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乡绅曾到东海边去旅游，从海船上买回一只珍奇的鸟儿，把它养在雕镂精美的笼子里，每天用莲粉喂它。这鸟儿很驯服聪明，能通人意。它比鹦鹉要小，比鹤鹆要大，头顶竖着翠色羽毛，满身有珍珠一样的斑纹，两胁下时时露出异常的色彩，而且全身散放出一股奇香。起先并不知道这鸟叫什么。它每天总是一声不吭，这乡绅也仅是欣赏它美丽的毛色，把它当作玩物而已。
乡绅平时在乡里，一向横行霸道，肆意妄为，把持一方。这年秋天，那鸟忽然会开口说话了，每天在笼中呼叫说：“作恶破家，作恶破家！”叫个不停。乡绅听了心中虽然有点恐惧，但并未收敛。到冬天，这鸟儿又呼叫说：“破家何促，破家何促！”到年底，家中果然遭到大火，十几间屋子被烧，还死了两个侍妾，夭折了两个儿子，断了后代根。乡绅这才真的害怕起来，对上天发誓，愿意改过赎罪。到明年春风送暖的日子，柳绿花明，鸟儿又叫道：“为善可嘉，为善可嘉！”乡绅听了高兴不已，更加努力行善，只要是对别人有功德、利益及救济等事，竭尽全力赞助。那鸟儿又叫唤说：“善报必速，善报必速！”可是从春叫到夏，从夏叫到秋，善报的征兆一点也没有显示，于是乡绅对做善事的兴致稍稍懈怠下来。鸟儿又叫唤说：“懈则不佳，懈则不佳！”不久，果然当地瘟疫流行，乡绅家也几乎遭到灭门之灾。从此后他更加恐惧，遍施药品，救活了好几百人的生命。他自己家中被传染上疾病的男男女女后来果然痊愈了。后来邻县闹饥荒，哀鸿遍野，这位乡绅就拿出库中的粮食来救济。
这时又听得鸟儿叫道：“与夫人同宿，与夫人同宿！”原来因为宠爱小妾，他早已对妻子感到厌倦，与她分居好长时间了。听到鸟儿的叫唤，就和妻子重修旧好。到第二年秋天，乌儿又叫道：“有子莫嗟，有子莫嗟！”不久，他妻子果然怀孕了。快要分娩时，鸟儿又叫道：“郎君如玉，郎君如玉！”不久，他妻子生下一子，果然是健壮俊美，又白又胖。来客们听了婴儿的哭声，都说他将来一定会成为有用之材，于是就给小孩取名为如玉。后来如玉果然成为贵人。
之后，那乡绅常常指着鸟儿对人说：“这是我的诤友。”他的小妾们嫌这鸟儿分去了乡绅对她们的宠爱，就暗地里将鸩毒放置在莲粉中喂给鸟儿吃，把它毒死了。乡绅十分痛心，用绣着图案的丝绢包裹着鸟儿，在它腹中填迸香屑，把它装在檀木盒中，在橄榄树下寻一块干净的土地，把鸟儿埋葬了，还在鸟坟上做了墓表，又请当地有名的文人写了一篇《谏鸟记》，并请有名的画师为鸟儿画了一幅肖像画，到处请人在图上题诗，留作纪念。最后介绍一下这个乡绅，姓危，名复安，是楚州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