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蒋梅的诉苦,朱掌柜是连连点头,待蒋梅说完了,他还接着说道:“种这胡萝卜出来,你们兄妹俩真是受了不少苦,我老朱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阿。”
看这朱老板如此上道,蒋梅也跟着继续说道:“是啊,朱掌柜知道我们兄妹俩的辛苦,我心里就记着朱掌柜的这个好。这不,胡萝卜一能吃,我和大哥就马不停蹄的送到朱掌柜这儿给你尝鲜了,等会还要去聚弘庄的陶掌柜那里呢。”
蒋梅这番话里藏机可把朱掌柜给惹急了,现如今要过年了,这胡萝卜一摆出来,他们福来阁的名声就要稳稳的超过聚弘庄了,可不能让这大好的生意被别人给抢了,想到这里,这位和蔼可亲的中年男子脸上就更和蔼可亲了:“小姑娘,只要你愿意把这胡萝卜全卖给我福来阁,价格你来定!”
对上朱掌柜和蔼可亲的双眼,蒋梅也笑得没心没肺:“朱掌柜,你的意思是要把胡萝卜给全买下来?那我怎么跟陶掌柜的交代呢?况且你让我定价格,我人小不懂行情,这怎么说得准?”
哎呦,还有比你更懂行情的人吗?朱掌柜的心里发苦,可是 不得不陪着蒋梅演戏,只要她定的价格自己能接受,咬咬牙也要把这胡萝卜给拿下来:“小姑娘,不,蒋姑娘,你地里的胡萝卜阿,我全包了,陶掌柜那边,你就说实话。这个胡萝卜的价格啊,你定就行了,我老朱要是能接受,绝不二话。”
话已至此,再说下去也无用了,蒋梅也就停止了笑,规规矩矩的坐着说道:“朱老板,我这胡萝卜打算卖二十个铜板一颗,你说呢?”
二十个铜板一颗!贵是贵了些,不过自己还能接受,到时候翻个两三倍卖给那些达官贵人们,还是有得赚的,朱掌柜脑子一转,面上的笑意也没有收掉,笑眯眯的对蒋梅说道:“蒋姑娘定的价格,公平又合理,这么说定了,把地里所有的胡萝卜都卖给我。”
订好价后,三人就在客厅里数了数带来的半背篓胡萝卜,一共有四十颗,应该是八分银子,朱掌柜直接给了他们一两,其余的二分算是定金,结算清楚,笑眯眯的送了他们出去。
走到大街上,大哥云逸背着一个背篓,提着一个,嘴里面忍不住的夸蒋梅:“小梅,你太厉害了,朱掌柜都说不过你。”蒋梅也忍不住笑了:“是啊,为了这胡萝卜能卖好价钱,我可是想了好久呢。”
提到价钱,云逸忍不住幻想:“二十个铜板一颗,那咱家后院十块地里,一块八十多颗,总共能卖十五六两银子呢!”
差不多是这个数,卖了钱,兄妹俩买了些粮食、油盐,又去了布料店里扯了两尺的青棉布、一尺的红棉布、买了些棉花,准备一人做一身新衣裳过年。
蒋家村冬梅她娘是做衣裳的好手,云逸拎了包红糖,拿了针线、布料和棉花请她帮忙做衣裳,得知过年还有新衣裳穿,云轩更是开心。
福来阁这个冬天在祥云县城的的确确是火了一把,不,两把!第一次是最早卖了祥云县城里人人称道的花瓶菜,虽说这菜的价格有点高,可谁叫人家做的是独门生意呢,每天有限的花瓶菜是早早就被预定掉了,还供不应求。
不过这花瓶菜听说蒋家村全村人都种上了,在望穿了秋水之后,也有店家开始端上了饭桌,县城里好多有点钱的人家都吃过了。
随着后来这花瓶菜的名声传到四方府城去了,蒋家村的花瓶菜被好多从府城来的商贩给收购了,要吃这花瓶菜可得跟蒋家村的人搞好关系。
随着花瓶菜的高潮落幕之后,福来阁在新年来临之际,又隆重推出了‘葫芦菔金’这道新菜,听说这菜啊,福来阁每天只供应十盘,每盘一两银子,要吃,还得排队,这让祥云县城的达官贵族轰动了起来,不少人抢着跟福来阁的掌柜朱豪士搭关系。
胡萝卜的新菜名、价格等等,也传到了蒋家村蒋家三兄妹的耳朵里,不过对于这些事情,他们一概不理,只专心致志的做好平常该做的事情:送菜收钱、做饭洗碗、读书识字。
他们三兄妹太过平静,以致与村里面的人很少把福来阁火爆的‘葫芦菔金’跟他们联系起来,再说了,一家人好运发现了一种新菜也就算了,那会有那等运气发现两种,更何况是三个没福气的孤儿。
这天三兄妹挤在灶膛前跟着大哥背《千字文》,谁知大门又被敲响了,在一旁窝着的旺财发出了小小的“汪汪汪”声音,大哥见蒋梅和云轩都不想动弹,就自己站起来去开门。
来人是帮她们做衣服的冬梅娘和冬梅,她们抱着帮云逸家做好的新衣裳和新鞋子站在门口,云逸赶紧将她们引了进来.
因为家里面没有多少客人来,所以堂屋就没烧火,大哥云逸仍是将他们领到了暖和的厨房,冬梅她娘将抱着的衣裳一件件的递给云逸,大哥云逸再蒋梅和云轩身上比划比划,笑着对冬梅和她娘说道:“谢谢婶子了,衣裳正合身,要不是没有你们,我们兄妹今年过年都不能穿上新衣裳了。”
冬梅她娘是个热情的妇人,递完衣裳后又把冬梅拿着的三双鞋子递给了云逸:“这鞋子是用做衣裳剩余的边角料做的,有了新衣裳,怎能没有新鞋子呢?”接过鞋子,云逸对着冬梅他娘又说了些感谢的话。
冬梅是个壮实的农村姑娘,对着云逸的感谢话,她抿了抿嘴角,利落的说道:“云逸哥不用这么客气,要不是你们家给的花瓶菜种子,全村人也不能过上这么个好年。”
冬梅的娘用手拉了拉自家这位快人快语的女儿,笑着对云逸说道:“可不是嘛,现在提起蒋家村,这祥云县城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好多府城的商人都到村子里买花瓶菜了,咱们蒋家村啊,也算是沾你们三兄妹的光,家家户户都发了笔小财。”
对于外界的褒奖,云逸虽然年纪小小却还稳重:“婶子说笑了,云逸也没做什么大事,只是乡里乡亲的互相帮忙而已。”
送了衣裳,喝了糖水,冬梅她娘就拉着冬梅回去,三兄妹将这对母女送到大门口,冬梅她娘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对着云逸说道:“有件事情啊,我思来想去的还是应该告诉你们,你们的堂姐,就是蒋小花,昨天有人来提亲了,提亲的男方阿,家里条件不错,她嫁过去,也算是高攀了。不过我听人说,这男方,要求你们堂姐带着花瓶菜的种子嫁过去。”
还有这等事情?蒋梅笑着说道:“婶子,那天在祠堂前你们都看见了,花瓶菜的种子都分光了,我们家里现在可是连一粒种子都没有了。”
冬梅她娘点头:“就是嘛,云逸给我们分种子,我们都看到了。可是我听媒婆说,你大伯没拒接这门亲事,其它的啊,我也不知道了,不过现在也就这么一说,我来告诉你们一声,免得被那家人蒙在鼓里。”
再次谢过冬梅她娘的衣裳鞋子和告诉的信息,三兄妹看着这母女俩离开,才回到厨房里来。
到了厨房,沉不住气的小云轩气鼓鼓的说道:“阿姐,要是大伯二伯家来要种子,咱们一颗也不给他们!”
大哥云逸却想的更远一些:“不想给也要找个好理由啊,大伯二伯都是咱们家的血亲,打断骨头连着筋。我怕的不是他们直接上门来要种子,那样子还还说,就担心他们背地里搞什么鬼,我们三人年纪都还小,家里又没有长辈,到时候谁给我们做主?”
说到这个问题,三人都沉默了,云轩不甘心的声音小小的传来:“我,我们找魏叔叔做主。”
提起魏大雄,这位捕快已经一个多月没来他们家了,大哥云逸和蒋梅商量了会,决定第二天去拜访一下他,随便给他送点胡萝卜去。
第二天早早起床,吃过饭后云逸背着送给福来阁胡萝卜的大背篓,蒋梅背着送给魏大雄胡萝卜的小背篓,兄妹二人走出了家门,留下云轩和旺财看家。
冷冷的风吹在脸上,冻得耳朵生疼,蒋梅把脖子上的围巾向上扯了扯,勉力围住了半个耳朵,大哥云逸见蒋梅这样子,主动走到前面,让蒋梅躲在他身后,用他并不强壮的身躯为蒋梅挡住了一部分的寒风。
见大哥如此,蒋梅心里面涌起了一股暖流,世上所谓的亲人大概如此,无许多余的话语,却能够一直相互依偎、相互扶持。
走到福来阁,送了胡萝卜,结算了价钱,兄妹俩来到了魏宅,到侧门敲了门,依旧是以前的驼背小老头开的门,蒋梅塞了十多个铜板给他:“麻烦帮忙通报给魏叔叔,说是蒋家村的蒋氏两兄妹找他。”
因为快过年了,衙门里放假,魏大雄也就在家里歇息,跟着驼背老头来到了魏宅的后院客厅,蒋梅将背上的背篓放下来,拿开上面盖着的破布,说道:“魏叔叔,这胡萝卜是我们家种的,本想着留给你来带回去的,谁知这段时间你一直没来,眼看快过年了,我们就给你送来了。”
魏大雄看了看背篓里面码的整整齐齐的胡萝卜,问道:“这段时间县城福来阁里出名的‘葫芦菔金’,就是这胡萝卜?”
大哥云逸点点头:“是的,叔,小梅不知从那里找来的种子,我们也就种了出来,这胡萝卜还挺好吃的,就给你送了点过来。”
魏大雄连连罢手:“不要不要,听说这胡萝卜还卖的挺贵的,你们拿去卖了吧,也好补贴家用。”
三人正在僵持着,魏夫人李明珠带着丫鬟小翠走了出来,她先是给魏大雄行了个礼:“夫君,有客呐,”随后走到背篓前一看,见果真是县城最近火爆得不行的‘葫芦菔金’,脸上就露出了几分笑来:“小翠,把这背篓‘葫芦菔金’拿到后厨去,顺便取些糕点吃食给这两位兄妹。”
魏大雄见妻子不经过自己的同意,就擅自收下了胡萝卜,不免脸上有些挂不住,蒋梅见了赶紧笑道:“魏叔叔,这胡萝卜就是送给你们的,你就别推辞了。”
见小翠已经把背篓拿走了,魏大雄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一个劲的要她们兄妹俩留下来吃饭,云逸笑着推辞了:“叔,眼看快过年了,我们也要买些过年用的东西,这天色不好,耽搁久了可能会下雪,再说云轩还在家里等我们,饭就不吃了。”
待小翠从后院将背篓拿了回来,蒋梅就接过来背在后背上,与大哥和魏叔叔、魏夫人告辞后,就离开的魏宅。
话再说回来,这魏大雄看见小翠给蒋氏兄妹拿的糕点都是上好的梅花香饼,也就放下了心,在夫人的娇痴下很快就品尝起了好吃的‘葫芦菔金’。
蒋梅背着这半背篓的糕点回来,拿出最上面的一包‘梅花香饼’,下面却全都是稻草,大哥云逸看了稻草半天,嘱咐蒋梅和云轩不许把这件事情告诉魏大雄,蒋梅当然的点了点头,云轩却有些委屈:“咱家的胡萝卜可比稻草值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