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弘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屏幕,刚才金巍移动了位置,狙击手已经从背后瞄准了他,尉迟弘随时准备下达狙击的命令。
“全部都是妈妈的错,没有为你着想。”乔嫣的声音凝聚出了泪意,“我是个坏妈妈,对不起。如果能够重来一次,妈妈一定会努力让你快乐,不会再逼你做不喜欢的事情。妈妈很想念你,一直盼着你回来。”
大滴大滴的泪珠从金巍的眼里滚下来,他的手臂耷拉下去,手中的枪掉落在地。他跌坐到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特警突击队成功进入公寓,逮捕金巍,解救了人质。
辛绮筠、井俊柏、杨羽婕和丁佳由于连续多个小时被一个姿势捆绑,身体麻痹,需要人搀扶着才能行走。小沈也好不到哪里去,长时间扛着摄像机,肩膀已经不堪重负。只有乔嫣整体状况还不错,她独自走出大楼后,便见尉迟弘大步向他走了过来。
乔嫣向他跑去,两人面对面的站定了。“我……”乔嫣想说话,但是有什么硬的东西阻住了她的喉咙,她的声音哽塞了。
尉迟弘双手捧住了她的面颊,眼睛深深的看进了她的眼底,他的声音又低又沉,带着些压抑不住的隐痛,“知道我刚才有多害怕吗?”当那枪口对准你的时候,你可知我怀着怎样的恐惧,怎样的忧心如焚?我无法想象,如果失去了你,我该怎么办?
“我知道,”乔嫣说,眼泪冲出了她的眼眶,“我没有失信于你,毫发无损地回来了。”
尉迟弘的眉毛紧紧的锁拢,他的眼睛闭了起来,抱住她,把她的头紧压在胸前。她可以听到他的心跳,听到那沉重呼吸在他胸腔中起伏。
傅一鸣正好走过来,看到眼前的情形后,他及时收住了脚步。
但两人还是都察觉到有人来了,乔嫣慌张地挣脱了尉迟弘的怀抱,看到是傅一鸣后,她更慌了,担心他又要借题发挥,到领导那里告状。
但让她感到意外的是,这回傅一鸣没有话中带刺,甚至是颇为和悦地说:“乔嫣,干得不错!”
乔嫣一时竟不知要作何反应,她揣度着他的话,怀疑那是否为反语,但是那语气似乎又是颇为真诚的。
心念陡转间,傅一鸣已经走开了。
“他……是什么意思?”乔嫣带着几许惶然问。
尉迟弘笑着凝视她。“他在夸你,这点我还是可以确定的。”
“真的?”乔嫣的嘴唇微张着,喜悦的笑影从她的嘴角漾开,一直散布到她的眼底眉梢。
“傅一鸣夸了一句,就让你这么高兴。”尉迟弘故意皱起眉,“你那么在意他对你的看法?”
“我当然在意。”乔嫣一脸的坦诚,“他总是站在和你对立的位置,如果他能够认同我,也有利于缓和你们的关系。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想多了。”
“我怎么可能想多。”尉迟弘一把揽住了她,“你这么为我着想,我高兴还来不及。”
两人四目相瞩,宁静的欢愉从心底油然而生。
封锁解除了,大楼里的居民们各自回到自己的住处,一场风波就这样平息了,化戾气为祥和。
路晞芃和辛绮筠等候在路边,路晞芃紧搂住太太,柔言安抚着她的情绪。
“尉迟——”路晞芃远远地冲尉迟弘喊,对他挥了挥手。
尉迟弘和乔嫣朝他们走去。
“乔嫣,你真了不起。”路晞芃夸赞,“你说一定会制止犯人的时候,我其实并不相信你的话。但是你真的做到了。”
乔嫣望着路晞芃,微侧着头笑,俏皮中略带几分腼腆。尉迟弘唇边带着个若有若无的微笑,眼光却那样深深沉沉的追踪着她。
“你是女中豪杰。”辛绮筠也表达了她的敬佩之情,“在犯人拿枪指着你的情况下,你居然可以那样镇定地和他交谈,最终还感化了他,实在不可思议。”
“路太太也很勇敢。”乔嫣由衷地说,“摄像师拍下来的直播画面,我们都看到了,你比男人表现得都要沉稳镇定。”
“千万别夸她,我已经决定要对她禁足了。如果不是到处乱跑,怎么会被卷入这样的事情。”路晞芃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不要生气啦,这次确实是我不对,但是不要对我禁足嘛,整天关在家里,我会闷死的。”辛绮筠那长长的睫毛半扬着,唇边带着个讨好的、祈求的微笑,那微笑几乎是可怜的、卑屈的,是令人心动而又心碎的。
路晞芃注视着辛绮筠,她的眼睛更温柔,更动人了。他低叹了一声。“真拿你没办法。”
和路晞芃夫妇分开后,尉迟弘神情古怪地瞅着乔嫣。“你刚才为什么**路教授?”
“**?”乔嫣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他了?”
“他夸你的时候,你对她斜眼微笑。”尉迟弘故意绷着脸,“人们在斜眼微笑时,头稍稍偏向一侧,眼睛则往上斜瞟。这种微笑常见于女性,很容易激发男性心中的保护欲。戴安娜王妃就是用这样的笑容征服了全世界。
对男性来说,斜眼微笑是一种极具**性的信号,因此,大多数女性在求爱时,都会使用这种微笑。而最近的心理学研究也发现,斜眼微笑的女性最具魅力。”
“那你说说看,我**路教授的目的是什么?”乔嫣那对灵动的眼珠在他面前闪动,“人家有家有口的,难不成我想当第三者插足?对不起,你想多了,我最讨厌那种插足别人家庭的人,更不会自己去扮演那种角色。”
这话让尉迟弘猛一寒凛,他急促的、心慌意乱地解释:“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别介意。”
乔嫣当然明白他只是在开玩笑,而且他偶尔这么拈酸吃醋,开开玩笑,她还挺暖心的。她亲热地挽住他的手臂,那年轻姣好的面庞,映着阳光,显得红润而光洁,丝毫未发觉,阴云已在无形中对他们飘来。
对金巍的审问很快开始。“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弄的?”“案发当日,你到达芬奇艺术学院干什么了?”吕斌问了许多问题。
但金巍一直沉默着。
“喂,你赶紧把所有的都交待了!”吕斌快沉不住气了。
“明天我会独占所有媒体的新闻头条吧?”金巍忽然问,眼里竟隐含着期待,“像我这种从来没有成功过的人,要是能出名一回,倒是件难得让人高兴的事情。”
吕斌愣了一下,无语了,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可怜又可悲。
…………
“头儿,金巍认罪了。”吕斌前来向尉迟弘汇报,“不过,有些事情,总觉得另有蹊跷。”
尉迟弘望着他。“有什么蹊跷?”
案情研讨会上,吕斌播放了审问金巍的录像。
“都怪那个男人,妨碍我就职,把我的人生搞得一团糟。他还在电视上说了那样侮辱人的话,受伤害的肯定不止我一个。杀了他,就是为民除害,大众一定都会支持我的!”金巍激动地说。
“你没有被人发现,成功逃脱,是从哪里脱身的?”吕斌提出疑问。
“学校的西门。”金巍低声说。
“当时全身应该溅了不少鲜血吧?”吕斌又问。
金巍回答说,他把外套和刀藏在了包里,之后将刀扔进了他家附近的脏水沟。
“那带血的外套呢?”吕斌紧紧追问。
“不要再问了,烦死了。”金巍不耐烦了,“总之人是我杀的,你就让我清静一下吧。”
“麻烦把录像倒退一下。”乔嫣忽然提出要求。
吕斌用遥控器将录像倒退,重新播放。
“都怪那个男人,妨碍我就职,把我的人生搞得一团糟……杀了他,就是为民除害……”从画面中可以看出,金巍的神情越来越激动,音量也越来越高。在说出“大众一定都会支持我的!”时,他双手握拳用力锤了自己的大腿。
画面定格在金巍双手握拳捶腿的动作。“你们看,这个时候,他表现出很明显的愤怒。”乔嫣走到屏幕前面,“在这之前,他供述的行凶动机,应该是真心话。但是,当吕斌说到‘你没有被人发现,逃脱’时,从这里开始,他的情绪明显变了。”
“从哪里脱身的?”
“学校的西门。”
在场的人都紧盯着屏幕。
“之前紧握成拳的右手,现在轻轻抚摸着他的左手臂。心理学上,这被称为自我亲密行为。”乔嫣继续说明,“在我们小的时候,通过被父母摸头或者握住手,不安的情绪就会因此得到缓和。而他,通过自己发出这种行为,企图缓和自己的紧张和不安。”
“你的意思是,金巍不是杀害冯衍则的凶手?”傅一鸣虽然仍存疑,但语气明显不似从前那般尖锐了。
“是的,”乔嫣相信自己的判断,“还有一个难解的地方,金巍在网上多次预告自己的作案计划。运用这一手段的犯人,与盲目杀人犯的特征相同,应该是做好了被捕的心理准备而作案的。既然这样,他为什么还要逃离犯罪现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