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雪大风大，三人看着大黄撒欢心中高兴，却也不敢多停留，且说一会儿与它些骨头啃，便都匆匆忙忙的朝主屋走去。
小鱼打头，一掀棉被帘子就瞧见曹大牛正坐在榻上盯着自己，想必刚才在门外打趣说的几句浑话被听见了，都怪曹大娘，非说什么一过年自己也有十四啦，这么好的姑娘肯定上门提亲的人得踏破门槛，非得叫自己一一回绝了去，给她儿子留下来。
瞧着他那深邃的眼神，小鱼心头发虚，直感到脸上臊得慌，借着跺脚暖和的工夫把冰冷的手敷在脸颊上，长出一口气缓解内心尴尬。
曹大娘走在最后，关上房门，一转头便瞧见小鱼干站在屋中搓手，笑道：“既然冷还不赶快上榻去，旁的人家这个点都该吃到一大半了，偏你就胡乱瞎跑害得我还重新热了一遍。”
小鱼知道这是自己的不是，不敢犟嘴，只磨磨蹭蹭的走到榻边上，又借着小鼓的名义非得把他安排在自己和曹大牛之间，才满腹心事的趴在矮几上，坚持贯彻“曹大牛不动我不动，曹大牛不说我不说”的战略方针。
矮几上的菜色种类丰富，荤素搭配，冷热兼有，的的确确有过年的样子。旁边还放着瓜子、花生、糖果，最让小鱼稀奇的是还有半碗小山楂卷，直看的她胃口大开，趁着没人注意的当头，偷偷伸手捏起一枚，借打哈欠的功夫以袖掩面偷偷塞进嘴里。
大娘见她这副模样，直恨得牙根痒痒，想拿筷头敲她的脑袋，啐道：“还没几会儿时辰呢，你倒是先打起哈欠来，怕是还不等守岁到点，你就跟个猪崽子似的呼呼大睡，坏了我们大家的好兴致。”
小鼓人小眼睛更是尖利，捂着嘴偷偷地笑，却被曹大娘看个正着，只得讪讪解释道：“大娘，姐姐哪里是困了，她是贪嘴想吃零食呢，只怕你说她。”
小鱼被人当即揭发脸上的红晕明显几分，咬着嘴唇不知如何解释，还是多亏大娘看出她的窘迫，打岔招呼众人快快吃饭，不然一会儿菜凉了，她可是不肯再热的。
吃毕饭，桌子上的冷菜剩饭被糖果干货替换掉，守岁的大头戏才来。身下的热炕暖烘烘的直让人犯困，小鱼左看看右看看，曹大牛下床去擦他那把视为珍宝的弓箭，小鼓和大娘盘腿坐着玩翻绞绞，自己哪边都插不上手，干脆靠在软垫上打起盹来。
朦朦胧胧感觉有人给自己盖上一件薄毯子，张开眼睛便对上曹大牛深邃漆黑的眼眸，心中的委屈升起，暗嗔道：“不是不与我说话么，打冷战就好好地打冷战，现在还做什么好人！”想着想着心里还有些生气干脆把脑袋瞥向一边，不再看他。
曹大娘虽跟小鼓在玩闹，但是心思无时无刻不放在二人之间，见二人似有和好之意，忍不住笑道：“怎么着，合着生气还得惦记到明年去，那怕不是个好兆头。”
小鱼的心里哪还有那么大的气性，只是觉得她前几日来来回回的做样子给别人看，可别人根本就不领这个情，亏自己一番心思用在牛身上白白瞎费功夫，觉得委屈罢了。
如今曹大牛似有缓和之意，她却执拗起来，没好气的说道：“怎么，你干脆一辈子别理我算了，我是个只顾着自己，凡事都要自个拿主意的，左右不用你来管我。”
曹大娘听着听着就感觉出了火药味，只是年轻辈的事情她不好插手，况且儿子小鱼手心手背都是肉，偏袒哪个都怕另一个会受委屈，干脆拍拍手蹭下床又一把抱起床上的小鼓，往他手里塞上两把糖果冲着另两个人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个老人家插不上你们年轻人的嘴，干脆乐的耳根清闲躲进里屋里，留你两好好说话将疙瘩解开。”
待他们在里屋落下帘子，外间的气氛就更显尴尬，刚才小鱼没头没脑的来上一句就跟猛拳打在空气上似的全无半点反应，只得恨恨的捶着软塌气道：“好好地你也不说安慰我几句，这事就当了了，再不济也不至于每天见我院里门外的晃悠连眼皮都不抬一下，你还想管着我？我在你的心里半点分量都没有，你何苦操我的心。”
曹大牛不善言语的事情她素来都是知道的，如今多啰嗦几句只不过是借着这个劲发泄内心的委屈罢了，早就做好没有半丝回应的心理准备，只是真这样，倒她一个人在这里骂骂咧咧的，全无半点意思，又多余训几句便坐到一旁生闷气去了。
隔了半响，出乎她意料的事情发生了，曹大牛虽没立即回话，但终究是有了声响，只听他用低沉磁性的声音说道：“上次的事情是我着急了，不该用那样的语气与你说话，你的事情确实该自己拿主意，我只有护你周全与你好的心思，但也不该想着替你做决定。”
小鱼听在耳里暖在心里，这算是变相的表白？她心里跟吃了蜜似的香甜，当下就想露出个灿烂的笑容，只是这样未免太没有身为女子的骄矜，有时候还是要有作劲儿才好。
一方有了态度认过错这架是如何也吵不下去的，一个巴掌拍不响，有谁见过一个人还能吵起来的。小鱼干脆把头撇向一边，却听见他在旁边说道：“正子时一过便是明年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不能与我赌气到明年去。”
很明显道歉认错不是他的性格，这话若是换做旁人说应该会是感人至深的效果，只是放在曹大牛身上却奇怪的紧，小鱼想笑却还得拼命忍住，道：“我哪里赌气了？谁是那么小肚鸡肠的？早前我不生气了还在你家门口晃悠，不知道是谁小心眼着呢。”
曹大娘准在屋里竖起耳朵偷听呢，两人才刚搭上话缓解了几日来的冷战，她便从屋子里走出来，乐呵呵的拍手叫好。
四个人在屋里瓜子糖的又吃了半晌，便听到外面一声锣响，伴随着守更人的“夜半子时，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声声入耳，小鼓立马来了精神，挨个磕头道句：“新年大吉”就混得不少压岁钱，看的小鱼直眼红，好在曹大娘与了她一个，赶忙兴高采烈的塞进袖子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