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一行三人灰头土脸的离去，小鱼才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看着满地的瓷器碎片，碗不成碗，碟不成碟，桌子上剩下几件为数不多的器皿也难能凑成一套，她心头的气是不打一处来，拂袖就想干脆全扫在地上，等开工进城里买新的，省的日后看着这些劳什子还来气。
曹大娘先一步看出她的想法，赶忙伸手将她拦住，又把人引到烧的暖烘烘的炕上，问道：“鱼啊，今天这是怎么啦，好好的大过年，摔碟子摔碗是作甚，这也太不吉利了，我晓得你寻常也不是个这么鲁莽的人。”
小鱼叹口气，道：“还能怎么样，你也瞧见了，有人上门来寻事，我不厉害些怕让别人欺负了去。先前说的好好的分家分家，我不再回姜家村，大家老死不相往来，怎能料到有人红口白牙的发过誓，转眼就能当没这回事儿的出尔反尔。”
曹大娘虽来得晚，但也从二人争吵骂仗中听出些门道，她伸手将小鱼的手握在手心，想说出些劝解的话，可以想户籍簿这件事情是铁板钉钉的实事，就是胡诌好听的来说，日后也无济于事。想了想，也跟着叹口气道：“说起这事也怨你，多精明一个人，咋能把分家分户的手续给忘了，如今被人拿捏在手里可如何是好？”
小鱼正愁这事着呢，虽说这是她的过错，可也不能全赖在她一个人身上。到底是她不熟悉这里的处事流程，才漏算一步，现在倒成为他人的把柄，行事稍有差池，全部家底都得给别人双手奉上，之前辛辛苦苦的努力实则是给旁人做嫁衣。
她苦着脸，搓搓刚才因为兴奋发烫的脸，自责的说道：“是啊，若是我当时能多长个心眼子，稍有留神打听好分家的事情，现在就不会被人如此算计。丁月花说得有理有据，怕不是无中生有，定是心中已有算计，想必不出多时就要付诸于实际行动了。”
曹大娘瞧见她眉眼愁苦，本还憋在嘴边要提醒她日后谨慎留神的教育话已经说不出口，话锋一转，转变刚才似有埋怨的语气，劝解道：“这事你也不必日日压在心头，她拿的证据是死的，你人却是活的，若是能找得一个好状师，再加个把肯为你作证的人，或许还有转机也说不准。”
话罢顿了顿又继续补充道：“你先安安心心过年才是正事，那泼妇口口声声的说要马上告你，也不看现在是什么时候，大正月里官老爷放着好好的年不过，会为这点子破事开堂耽误工夫？还给她主持公道，衙门口的鼓一瞧，关你事原告被告，先来三十大板，我看她就不像有那个胆的。”
小鱼点点头，暂且算是将心安进了肚子里，抬眼就看见曹大牛已经自顾自在清扫刚才她与丁月花赌气弄的满屋狼藉。放做往日，以她自立自强的个性定是要立马接过手自己收拾的，只刚才大闹一场，摔碟子摔碗虽然能够泄愤，但也是项体力活，如今倒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干脆又把身子往炕上缩了缩，四仰八叉的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曹大娘见她已不再纠结，就是心中还放不下这事，有心与她打闹分散注意力，抓起一把矮几上的瓜子嗑过几颗，朝着那边光顾着痴傻发愣的小鱼扔去，嘴中笑骂道：“得亏你是个赚钱的，不然照这么个破坏法儿，金山银山都要被你给倒腾完了。”
小鱼努努嘴，心里虽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却还仍嘴硬道：“哦，大娘，你不提这事还好，你看丁月花那个样子，还不让我拿瓶摔在她头上，长他人志气，方才她的得意劲儿你可看到了，要不是有……有人帮着，真不知道咱两可是要被揍成什么样的猪头呢。”
谁知曹大娘听了这混账话，也不气，反倒是将关注点放在其他地方，追问道：“有人帮助咱两？这个有人是谁呀？你不知道名字还是没看到人？怎连个名字都叫不出嘴？”
曹大牛就在一个屋里，她还拿这话打趣人，小鱼直感到脸上一阵臊红，有样学样从矮几上摸到几粒瓜子朝她丢过去，又背过身去捂着脸，又羞又气的说道：“大娘你忒坏了，光拿我开涮找乐子，莫不是要将我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出口，既如此我倒不如随了你的意，赶明就拿那烧红的大头针把两片嘴一缝，留你一个人无聊发闷去。”
曹大娘一边笑着，一边往矮几对面的榻上细看，心道：“小妮子还真是害羞了，罢了罢了，没出阁的姑娘都脸皮薄，且不与她开这玩笑。”想着又把话题转向一边，道：“我瞧你那婶子不是个好东西，你堂妹却护你的紧，就是性子懦弱了些，先前你还不是有心提防她的么？”
说起这话题，小鱼又来了精神，一下子从炕上爬起来趴在矮几上，打开话匣子道：“我瞧着也是，还在楼里的时候她就有心亲近与我，只我碍着先前的事情怕她有旁的心思，是而对她多有疏远。看来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人人都说女大十八变，只她的心性比样貌变化的多了去，真还有些纯善热心的模样儿，着实让我刮目相看。”
曹大娘被她说的一愣一愣的，忍不住笑又拿瓜子皮朝她一丢，取笑道：“怪不得小鼓好学，没想到你也是个文化人，一句话好几些个成语，差点将我唬着给绕进去，赶明我学你，多看看那些情啊爱啊的话本儿，以后准能和你聊到一起去呢。”
小鱼自然知道曹大娘这话不是夸她呢，正儿八经的墨客文人哪里看这些书，不仅瞧不上眼，大多一听到这些内容就会拂袖斥责几声“淫词艳语”便不再理会，只她一来无聊，二来确实想学大梁的文字，正统学术的书又看不进去，只得挑些感兴趣的闲书话本来看，这才买了不少将民间故事、爱情小说来看。
既然大娘如此说，她便也不客气顺着意思回嘴道：“好啊好啊，我这有好几本可以借给你呢，你快写看，看完了咱两好沟通心得体会，如此打发无聊时光岂不美哉？”
曹大娘无奈的笑笑，知道她顽皮的性子，却无可奈何，只留下句“贫嘴的丫头，小鼓留我那儿了，晚上再给你送回来”后，便带着曹大牛打道回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