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毕茶，姑爷和樊屠夫坐在堂上主位好一番寒暄，小鱼就和赵氏坐在下手的位置。赵氏心里惦记樊素，见他们说话没有个头，额头已经急出细汗，但这里没有她一个妇道人家插嘴的地方，只能一个劲冲着樊屠夫使眼色。
樊屠夫哪里能不想见女儿，奈何姑爷没有提起来，他们终究是外人，做不得这个主。又等了一时，姑爷竟像是不知道他们来作何一般，一直拉扯题外话，他才不得不先道：“素儿给你们添麻烦了，不知道她现在在哪个院子里养着，不若你带我们去看看？”
父母要见出嫁的女儿，这本是极为合理的要求，可新姑爷不知为何面色突然变得有些难堪，起身作了一个揖，道：“内院女眷较多，此事我还得先汇报母亲，由她来裁定。”
小鱼知道官宦人家规矩多，唯恐对女子名誉有毁，男女眷都是要分开住的，外人想入内院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可既然两家结为亲家，那就是亲戚，怎么还要这诸多规矩来推三阻四。
赵氏还惦记着门前亲家未来相迎的事情，也起身问道：“怎么刚才不见亲家？”她说完自己也觉得这话有些不合适，担心冲撞大户人家的规矩，又道：“我们来时还带了许多乡下的特产，那土鸡都是散养的，最是有营养，有心拿来给亲家母补身体。”
樊屠夫见她突然插话十分不悦，狠狠瞪了她一眼，可他心中也是好奇，从刚才在院门口，到进大厅吃过几盏茶的工夫，都没见到人，起身走到姑爷跟前，问道：“是啊，怎么不见亲家母，素儿还多靠她关心，我们两口子也想当面谢谢她。”
主家不迎客的事情说不过去，姑爷准一早就想好应答，张口便来：“不巧得很，母亲昨天还心心念念要亲自到街口迎接你们，许是昨晚一想到要见你们太过激动，头痛的老毛病又犯了，现在还在塌上躺着呢，说缓一缓等午间吃饭的时候再来一聚。”
小鱼瞧出他脸上都是推诿神情，便知道这事准是他信口胡诌的，不见就不见，还编排出来这些谎话骗人，真当别人都是傻子呢。
乡下人淳朴善良，赵氏虽心思缜密，却想不到有人会谎称自己身体有病，只因不愿意见人。她还很热心的翻找出来时带的土鸡和一筐鸡蛋，交在姑爷手中，道：“你一定给亲家母说到，这些都是对身体最有好处的，尽管吃，吃完了我们再来送。”
岳母大人递的东西，姑爷就是再不稀罕也要当面恭恭敬敬的接受，道声“岳父岳母放心，我自会与母亲知道，她定会感念你们的心意”，便拎在手上转身就去向母亲禀报。
樊素婆婆果真倚在塌上，背靠金蟒锻靠枕，看着儿子提进来的东西，只冷哼一声，偏头不肯说话。
她不说话，自然有能揣摩清楚她意思的人替她发言，榻边立着的就是她的陪嫁婆子，跟着主子几十年，各方面都拿捏的极准。
只一个表情就知她不喜，赶忙上前接过土鸡、竹篮，道：“哎哟喂，我的小祖宗哎，你怎么把这东西拎到夫人房间了，好大一股子鸡屎味儿，夫人最闻不得这些浑浊的味道了。”
话罢她便把东西直接递给屋外的打杂丫头，说乡下来的东西，一定要比平常多洗几遍，好好拿开水烫一烫，去去那股子穷酸气。
樊素婆婆很满意她的做法，嘴角勾起一丝笑意，问道：“他们来了？”姑爷坐在榻对面的红木椅上，点头道：“是，已有一阵，这些东西就是他们带来的，让我一定要转达给母亲，让您好好将养身子。”
樊素婆婆不屑的拉了拉唇角，道：“靠这些来将养吗？一群乡下人真是见不得世面，那几只鸡一筐鸡蛋就当宝贝。”
她看见儿子因刚见过岳父母还有些拘谨，使了丫头与他捏肩，笑道：“你不必对他们太客气，这门亲事对他们来说本就是高攀，要不是算命先生说你与樊素的八字最合，谁会要她们家一个小门小户。”
陪嫁婆子亦跟在旁边，讥讽道：“就是呢，还说是乡下的殷实农户，方才我躲在暗处瞧了，还不及咱们家下人的打扮，也不知当初那和尚怎么算的，还说去她能多子多……”
言多必失，婆子说话间无意暴露很多以前的事情另樊素婆婆很是不爽，抬眼瞪了她一下，道：“你还怕别人不知道这事怎的。”
她凶完陪嫁婆子，便问儿子樊家来了几些人，在得知只有樊屠夫二老和一个曾扶新娘子上轿的半大姑娘，就舒心抿唇，道：“人少就是好办，一会儿你盯紧些，别让坐在炕上那一位拣什么有的没的说，失了咱们的体面尊贵，吃过午饭便打发他们回去。”
这姑爷放在现代绝对是个宝妈男，对母亲的话是言听计从，毫无见解。他做贼心虚，继续发问，“若是素儿非要说，岳父母又不肯走呢？”
樊素婆婆恨他不争气，连这点子事情都要别人教，可到底是自己的孩子，母不嫌儿笨，支招道：“你或瞪，或暗地里教训她，她到底已经嫁了你，不听你的话还想翻上天，赶老两口的事情自有我来处理。”
这姑爷心里有了主意，已经不像方才那般虚，告别母亲，又来寻樊家二老，见到他们后忙换了一副虚伪的面容，假笑道：“母亲还说心里一直惦念着二位，奈何身子不佳还在静养，等中饭摆席的时候，再来会二位，我这就带你们去见素素。”
樊家二老得知能见女儿，心中万般欢喜，樊屠夫提上一麻袋的土特产就准备动身，赵氏想与姑爷多聊几句女儿的事情，又往他跟前凑了凑，道：“素儿怀孕最是辛苦，晚上睡不安稳还要连累你，你多担待些。”
那姑爷虽脸上笑嘻嘻的应承，可骨子里透出骄傲劲，不着痕迹往后一退，躲了樊家二老几步远。他看不上粗衣粗布的庄稼人，但见小鱼衣着算得上光鲜，容貌更是好看，近得她身笑问道：“姑娘姓甚名谁。”
小鱼是跟着屠夫夫妇来与樊素相会，与他何干，更觉得他虚伪奇怪，不愿与他多说话，只推太极报了姓氏，转身便去搀扶赵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