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正月十五，虽然小鱼之前一直对李浚齐说不去看灯会不去看灯会，可真等到这一天的时候，小鼓死活闹着也要去，说什么一年一次的元宵灯会不能错过。
曹大娘最疼他，忙让曹大牛去套马，晚饭早些吃，一吃完就去，就这样小鱼不情不愿又被人拿来充数，一道坐上去看灯会的马车。
渠头村夹在安乐镇和莲花镇中间，地里位置离安乐镇还能近不少，况且那里城镇规模大，人口众多，灯会也热闹，等到两家晚间出发的时候，渠头村已经有不少村民都朝着那里去。
刘氏和雷老五就在其间，他们一边羡慕曹家有车跑得快，一边又疑惑怎么马车的方向不是往安乐镇去，便问道：“这是要去莲花镇啊？安乐镇灯会的规模一直最大，不去那里看看？”
经去年那么一遭，现在曹姜两家都知道小鱼以前在安乐镇里惹得那档子破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还会选择往刀口上撞——去安乐镇呢？
曹大娘见小鱼不说话，打圆场道：“大地方有大地方的热闹，小地方有小地方的意思，去年去过安乐镇，今年就不去了，改去莲花镇。”
刘氏听着隐隐笑了几声，道：“你们说的也是个理儿，不过我这几年还未曾见过安乐镇里的大灯会，明年再随你们一道去。”
雷老五站在一旁，见刘氏脸上冻得煞白，忙给她紧了紧肩头的披风，有些焦急道：“别站在这个风口上，要不晚上寒病又要犯了。”
曹大娘见此忙笑着让二人先走，才转身把小鼓放在马车上，自己俯身进去，又把小鱼拉进车厢里，拉好车帘，道：“刘氏也不枉受那一遭，总算和泼皮吴三撇清楚干系，现在的日子虽清平一点，但不知道过的有多舒坦呢。”
马车摇摇晃晃驶上官道，小鱼挑开帘子看到道路两旁有不少挑着货担的手艺人，指个小鼓看，这个是捏面人的，那个是画糖画的，画着白鼻子的是丑角，一会儿准有乐子可看，逗得他嘻嘻哈哈笑个不停，一直催促大牛哥哥快些进城。
冬至一过，白天就渐长，天擦黑的时候马车已经驶到莲花镇的城墙底下。众人下了马车，小鼓人来疯似的拉着大娘四处乱闯，曹大牛去找木桩把马栓起来，回来的时候就剩小鱼一个人站在路边等他。
小鱼无奈的耸耸肩，摇头道：“我这个弟弟平时看起来乖得很，可一疯起来十头牛都抵不过他一个人，还要捎带上曹大娘受累。”
曹大牛往她身边一站，替她挡了大部分进城往来的人群，隐隐笑道：“他还小，正是顽皮的时候，再说我娘喜欢他的紧，巴不得牵着他四处逛。”
小鱼趁着傍晚最后一片昏暗，隐约看见他坚毅的下巴绷成一条直线，明明眼里有些笑意，脸上却阴沉的让人看不出一丝喜悦，反问道：“那你呢？你小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顽皮？”
曹大牛眸色沉了沉，拉起她的袖子往城中心的方向走去，隔了一时才淡淡道：“我没有小时候。”
怎么会有人没有小时候呢？即使童年不幸，也该有那么点回忆吧。小鱼联想到之前樊素说他是近五年之前才回的渠头村，那之前他都在干些什么。
她越想越是一头雾水，来往人群混乱，她忍不住又往曹大牛的手臂上靠近些，正欲问话，却听曹大牛抢先道：“每个人都有秘密，如同你不愿说或者不能说的事情一样，这些就是我的秘密。”
小鱼被他一句话噎住，嘴边的话硬生生重新吞咽下去，心中却不满的很，腹诽道：“我不说那是为了你们这些无知的人类好，省的把你们吓个突发心脏病或者心肌梗塞什么的，你还拿这话来堵我的嘴。”
天渐渐黑透了，周围数个村庄的人都涌进城里，街道上的人越来越多，曹大牛偏头看了一眼一直在小心躲避人群的小鱼，趁着杂乱，轻轻牵起她的手，低头附在耳边问道：“去哪儿？”
小鱼突的就感觉心跳漏了一拍，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愣过一时才慌慌张张道：“灯会那里人准多，我想先回鼎香楼里看看，我们马上也要开工了。”
鼎香楼的开工日期定在正月十八，但有些外地的伙计都会提前到店里，果不其然夏掌柜已经站在门口擦门板，红漆木板被擦得油亮亮，大红灯笼一照泛着温馨隐约的光芒。
多半个月未见，小鱼还有点想念他，往门头一扑，接过他手中的抹布，麻利的就去擦门栓，一边擦，一边说些新年大吉的吉利话，笑道：“夏掌柜来的好早。”
夏掌柜被她抢了手中的活计，欣慰的往旁边一站，抹着额头上的汗水，道：“今天下午才到，想着过不了几天就要开张，先来擦擦灰，到时候看着干净。”
他认得站在小鱼身后的曹大牛，就是每天傍晚都会来接她的那个人，如今才算是正面打交道，带着丝疑惑的问道：“这是？”
小鱼擦干净门栓，曹大牛就自觉的接过抹布去涮洗。小鱼有些不好意思的望着他的背影，小声道：“我家邻居，我们两家一起进城看灯会。”
夏掌柜阅人无数，自然知道这所谓的邻居肯定不是单纯的邻居，连声道好，把地上的盆一收，便催促道：“既然进城看灯会，那就早些去占个好地方，晚上回村注意些安全。”
小鱼笑盈盈的应承下来，拉曹大牛转身离开，待走在大道上，才轻轻拉了他肩头的衣服，小声道：“你别看他方才那么和蔼，等年一过，大家都回来，楼里生意还不好，准会整天掉着张脸，让我们干这干那，比做菜还累呢。”
曹大牛不搭她的话，只揪着刚才一句话，问道：“只是邻居？”
小鱼见他神色有些失落，看来心里还是有自己的，今天也算是个好日子，又起了女追男隔层纱的念头，就道：“不是邻居，只有咱两光明正大的处在一起，那才不只是邻居。”
她幻想中的任何场景都没有出现，一如她每次牵扯到这个话题一般，曹大牛松开她的手，一个人默默的往前走，低垂的眼眸里满是纠结困惑的神色。
小鱼既是失望，又有些预想之中的无奈，两人一前一后朝着镇中心的灯会台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