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落进窗户,黎昕被放在旁边的手机震醒,朦胧中拿起手机一看,居然是冷奕宸的名字在闪烁。
她坐起来,看着躺着床上,拿着手机一脸不耐烦的冷奕宸,一时间脑壳里的思维还有些走神。
“干吗啊?”
她明明在这里,打什么电话啊?难道他看不到自己?话说出口,黎昕又明白过来,她睡觉的时候取下了助听器,什么都听不到。
从沙发垫子的缝隙里摸出了助听器,塞进耳朵,趿了拖鞋,一面走一面问:“什么事啊?”
“助听器又不是摆设,冲咖啡!”
冷奕宸不耐烦地说道,在一起这么久了,她怎么还没明白,他在上午九点半的时候,是很想喝到一杯咖啡的吗?
“哦。”
她拖着拖鞋,踢踢踏踏地出去,不多会儿,端了杯清水,踢踢踏踏地进来了。
“你在吃药,不喝咖啡的好。”
黎昕把清水放在他手里,又躺回了沙发上,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问道:“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回去啊?我还有好多事要做呢。”
“不知道。”
冷奕宸把清水丢开,不悦地说道,他不喜欢有人擅自想改变他的生活习惯。黎昕瞟了他一眼,正要说话,房门被敲响了,打开门,刘管家笑眯眯地端着一杯煮好的咖啡走了进来。
“少爷,这是老爷最新从巴西空运过来的最新鲜的咖啡豆,特地为您准备的。”
黎昕对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他的坏脾气就是这样被宠出来的吧?冷伟深什么都由着他?
刘管家扭过头,又笑眯眯地对黎昕说道:“黎小姐,先生在花园等您。”
“我?”
黎昕指了指自己,反问道。
上天可怜她一下吧,她只是被那破医院误了诊,错上了冷奕宸的贼船,赔了身体和精神不说,还要忍受冷伟深的狮吼功,冷家人的无敌贬意眼神功,她已经很惨了,请不要在这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再摧残她脆弱的心灵。
想归想,人还是不情愿地跟着刘管家到了花园。
全部是玫瑰,冷伟深对侍弄花草很有一套,火红的,粉嫩的,洁白的……在花园正中还盛开着一坛蓝玫瑰,丝绒的花瓣上,阳光金灿灿的漾开。
“把这片草除一下。”
冷伟深丢给她一副手套,严肃地说道。
只要不骂我,做苦工就做苦工吧。黎昕戴上了手套,蹲下去开始拔草,冷伟深在一边修剪花枝。
“今年多大了?”
你会不知道?黎昕将杂草放进旁边的小筐里,轻声说道:“二十二。”
“几岁耳朵出问题的?”
冷伟深轻拧了下眉,二十二属龙,冷奕宸二十八属猴,生肖还过得去,他停下了手里的剪子,看向了黎昕,穿着水蓝色的泡泡袖T恤,扎着马尾,额头和鼻尖上已经浸出了汗珠。
她的长相,他不是很满意,这女孩子的眼神太薄凉了,冷情得很,奕宸的性子也封闭,不合适!他又给她减了分,剪刀咯咯地动起来,继续修剪的活,片片枝叶刷刷跌落,剩下的,全那些全都青翠欲滴生机勃勃。
他喜欢铲除掉前进途中不合适的那些,只留下对自己和家人有用的,这也是他在短时间里建立起自己的金融王国的法宝。
冷奕宸在这方面很像他,处理事情雷历风行,但他万万没想到,在婚姻这件事上,冷奕宸却总不愿意走他铺好的路,黎昕不能给他任何帮助,反而会拖他的后腿,他想了一天一夜,决定,坚绝不允许这件事发生。他的王国,只有交给冷奕宸才放心,亚桥不合适!
“六岁。”
黎昕淡淡地说道。
“我给你找最好的医院,看能不能让你的右耳恢复一些听力,你帮我办件事。”
“监视他?”
黎昕反问道,抬头看向了冷伟深。
冷伟深拧了眉,扭头,一眼就瞧到了站在二楼窗口,端着咖啡盯着这边的冷奕宸,他放下了剪子,走到一边的太阳伞下坐着,桌上有一壶茶,茶叶几乎快从杯口涌出来了,他喜欢喝很苦很苦的茶。
“差不多。”
冷伟深放下茶杯,盯着黎昕说道。
黎昕的腿也蹲麻了,站起了活动着双腿,看向了眼前的繁花,这么大片花园,这老先生不会是想全让自己用双手来除草吧?怎么看着就像电视剧里恶婆婆折磨小媳妇的场景?
“我知道他不可能喜欢你,这小子的脾气我很清楚,从小就不服输,谁和他对着干,他就非把别人打趴下不可,不管对方有多强大。”
冷伟深说着,语气里满是骄傲。从这两个小辈的相处中,他不难看中,黎昕的不服从正是冷奕宸喜欢的原因,当然,这个喜欢,只是喜欢征服的感觉。
可这不就是霸道、欺负人吗?对于他的骄傲,黎昕不屑一顾,对于他前一句话,黎昕却莫名的有些失望。
“黎昕。”
冷奕宸慢慢走了过来,除了走路的速度,根本看不出腿受过了伤,他停在二人不远处,低声说道:“你进去,我有事要和他谈。”
黎昕巴不得,衣服已经被汗浸湿了,取掉手套,刚走到冷奕宸的身边,冷奕宸飞快地伸手,黎昕的耳朵上一凉,助听器被他取掉了!
他不想让她听到他们的谈话。
黎昕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向了二人,冷伟深又站了起来,手指着她的方向,黎昕看到,他正在说:“我知道你做事总有自己的目的,她是聋子,又是孤儿,不要太利用别人,我这辈子就是吃了太多不择手段的亏……”
黎昕连忙回过头,不敢再看下去,唇角漫起两朵苦笑,心中某处慢慢封紧。明明从始至终都是利用是交易,是她自己头脑发了晕,就凭他那一句话,就慢慢放松了警惕,还和他沉迷于欲的诱惑之中。
错的人,不是他,是她!
……
一片云,慢悠悠飘过来,遮住了骄阳,大地出现短暂的阴凉。祖孙两个酷似的脸上,都写着“不可退让”四个字。
冷奕宸轻拧了一下眉,旋即松开,漠然地看着自己的祖父,沉声说道:“利用也好,喜欢也罢,我都会她结婚,这次来只是告诉你和各位叔伯。”
“娶她?你不想要继承权了?”
冷伟深的怒不可遏地低斥了起来:“我把你扶到今天这个位置,难道我是白花的心血?”
“你不是已经把继承权给亚桥了?还有,我要把VM独立出来,脱离集团,我旗下的品牌也要成为亚太区唯一的代理商。如果冷先生不答应,我将抽出资本,另外成立公司,直至达到目的。”
冷奕宸冷冷地说道。
“你这个不肖子!”
回来几天,开口便称他为冷先生,冷伟深终于炸开了,扬手拖起了摆在一边的拐仗,狠狠地砸向了冷奕宸的肩膀,不要看他年纪大了,可是这一杖下去,也是用了十成的力气,他自己甚至都听到了骨头裂开的声音。
打完,冷伟深楞了一下,张了张嘴,又紧紧地闭上,转过身挥手道:“滚!”
冷奕宸丝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冷伟深一激动,心脏病又犯了,捂着胸口就往前一栽,眼前一片漆黑,晕了过去。
“先生。”
刘管家一直守在不远处,一见冷伟深倒下,立刻就跑了过来,大声喊道:“快点请赵医生过来。”
冷奕宸皱了下眉,转身过去,抱着冷伟深快步回了房间。不多会儿,他的专属家庭医生就匆匆赶到了,一番急救之后,冷伟深又陷进了昏睡之中。
冷奕宸站在二楼走道的窗口边上,一手撑在窗台上,一手拿着烟,那明亮的烟火快烧到指尖了,他都没有察觉。
黎昕从房间里走出来,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
“收拾东西,我们走。”
那烟终是烫到了他的手指,他皱起眉来,将烟头扔到了旁边的青铜古造型的垃圾筒里,转身看着黎昕,沉声说道。
到底是个坏孩子,气倒了亲祖父,居然看也没看一眼,拎着东西就走了。
黎昕关上车门,回头看着渐行渐远的冷家。他们回来四天,也仅在第二天参加了一次宴会,然后,一个电话都没有接到过。她平常回了孤独院,孩子们还会抱着她亲了又亲,赵妈妈还会亲手做好吃的给她。她和冷奕宸,到底谁才像没家的人?
这一趟行程,比她预计的要短暂得多,直至上了飞机,杰西的小旅馆,还有盛开的玫瑰园还在脑海里不时闪过,如果没有争斗,生活在这个家里,有多么幸福?一家老小,兄弟姐妹,在花园里欣赏花的美……
另外,他的祖父比她想像中的要强悍许多,只睡了一大觉,刘管家便打来电话说没什么大碍了。
冷奕宸接电话的时候,一直低垂着眼帘,黎昕看不清他的情绪,而那句“不要利用得太利害”让她有些窒息。
飞机冲上云宵,她想,快自由了吧?于她来说,他已经不止是恶魔这么简单,而是可以吸去她魂魄,让她沦陷的恶魔,你瞧,他对亲人都那般淡漠残忍,又怎会把自己搁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