的手有恹恹的缩了回来,向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身旁的一龟奴偷偷摸摸的跟了出去。
何絮心中大骂一声,蓝眸这一走,老鸨肯定要把所有的罪责安插在她的身上,但她脸上依然一派淡定从容。
红缨已经停止了抽搐,瞪着一双翻白的眼珠子,死不瞑目。但七窍还血流不止。老鸨嫌恶的瞪了一眼地上的腐尸,抬起了她那双垂眼向何絮看来。
房间里有瞬间的静默,何絮冷声道:“不知妈妈怎么解释酒盏里的毒?”打破了房间的静默,她的声音冷漠,气势十足。老鸨都瞬间怀疑她是否也是什么权贵,有着什么样的背景。
然而,想起这张脸,再看看她一身文弱的气息,老鸨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来。就凭他这张脸出现在临江城百姓面前,还指不定被临江城的百姓口水淹死了,她怕什么。
老鸨尖细的声音在何絮耳边响了起来:“公子这是想倒打一耙了?奴家还没问公子要人呢。今晚公子包了红缨,可还没付银两呢。再则,红缨是死于公子的房间,这里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公子想赖账不成?”
老鸨眼色已经很明显了,无非就是要钱。妓院里死了个婉妓,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所有婉妓都压了卖身契,她们的命就都掌握在老鸨手中。想不想到官府备个案,也就单凭老鸨一句话。
但是,何絮却是一个铜板也没有。想要出钱解决了,身上也没钱啊!
莹莹以及另外两个女子都知道,这何公子与蓝公子二人,出钱的都是蓝公子,且听两人之间的话语,似乎何公子无依无靠。
另一旁的女子便幽幽开口道:“妈妈,女儿听得蓝公子说过何公子无依无靠,一个人在临江城投靠亲戚,两人偶遇交了个朋友。估计何公子身上也没什么银两,不如,妈妈给何公子打个折扣吧?”
女子的话表面上是为何絮求情,暗地里却是告诉老鸨,此人无依无靠,没有背景,也没有钱。该怎么办但凭妈妈做主了。
这话让老鸨的气势足了几分,她能在临江城开妓院,背后也是有些支撑的,只要不是皇亲国戚之类的,她也不是那个受欺负的。
之前是因为两人的气息太过高贵出众了,尤其眼前这个人,更像是谪仙似的。现在听说这个更有气质的人是个无依无靠的人,老鸨心中一阵懊恼,早知道那个人也一并拦下了。
老鸨仔细的打量了何絮,幽幽道:“既然如此,公子只需将今日包了红缨的银钱和酒钱给了就是。至于红缨的死,奴家稍微自会与官府报案,彻查到底,还她一个公道。”
林大夫的话已经说的明明白白了,红缨中毒多日了,那一刻痛的毒绝对不是蓝眸与何絮所为,彻查下去恐会对烟水阁不利。毕竟酒里有毒了,谁还敢到这里来喝酒。
扑的一声响,何絮打开了扇面,轻摇着手中的折扇,眼角微弯,语气冰冷,声音缓慢道:“莫不是妈妈见有权有势的蓝公子走了,所以想从在下的身上捞一笔银子?”
心中的想法被人道破,老鸨非但不生气,反而笑气迎迎道:“公子说笑了,喝酒需要银钱,嫖妓需要嫖资,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难不成公子想赖账?”
何絮眉头轻颦,她就是想赖账。
烟水阁里为嫖资的事情闹得热闹。而临江楼里,蓝眸跪在公仪熙的面前,时不时抬起眼眸瞟了瞟自家师兄,想说些什么,在触及到师兄冷冷的眼神时,又咽回了肚子里。
他其实有些担心何絮的,他的酒中没毒,而絮弟的酒中有毒,这就说明是有人故意要害他。也不知道这样走了,会不会又有人陷害他。如果他死了,那可怎么办?想到这里,蓝眸的心里难受得紧。
“这两日往本王房里送的人是谁?”公仪熙放下酒中的杯盏,一双冷冽的丹凤眼看着蓝眸蓝色的眼睛。他本打算等今晚蓝眸把人再送来时好好看看,到底是何人,气息与何絮如此相似,还是说……
然而,当蓝眸被两个护卫抬着进来时,公仪熙就知道,今晚是没戏了。但他一刻都不能等了,那个人的气息就像是梦魇一样缠在他的身上。
蓝眸欲言又止,眼中极度心虚,若是告诉师兄,往他房中送的是个男人,指不定要被师兄扒了一层皮,还会架在火上烤一烤。
公仪熙揉了揉太阳穴,蓝眸这个样子让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蓝眸想起何絮那张泛着荧光的俊脸……打了个寒颤,不敢往下想,豁出去道:“他长得如花似玉,像个天仙似的,水嫩得能掐出水来,那要不,我现在就带师兄去看看?”
原以为自家师兄会让人打得他满地找牙,再道一句:“把那人给本王剁了。”出乎意料的是,公仪熙收起了他尊贵不可一世的姿态,与蓝眸一起踏上了去烟水阁的路。
蓝眸频频努嘴,这样的师兄实在有些可怕,他会不会自己动手把絮弟给剁了?
烟水阁的二楼雅间里,房间里一片凌乱,该砸的,该扔的全都碎成渣子了。在众人的紧逼下,何絮手握折扇,往后退一步,在窗户下站定,余光看了看窗户到地面的距离。
老鸨心中一阵肉疼,房间里被毁坏的东西好说歹说也值得二三十两银子,就这样被毁了。她是个急性人,得知眼前的人没什么背景,还没钱,便开始动手,想把她拿下了再说。没想到的是,何絮看起柔弱单薄,却是个练家子,武功还不弱。
何絮额头冒着些许汗珠。这些喽啰们来二十个也不是她的对手,可是眼前除了三四十个龟奴外。还有一群愤怒的嫖客们,指着她骂爹骂娘,抓起东西便朝她扔来,连只能容纳三人进出的房门都被拆了开来。挤进大群人来,愤愤的看着她,只恨不能用口水就把她淹死。
“祸国殃民的祸水,大家宰了她,为边疆将士们报仇!”
“对,杀了她,为将士们报仇!”
……
当初在逸城受到百姓围攻,因为逸城是边疆,受到了战争的波及,何絮能想到也能理解百姓的愤恨。
而这里,临江城,大家都知道“真正的熙王妃”被毁容了,躲在熙王爷的身后不敢见人。而她不过只是个与“真正的熙王妃”相像的人,却依然要受到如此围攻。可见,她是多么的遭受公仪国人的愤恨。
既然这样,她还能与公仪熙在一起吗?她还能在京城的熙王府里待下去吗?
何絮的手紧了紧,衣角上沾着许多血迹,有她的,也有其他人的。
老鸨手一抬,身后的喧闹声戛然而止。老鸨一双垂眼龇目:“我再给公子一次机会,公子是付一百两黄金呢还是跟我去见官?”
何絮冷笑一声,别说一百两黄金,一两银子也没有!
背后阵阵微风袭来,楼下传来踢踏的马蹄声。何絮余光瞧见窗外的楼下有一辆马车缓缓而过,正当老鸨扬手,身后的龟奴拿着棒槌朝何絮而来时,她已踮起脚尖,往窗户飞身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