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不用进城上工，小鱼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屋子里哪还有什么小鼓的身影，想必早跟着一同大的孩子去私塾里玩了。
自从发现他求知心切，每日即使不需要人提醒，都会自觉用功看书，还会时不时去私塾里蹭课，总是赖在那里又进不得课堂，终究不是个办法，便与了私塾先生一两银钱，让他先当个旁听生，学上几个月，待到十月份天鸿书院开学再送他到那里去。
如此一来，小鼓就更是如鱼得水，学识本来就比同龄的孩子渊博些，每每逢考试总会拿个第一名回家，连先生都夸他天资聪颖，是个学习科举的好料子。
一觉起来已快到了中午，昨晚吃的饱，没甚么胃口吃午饭，又想到小鼓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中午下学还要回家吃罢饭继续赶着去，便匆匆闷上一锅米饭，炒了两道菜放在锅里温着。
一入秋，天是一日凉过一日，夏日里的襦裙短衫哪里还得穿，从村西头养蚕织布的农户家里买的一匹粗麻布给自己做衣裳。
小鼓十月开学就得进书院，自然不能穿的太寒酸，惹人轻视，好在人小用的布料也少，又狠下心咬咬牙要了一匹青绿绸缎，找到村中手最巧的农妇，许她二钱银子，按照二人的体型做秋日里穿的夹袄。
又将二人夏日里的衣服一并拿到石头河清洗，趁着这几日还有点热气，手能经住河里的水，待过上几日寒露一过，天真正凉下来，洗衣服还要兑热水，真是麻烦的很。
待忙完这一切已经到下午，回到家中，厨房里的饭食早已经被吃干净，连盘子碗的都洗完摆在案头控水，就知道是小鼓回家吃过饭又去学堂里了。
抱起刚刚农户送来的新鲜牛奶和红茶砖，正准备朝后门的杏花村走去，就听见大娘远远地站在门外头，喊道：“可算是让我逮到你了，一早上就不见你个人影。”话罢就见她已经拿着个竹簸箕，推开篱笆门进到院子里。
看着簸箕里花花绿绿的彩色丝线和顶针、线头，还道是她又像上次拉着自己学打络子。虽然打好的络子能拿到集市里换三十文铜钱，但是自己实在不是吃这饭的料子，靠卖络子赚钱只怕早饿死了。
曹大娘将簸箕放在石桌上，伸手招呼小鱼过来，将她一把按坐在石凳上，说道：“好生俊俏的一张脸，没女孩子家装饰的东西怎么成？”正说着便从簸箕里取出个什么东西，放在她的耳朵上来回研磨。
磨了好一阵仍是不满意的低声叨咕：“都说耳垂厚是福相，就是这打耳洞也忒难了些。”说着按住小鱼的手让她学着刚才的样子研磨，自己则拿火折子点上蜡烛，从簸箕里缠绕在一团的丝线中拨出一只缝棉被用的大头针，放在火上燎烤。
小鱼看着她这副架势，就知道她是有备而来，还想挣扎几下，却难能逃脱，被人训得乖乖的揉耳垂子，别说还真有用，好像真的越揉越薄。
曹大娘接过她手里的花椒粒，继续搓弄几下，跟她说着话分散心神，一会说到曹大牛一大早就进山打猎，一会又扯到他近日进城的次数很是频繁，原先一个月只进城四五回，如今半个月都能走这个趟数了。
小鱼哪里不知道他这是为了自己，只怕曹大娘也早都看出来，当下只不过是把旧事重提打趣自己。心神正在恍惚间，就感觉耳朵上一阵剧痛袭来，嘴巴里不由“啊”的喊出声，想伸手去摸，却被人一把拍下。
这边的痛楚还惊得人难以接受，那边随即而来的感觉竟让人一下子不知道顾及哪边才好，只得直挺挺的僵着脖子，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却看到曹大娘笑吟吟的走到对面，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大功告成，你看看，很是对称呢。”
小鱼当下疼的哪里还有心思看美不美，只知道不赶快戴上东西长到一起，这番苦不就白受了？踉踉跄跄转身赶忙从屋子里取出铜镜，敲打茶砖挑选出两支细长的茶叶棒戴在耳朵上。
曹大娘很是得意，见她终于晃过神来，一边从簸箕里面取出打络子用的彩绳，一边说道：“女孩子爱美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我听得哪里的风俗，女人的脚都是要绑成三寸金莲的模样，别说下地干活，就连走路都是困难的。”
她说的习俗，小鱼自然是知道的，满清时代的汉女有很多人都被绑成这样，很是痛苦。但是她们哪消得操这个闲心，接话道：“有钱人家的小姐不用干活，才能弄成这个样子呢，我整天跑来跑去的，哪有人来管。”
这话可是落在大娘的陷阱里，立马听她咬住话头，说道：“那可不是，小妮子也不小啦，家里是该有个男人好好管管你。”说话间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直盯得小鱼心里发毛，不知道她打哪里学的，如今说起话来也学城里人的弯弯绕。
待耳朵上的痛劲缓过去变得麻木，小鱼看她还想教自己打络子，赶忙站起来说道：“上次打的梅花络子还剩一半呢，今日就不打了，我还得去茶肆里忙呢。”
听她这么说，曹大娘点点头，的确也是，光记得她今日不用去城里，都忘记杏花村还有事等着她忙呢，当下拿起簸箕，又多嘱咐几句这几日里不能见水，等皮长好才可以洗澡。
这点道理她还是懂的，最初的痛劲已经过去，随之而来是整个脖子带上耳朵两颊的麻木感，送走了大娘，转身绕到后院就见里面正站着个不请自来的昌平混世大魔王，不是赵崎还能有谁，自家的茶肆难道还能躲着客人不成，当下没有办法只得拄着脑袋过去。
赵崎左等右等终于见着人，上前两步相迎，丝毫不顾及男女有别，一巴掌落在她的肩上，就见女子面色痛苦的尖叫一声，才感觉到她与往日不同，仔细观察下，嬉皮笑脸的问道：“啊哟，才一日不见你就打耳洞了，女为悦己者容，是不是知道小爷我今日要来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