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在露台上的摇椅上醒来的,冷奕宸已经走了,房门仍然锁着,她出不去。管家站在院子里,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站在露台上的黎昕,乔薇昨天出门今天还没有回来,黎昕被锁在房里还没有用早餐,宸少这回脾气又发大了。他不知道要不要责备这孩子,他看着他一天天变成今天冷硬的模样,他深知其中的变故,可是,黎昕毕竟是没有错的。
管家犹豫了一会儿,拿了个梯子过来,端着早餐爬到了露台上面,低声说道:“昕昕,别和宸少赌气了,他这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你就服服软,后天就是婚礼了,何必再闹下去?”
黎昕的目光落在梯子上面,爬下去她就能逃得无影无踪,可是,她不能逃,她得坚持完这几天,然后光明正大地生活下去,不是以冷太太的身份!她所求的,只是那纸离婚协议而已。
“太太也是,出去一天一夜了,还没回来,这家越来越不像个家了,昕昕,你是新女主人,大家都看着你呢,早点生了孩子,什么都会好起来,我看着,宸少是非常在意你的,人无完人,他除了脾气,倒什么都还好,对我们也好,对你也不错,你出事那几天,他都急疯了,我还没见过他为谁那样着急过,所以说,你就忍忍,多让他一点。”
管家把牛奶,煎蛋,小馄饨放到露台上的小橡木桌上,低声劝着黎昕。黎昕坐下去,看着杯中的牛奶,沉默着。管家说的,她都懂,她也想像以往一样,可是,可以吗?不管乔薇最后结局怎么样,她都是害死冷奕宸父母的人的女儿,她都会记得乔薇是自己的母亲,当岁月荏苒,她终会原谅母亲,可是冷奕宸呢?
你能保证冷奕宸忘记仇恨?你能保证冷奕宸现在就是真心?你能保证冷奕宸不会像其他有钱人,甚至像他父亲一样,把她丢在这个大宅子里,用寂寞惩罚着她,任她形单影只默默等待直到青丝全白?她心里已经被埋了碎玻璃,她在乎冷奕宸的欺骗,她在乎冷奕宸的利用,她在乎自己只是冷奕宸曾经心里的一枚棋,她更在乎她曾经如同傻瓜一样,只知傻傻爱着,还被他看在眼里。
她苦笑起来,说到底,她爱得也不过如此深而已,做不到无怨无悔,不是应该任他如何伤害,都痴痴傻傻等在这里吗?所以,她没有资格去责备冷奕宸了,所以,她只有逃开,才能让自己内心平静。
当倔强遇到倔强的时候,或许再不相见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吧?再不相见,只用回忆慰籍自己,骗自己曾有这样一个男人,捧她在掌心,视她如珍宝。
可是,冷奕宸,你可曾想过要捧我在掌心,视如珍宝?
她就缩在露台上的大摇椅上,任秋阳轻抚着全身,如同曾经他带着温暖的双手,任秋风轻抚过短发,如同他曾经清晨里那看似宠爱的亲吻。她看着天空碧蓝,看着天空渐渐被夜色染透,她只是坐着。
客厅的电话拼命地响着,管家接了,走过来,仰头看着她大声说道:“昕昕,宸少不回来了。”
黎昕闭上了眼睛,不回来真好,她都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目光去看他,爱的,或者不舍的,或者无法隐藏的想扑过去的……她是没出息的,总是想着他的怀抱。
夜色越沉。
一辆黑色小车无声无息地滑进了一个偏僻的小巷,车停下,一个高挑的女人下了车,快步往巷子深处走去。这是拆迁区,只有零星几栋平房民居在夜色里森然立着,青石砖铺成的小道上到处都是碎砖瓦砾,早就断了电,不可能有路灯,她靠着手机的微弱之光走走停停,最后停在一户破烂的院落前面,说是院落,不过也只有半面墙,三间老旧的破屋子在院墙后面苟延残喘。
她左右看了看,这才小心翼翼地推了推门,那门发出了吱嘎一声,哑得如同夜晚才出现的怪鸟的叫声,在这阴暗的角落里显得阴森恐怖。
女人似乎被这声音吓住了,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壮着胆子小声问道:“喂,我来了。”
悉悉索索的声响过后,房门打开了,打火机亮起来,映出一个男人的脸来。
“怎么约这么个地方。”
女人抱怨着,快步走向了那名男子。男子合上了打火机,四周又是一片黑暗,
“不在这里,还在大街上?我告诉过你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你怎么不听?你最好晚上就走,别坐飞机了,警方已经掌握了你诈骗的证据,最晚明天,就会去逮捕你。”男人说着,啪地又打响了打火机,火石一闪,映出女人美艳但是扭曲的脸来,正是傅玉姗。
“又不是我自己的电话,你怕什么,对了,你不走?”
傅玉姗反问道。
“暂时查不到我头上。”
男子低声答道。
“妈的,可惜我的钱了,如果再晚几天,我还有几笔到帐!冷奕宸的动作怎么会这么快?我还有几处房产在雪儿名下,我得让人赶快给我处理掉,这一出去,怕是不能回景川了。”
傅玉姗靠在门框上,点燃了一支烟,有些愤恨地说道。报复的过程很爽,可是结局却是她没有预料到的,她早就谋划好了退路,没想到冷奕宸的动作要比她计划的快上许多,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尤其是她辛苦经营的那家工厂,已经是珠市最大的一家企业了,本来以为那几个心腹会为她撑住,不会把她咬出来,哪里想到还不到一周的时间,那两个蠢驴就已经反戈相向,把她推到了最前面。
“你不是他的对手,早点走。”
男子低低地说着,又点燃了一支烟,红红的光遇在他的脸上,一闪一闪,让这张本来俊朗的脸显得有些阴暗恐怖。
“原来是你们两个在搞鬼!”
突然乔薇出现在了门口。她一直悄悄跟着傅玉姗,就是想搞明白她到底搞什么鬼。可是傅玉姗太狡滑了,回家之后一直拉着窗帘,也不见她出来。天色渐晚,乔薇看到冷奕宸的人也在外面暗暗盯着,便想离开,免得自己莽撞误了冷奕宸的事,她就想去黎昕那里瞧瞧再回去。
走了两条街之后,她突然发现从一辆车正从前面拐过来,开车的人正是傅玉姗,她居然偷溜出来了,这回开的只是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旧车,又作了打扮,乔薇若不是太熟悉她,简直没认出坐在车里的人就是她。
乔薇连忙拦了辆车悄悄跟上。她原本想通知冷奕宸,可是想想冷奕宸对她厌恶的态度,也不一定会理会她的话,而且如果她找出了另一个恶人,说不定冷奕宸会看在这件事的份上,对黎昕更好一些。
手机微弱的光映在乔薇愤怒的脸上,她看着那男人,万分不解地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男人慢慢走上前来,没等乔薇反应过来,便猛地伸手在她的脑袋上狠击了一下,乔薇顿时一头就往下栽了下去。
“要不要杀了她?”
傅玉姗走过来,用脚扒了扒乔薇软绵绵的身体。
“我可不当杀人犯。”
那男人摇摇头,把乔薇拖进了房里,他这时也有些为难起来,想了一会儿,便说道:“你不是认识个人贩子吗?把她卖掉,卖到大山沟里去,让她回不来。”
傅玉姗伸出手指,在男人脑门上轻轻一点,妩媚地笑起来:“你小子,倒是一肚子坏水,我怎么没看出来?就这么办。”
她说干就干,立刻打了电话,约了个交货地点,乔薇年纪大了,在这里再有钱再有地位,山里的人也只需要会生儿子的年轻女人,所以卖不了几个钱,傅玉姗胡乱开了个价,三千块就出了手。
“我先走,记住,以后不要再联系。”
男人掐了烟,看也不看地上的女人,大步往外走去。
傅玉姗一直等着人贩子过来,把乔薇交给了来人,那人围着乔薇前三圈后三圈看了,还有些不太满意。
“我说姐姐,这女人这大年纪了,你还要三千块,我还不知道卖不卖得出去呢。”
“得了吧你,她还不比你从外面拐来的货色好?快点拿钱走人。”
傅玉姗不耐烦地说着,那人贩子才笑嘻嘻地凑过来,付了钱,然后拿了支注射器过来,往她的手臂里扎了一针,让她彻底昏迷过去。打了这种针的人会醒过来,坐车走路都可以,可是神智一直迷迷糊糊,遇到人盘问,就说是送老婆去看病。
可怜乔薇骄傲了一世,万万没想到,曾经的好姐妹把她卖掉了,还是以区区的三千块钱。人贩子把她拖上了一辆小奥拓,吭哧吭哧地开车走了。不多会儿,傅玉姗也离开了拆迁区,只剩下残破的屋子张着不知满足的大嘴不停地吞噬着黑夜,吞噬着人性,吞噬着贪婪的心。
“吃炸药了?”
丁悦往会议室里瞄了一眼,又迅速缩回了脚,看向了一个刚从里面走出来,正忙着擦着汗的经理。
“吃了一吨不止!”
经理说着,把纸巾丢进了垃圾筒里。工作上出了点纰漏,可是冷奕宸几乎从不在工作上发脾气骂人,出错的时候,只是要求发回重做,严格按照制度执行,该罚就罚,该调就调,公司里的人都了解他的行事作风,尽量保证不出错,万一出错都会倾尽全力尽心弥补,因此整个公司才会有一种放松的,向上的气氛,好的设计层出不穷。
可是这一回,他吃炸药了!他把好几个经理都骂了个狗血淋头!丁悦摇摇头,走了进去。工厂那边已经完全处理好了,今天就会向傅玉姗发出债权通知书,要求她偿还巨额的违约金。
冷奕宸几乎没耐性听完,就质问道:“仅此而已?工厂是她的全部吗?我说过要拿走她的全部,她其它的资产怎么处理?隐藏的那些怎么处理?你没计划?”
丁悦轻咳了咳,把手里的计划书呈上去,傅玉姗所有的财产资料都在上面,一行动起来,傅玉姗不仅一毛不剩,还会被警方以诈骗犯抓进去。可是冷奕宸只扫了一眼,就把计划书丢开,不过也没像骂前面那些经理一样骂她,丁悦知道他这意思就是说可行,她收好了计划书,沉吟了一下,轻声说道:“有时候,女人越想逃,越说明她爱得深。”
冷奕宸低着头没出声,右手修长的手指在桌子上快速依次轻敲着,阳光落在他的右脸上,让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阴晴不定。丁悦张了张嘴,还想说话,却被他一挥手,打断了刚刚滚到舌尖的话,她只好转变了话题:“赵妈妈回来了,是雷仁去接的,就住在小区里。”
“去接过来。”
他终于开口了,语气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