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老夫人精神不错,大丫鬟刚通报完,就蹬蹬蹬的走了进来,屋子里坐着的人都站了起来,侯老夫人来到单小姐的面前,笑眯眯的对她说道:“单小姐来拉?人老了贪睡,没能亲自去迎你,还望单小姐不要怪罪。”
单小姐拉住了侯老夫人的衣袖摇了摇:“老夫人说的是什么话?若真的要你来迎,双儿都无颜来访了。”
和单小姐说完话,侯老夫人才把目光移向了蒋梅,在她眯起的三角眼里,蒋梅看到的不是笑意或慈爱,而是满满的疑问和审视。
看了蒋梅后,侯老夫人转身就走到了主座前,侯夫人早已经站起来把位子空给了她,扶着侯老夫人坐下后,侯夫人就站到了她的后面。
侯老夫人招招手,示意侯夫人坐下:“快坐下吧,单小姐看到了,还以为我们家的媳妇很难做呢,殊不知是你太孝顺,守着规矩教条不放。”
侯夫人恭敬的对婆婆行了个礼,轻声说道:“是,母亲。”这才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单小姐身世显赫,以前蒋梅无所谓,现在才觉察出来了其中的不同,侯老夫人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围绕着她,得知她喜欢去福来阁品尝美食,就对侯三少爷说道:“望五,福来阁今天不是刚出了新鲜菜式?你陪单小姐去品尝品尝。”
侯老夫人在侯府霸道惯了,没人敢忤逆她,她这么一说侯三少爷就站了起来,说道:“单小姐,小梅,我们一起去吧,帮我评价评价这个新菜式。”
单小姐跟着站了起来,高兴的说道:“好呀好呀,好久没去福来阁了,有了新菜式,我都不知道。”
蒋梅却没站起来,她有这个自知之明,果然,侯三少爷看向她的时候,侯老夫人发话了:“望五,你和单小姐先去吧,我有话和蒋小姐说。”
单小姐对侯老夫人点点头,这才对蒋梅说道:“小梅,我们先去了,你和侯老夫人说完话就来。”
蒋梅向她笑着点了点头,轻声说道:“你们先去吧。”
单小姐和侯三少爷走后,侯老夫人把侯夫人赶了出去,又让身边的大丫鬟守在门口,这才问出了第一句话:“你费尽心机来我家,是为了什么?”
蒋梅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向侯老夫人,侯老夫人冷笑了下,接着说道:“连亲生女儿我都可以不要,更何况是流着外人血脉的野种。”
虽然已经模糊的感觉到了侯老夫人的意思,可是她这般说出话来,蒋梅却还是不能接受,她结结巴巴的问道:“侯老夫人,你,你这是说的什么呀?”
侯老夫人站起身来,走到蒋梅面前,阴鹜的眼神上上下下看了蒋梅几遍,这才慢腾腾的说道:“若不是侯玉娇逃婚,我侯家怎会没落到如此地步?老爷的知府被撤,儿子孙子也不能大展仕途,我恨她一辈子!”
“所以,你们三个野种,别想着我们侯府会认你们,最好是哪来的回哪去!我是一丁点好处都不会给你们的!”
侯老夫人说完这番话,以为会把蒋梅这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给吓到,待她定睛一看时,蒋梅却好好的坐在椅子上。
见侯老夫人看过来,蒋梅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这才说道:“谢侯老夫人告知母亲的这段往事,没想到她遭受了这么多的苦难,可惜现在我们与她已经天人永隔,做儿女的也只能希望她在天上过得安好。”
“至于侯老夫人的担心,我看是大可不必,侯家虽富,我们兄妹却也不稀罕,一米一粟,只有自己亲手挣来,吃着也才安心。”
蒋梅说完,对上侯老夫人呆住了的脸,微微点了下头,虽然在侯老夫人眼里,她是村姑,比不上她们这些四方府里的夫人小姐鲜艳夺目,可是即使是村姑,蒋梅也要做最高傲、最优雅的那个。
出了侯府,蒋梅无心去跟单小姐搅和,就租了辆马车,回到了存善庄,存善庄还是离开时的模样,可是蒋梅的心却平静不了。
在玉米地里坐下,长长的玉米叶随风沙沙作响,像是要抚平蒋梅砰砰直跳的心脏,她的眼里含满了泪水,这泪水不是为自己所受的屈辱,而是为了这具身体的母亲。
从侯老夫人简单的话语中,蒋梅可以想象得到母亲生前所过的日子,被虚荣、势力的侯老夫人所裹挟,她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逃离出家,从一个娇养的小姐变成了下地干活的村妇。
不!蒋梅不能眼睁睁看着母亲过去所白白承受的苦,也不能让大哥和云轩再经历一次今天的羞辱。自己心智成熟,对侯老夫人的话有免疫力,可是大哥云逸,特别是云轩却不一定,他们还小,不能老是承受这个世界的恶意。
想好了这些,蒋梅在心底暗暗做了个决定,不就是钱和权吗?有了种子铺,难道还愁挣不到,她一定会让侯老夫人后悔今天所说的话!
静坐了许久,身后传来了响动,蒋梅站起身来,对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敏王行了个礼:“敏王,你来了。”
敏王没出声,他双手背在后面,弯着腰盯着蒋梅看,蒋梅被他圆溜溜的大眼睛看得不好意思,忙后退两步说道:“有,有什么事吗?”
敏王直起身子,从怀里掏出块手帕,递给蒋梅:“小姑娘竟然躲起来哭,谁欺负你了?”
蒋梅不愿意接敏王的手帕,用手背擦了擦面颊,这才知道上面满是泪水,她胡乱擦了两下,对敏王抱歉的笑了笑,准备溜走。
才刚了几步,敏王叹息的声音就在身后传来:“哎,真是可怜,心上人被抢了,也没人帮忙。不过我说,侯三公子也就长得好看点,值得一个二个的春心荡漾吗?”
敏王的话惹火了蒋梅,他凭什么妄自揣测自己的心思,不就是比现在的自己大了四五岁吗?老少横秋的,蒋梅转过身子,睁大了眼睛,说道“我喜欢谁关你什么事?侯三少爷好不好关你什么事?不就是十六七岁的小屁孩一个,你懂什么?你喜欢过别人吗?春心荡漾过吗?”
一系列快速的反问把敏王给问晕了,最后,蒋梅不服气的又说了一句:“有本事,你来治我的罪阿?”
敏王当然不能治蒋梅的罪,他还要靠着蒋梅试种玉米呢。虽然不能治罪,可是敏王的心里却不怎么舒服,这小姑娘,良心被狗吃了,自己屈尊下位的去关心她,却撞了一鼻子的灰。
十六七岁的年轻人正是叛逆心膨胀的时期,蒋梅不愿意理他,他却非要偏偏粘着蒋梅,没事做是吧?敏王一声令下,让蒋梅把每亩地里的玉米颗数给数出来。
两亩地里的玉米密密麻麻的,数了这颗忘了那颗,最后,只得蒋梅端着砚盘在前,敏王提着笔,亲自给每颗玉米排上序。
四月底的天气已经渐渐热了起来,蒋梅经常在玉米地里做惯了活计还无所谓,敏王却是深一脚浅一脚走的磕磕绊绊,玉米叶在他手上划过,还留下了一两条血痕。
汗水钻进破了口子的皮肤里,其实是非常难受的,蒋梅避开了敏王求救的目光,心里暗暗笑道:“年轻人,知道什么叫做冲动是魔鬼了吧?”
见蒋梅不理自己,敏王恼羞成怒,用手帕胡乱把手裹住,卯着劲的跟蒋梅较量,终于在花费了一天的时间后,数出来两亩地里共有一千六百零八株玉米。
数完玉米,第二天敏王直睡到日上三竿,接着就气冲冲的出了存善庄,溜到了不知哪儿去。
敏王走了,单小姐三天两头的被侯老夫人请去看戏喝茶赏花,徒留蒋梅一人呆在庄里,落得个逍遥自在。
逍遥了两天,蒋梅派出去买房子的赵大力垂头丧气的回来了,他喝了蒋梅给她泡好的茶,捶着桌子说道:“蒋小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在外面看好的房子都被人给买掉了,打听了好久,也问不出来买主是谁?我看就过段日子再买吧,现在价钱都被抬了起来,买了也不划算。”
蒋梅点点头:“那也行,房子买不到,我这里就没什么事了,大力哥,不如你回祥云县去看看,大哥和云轩他们怎么样了?也帮我跟赵叔赵婶问个好。”
赵大力点头同意:“行,如果家里没事,我歇两天就过来。”
蒋梅摇摇头,让他不要这么着急:“我在这儿好好的,没什么事,倒是家里,要提防老宅的人,城西地里的玉米卖完了,你再过来,等这边试种结束,就一起回去,省得跑着麻烦。”
赵大力得了蒋梅的指示,第二天一早就出发回祥云县了。日子空闲,蒋梅就跟着梅管家学起了下棋,一老一少整天围着个棋盘乐呵呵的。
如此过了五六天,单小姐才挟裹着一阵香风来到蒋梅的屋子,蒋梅放下手中的棋谱,对穿着新衣的单小姐说道:“好香,是什么东西?”
单小姐得意的拿出了一个玉玲珑,说道:“是侯老夫人特意给我定制的桂花香蜜,整个四方府只有这一个。”
蒋梅笑笑:“单小姐好福气,侯老夫人对你很好啊。”
单小姐把玉玲珑放好,坐到蒋梅的身边,她把脑袋靠在蒋梅的肩膀上,低声说道:“侯老夫人对我好,那是因为我有个中枢院院判的爹,有个疼我的敏哥哥。”
蒋梅把单小姐靠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扳正,对她说道:“那她愿意对你好,也是你的福气。”
单小姐坐正身子,摇摇头说道:“不说了,谁叫侯望五长得那么好看呢,为了她,我也愿意对着侯老夫人笑。对了,管家婆,我约了侯老夫人和侯夫人后天来喝茶,你准备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