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下,骆骆挺着大肚子,正往这边看着,方晓周奔过去,弯腰就把骆骆抱了起来,继续往前跑。
“站住!”
黎昕又拔腿追了起来。路灯的光照在他们两个人的身上,一个抱着一个,影子在地上融成奇异的一团。
方晓周一整天没吃饭了,骆骆又重,他又怕摔到骆骆,只跑了一截路,便停了下来。这是条小道,参天的树木尽力伸展着枝叶,遮蔽了路灯的光。
“昕昕。”
方晓周把骆骆放下来,护到了身后,紧张地望着她。
“钱还给我。”
看着他这样护着骆骆,黎昕心里一阵酸楚,毕竟在一起那么长的时间,一个恋人,一个好友,背叛自己不要紧,还把自己推到那样不堪地地步。
她一面向他们伸出手,一面拿出了手机准备报警,她不会放过方晓周,要让他们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
“喂……黎昕!”
方晓周冲上来,一把夺过了手机,狠狠地往地上一扔。
黎昕瞪大了眼睛,吼了起来:“方晓周,你们两个还是人吗?拿走我的钱不要紧,为什么要把我卖掉?你们还有没有良心?”
“昕昕。”
骆骆扶着大肚皮,上前来,想拉她的手,哭丧着脸,她的样子很狼狈,平常她是最爱打扮的,可是现在整个人圆滚滚,脸也浮肿着,居然是一副快生了的样子,也就是说就在他们做背叛之前,骆骆已经怀孕了!
“我们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方晓周炒股挪用了很多公款,还不上,只好去赌,想拼一下运气,哪里知道会越输越多,这样我们才偷了你的钱,你饶了我们吧,等我们有了钱一定还给你!”
“你们,什么叫你们?骆骆,你怎么有脸说这样的话?你们想过我的感受没有?我醒来的时候,身边居然是一个陌生男人,我的清白,我的一切全被你们毁了!”
黎昕气极了,输了钱,挪用公款,她就活该被他们当货物一样卖掉?说不定……她的病就是被这样气出来的……她真想杀了面前的两个人,曾经无限亲密,如今无限仇恨!
“你在说什么啊?我只是骗你去帮我走秀,然后偷了你的钱,我没有卖你啊!”
骆骆小心地说着,悄悄往方晓周身后躲去。
“没有?那壶水里被下了药!”
黎昕指向了方晓周,骆骆也看向了方晓周,方晓周的脸上一阵阵的青红,骆骆摇晃着他的手,焦急地说道:“你说话啊,你没做这样的事,对不对?”
方晓周猛地蹲了下去,用手连连锤打着自己的脑袋,闷声说道:“我不知道是那样的,黎昕,你打死我吧!他们只说让你去跳脱衣舞……说有很多人,不会出别的事……我怕你不答应,我需要钱……”
“你疯了!”
骆骆尖叫起来,抬脚就往方晓周身上踢去,拼命地用拳在他的脑袋上打着:“你怎么做这样的事?”
“谁让你这样做的?”
黎昕一把拉开了骆骆,大声问道。
方晓周闷不作声,骆骆却尖叫起来,二人一看,鲜红的血液正顺着骆骆浮肿的腿下下婉延。
骆骆动胎气了,方晓周和黎昕打了车把骆骆送进了医院,到了晚上九点,骆骆被推进了产房。方晓周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低垂着脑袋,模样沮丧。
他带着骆骆到了宁夏,可是,骆骆过不惯那边的日子,他又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便又打起了赌博的主意,可惜,没几个人能在赌桌上发财的,没多久钱又输光了,他们走投无路,只好想着回景川碰碰运气,找亲朋好友借点钱,让骆骆先生下孩子再说。
“说吧,怎么回事?”
黎昕走到了方晓周面前,冷冷地问道。
方晓周从皱巴巴的裤兜里摸出一盒烟来,是他以前从来不抽的便宜烟,点燃了,用力吸上一口,才小声说道:“别报警好吗?看在即将出生的孩子的份上。”
黎昕气得咬紧了牙,别提孩子!这两个人把她当傻瓜,就在她眼皮子底下有了孩子!她抬腿,用力地向方晓周的小腿踢去。
方晓周跳了起来,弯下腰连连揉起了腿,苦着脸说道:“我知道你恨我,可是黎昕,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觉?我和你在一起一年多,你一直冷冰冰的,我怎么都亲近不了你,你天天忙着到处做事,除了过年和我生日的时候,我几乎没有一天可以在晚上十一点之前见到你的,别说和你约会,牵个手我都得小心翼翼,生怕你会生气。黎昕,我是男人,我想谈正常的恋爱,我不想天天对着一座冰山。”
黎昕楞住了,方晓周一瘸一拐的坐回了椅子上,闷闷地说道:“我追了你那么久,可是你从来没有真正接受过我,你不爱我,黎昕!”
他说着,抬头又看了一眼黎昕,又摸出一根烟来,吸了半根才继续说道:“其实我和骆骆早就在一起了,可是她怕你伤心,一直不肯答应我,后来她怀孕了,医生说不能再打掉,否则就不能再生,对不起,黎昕,是我们对不起你,欠你的,我们一定还上。”
“还,你准备怎么还?”
黎昕的心揪痛起来,说来说去,这错,还全是自己造成的?你们想在一起,告诉我就行了,不必做这样龌龊的事吧,脱衣舞?你就算是我的普通朋友,也犯不着让我去跳衣舞给别的男人看吧?当初她怎么会看上这样一个男人?
方晓周抱头蹲在了地上,一动不动,像尊木雕,黎昕还要追问的时候,手术室的门打开了,医生匆匆走了出来,大声说道:“病人家属在哪里?病人难产需要改为剖腹产。”
方晓周一下就跳了起来,冲向了医生:“我,我是她老公,怎么办,她要不要紧?医生,你一定要让大人平安啊,医生,你要想办法啊,别让她太痛了,她怕痛……”
黎昕听着他的话,一字一句,全是对骆骆最真切的关心,而这样的关心,从不曾发生在她和方晓周之间。
方晓周跟着医生去办手续了,黎昕仰头看向了手术室大门那亮着的灯,突然觉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报警吗?还是……等孩子生出来再说?
骆骆生了个女儿,四斤不到!
此时,她麻药还未醒,处于昏睡状态,宝宝早产,已经送进了恒温箱。方晓周忙前忙后地一晚上,现在趴在骆骆的床边上睡着了,黎昕在病房门口徘徊了一会儿,决定先回去,明天再来处理这件事。
已经到了凌晨了,黎昕拖着疲惫的脚步到了VM前面,不知道要不要进去,那个人白天才发了脾气,这么晚了,上去了,怕是又要看他的脸色。
可是,世界偌大,五光十色,她却实在没地方可去!
世间事,总是不受人的控制,一切都变得微妙起来。她应该把方晓周和骆骆抓进公安局,逼问出那晚出了什么事,可是,现在那两个人就当着她的面表现恩爱,她却回到了冷奕宸的这里。
在小喷泉前坐下来,看着池中幽暗的水,事情和她想像有太大的出入,方晓周和骆骆居然是真心相爱,她倒成了阻碍两个人感情的绊脚石……不对,雷仁说骆骆是他的女朋友……不对,雷仁的女朋友明明是傅雪!
黎昕拧起眉来,心中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对劲,有一团疑云正在心里无限膨胀。
“不上去,呆在这里干什么?”
低沉,不悦,暗哑,冷奕宸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抬头一看,冷奕宸穿着一件暗蓝色的衬衣,正盯着她看着。
他也刚应酬完,车才到路口时就看到她在门口晃悠,把车停到了地下停车场,她人居然还在门口!
见他回来,黎昕沉默地站起来,抬步往大楼里面走。到了电梯里,两个人同时伸手按向了电梯键,手指在小方块上相触,他的指尖向来滚烫,黎昕的指尖却冰凉如一块寒玉。
冷奕宸看着银亮的电梯门,她的样子很疲惫,下午跑出去,这时候才回来,又去见了什么人?肖桐,还是雷仁?想着被她扔进黑名单的自己,冷奕宸心里又是一阵烦躁。
“后天出发,去英国。”
冷冷的,他的声音钻进了黎昕的耳中。黎昕没出声,脑子里塞了太多乱七八糟的疑问,胃里隐隐又有些痛,她靠在了电梯上,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冷奕宸讨厌她的这种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模样,讨厌她把自己包裹得玉洁冰清圣女般的模样,伸手,随意按了一层,等电梯停住,他才冷冷地说道:“下去。”
黎昕看了他一眼,他的脸色十分不善,便是这时候跟着他回房间,不定又会被他欺负成什么样子,她依言下了电梯,十一楼,这是宾馆的楼层。
冷奕宸回了十七层,用力推开了房门,踢掉鞋子,把自己摔在沙发上。沙发的一头,扔着她的小包,他挥手,把她的包扫到了沙发下面,此时,见到她的东西,都觉得非常不顺眼。
小包未拉拉链,有些东西跌了出来,很少用的唇彩,一个小粉盒,还有一张分明揉皱过,可是又叠得整齐的纸。
冷奕宸伸手拿起了那张纸,展开,目光落在了最后一行字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