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姨娘完全没有听到焦母后面说了什么，只听到“嫡子”、“钱庄”，就立刻两眼放光，兴奋的几次欲打断她的话，看到秦氏不悦的眼神，才勉强忍住。
秦氏不甚满意，“年纪大了些，倒不是什么大事，年纪大的知道疼人……”
话才说一半，佟姨娘就赶紧道，“可不是吗？正是这理儿，夫人是个通透的，妾也觉得，哥儿年纪大点，行事也稳妥，有过妻子的，更知道怎样疼人，妾觉得不错，与夫人不谋而合了，呵呵……”
说罢掩嘴笑起来，甚是得意。
嫡子啊，女儿嫁过去虽是继室，也是正室夫人，何况华家还是开钱庄的，那肯定是日进斗金了，以后别说女儿吃不了亏，就连她，肯定也能赚不少好处，这样的女婿，她是求之不得。
秦氏皱眉，“佟姨娘，你没听到焦夫人所说吗，华公子的前妻还留下两个孩子，虹姐儿过去，是要做继母的。”
雪贞暗道继母难当，这个谁不知道。
佟姨娘却甚是不以为然，“没甚要紧的，夫人，虹姐儿心宽，性子也耐得住，定能照顾好两个孩子的。”
过的一两年，自个儿再生上个儿子，地位就越加稳固，还怕过谁。
秦氏气的脸色都不好了。
雪贞轻声道，“佟姨娘，焦夫人方才言明了，华公子家中，还有十几房妾，虹姐儿年纪小，又是个没有弯弯心肠的，过门之后，怕是……”
佟姨娘忙道，“三少奶奶这话岔了，虹姐儿虽是个老实的，却也是夫人教导着长起来的，处事总不会失了分寸，夫人说是吗？”
秦氏哪会接她的话。
这话说的，倒好像她若不应这门亲事，就是她没把虹姐儿教好，拿不出手似的。
刘兰芝在旁都轻轻摇了摇头，佟姨娘这心思可不对，会害了虹姐儿的。
“佟姨娘也莫急，这里还有好几个哥儿，我瞧着都不错。”焦夫人看气氛不太对，又将其他几个哥儿的情况说了。
佟姨娘却是一个都没听进去，就认准了华家的哥儿了。
末了焦夫人道，“杨夫人也不用急于做决定，这一家女百家求，总得相看好了才成。”
秦氏点点头，“有劳焦夫人了，待我思虑过后，再与焦夫人个准信儿。”
“自然是好。”
雪贞道，“敢问焦夫人，这些哥儿可都是相中了虹姐儿吗？”
相亲就是这样，一般都是先由男方通过各种渠道，了解女方，觉得合适了，再央了媒人去说亲，女方若是同意，皆大欢喜，若不同意，男方只能另觅良配。
千万莫要是女方同意了，男方却没看中女主，那女方可就名声大损，再找好人家就难了。
所以，这话是一定要问清楚的。
焦母笑道，“远哥儿媳妇是个细心的，这话自是不错，我都与几家说了虹姐儿，他们都很是满意，尤其这卢公子，盼着成就一段姻缘呢。”
雪贞道，“焦夫人费心了。”
佟姨娘却很是着急，惟恐秦氏给定了卢公子，坐都坐不安稳了。
“兰芝，你与我出去走走，杨家景致倒好。”
焦母知道她们几个要商议事情，便起身向外走。
“焦夫人慢走。”雪贞恭敬地将她送出去，越发觉得，她真心不是戏文里的坏婆婆。
“夫人觉得怎样，妾觉得华家很是合适，虹姐儿过去，也受不了委屈。”佟姨娘急急地表明态度。
秦氏冷冷道，“佟姨娘，你莫只看到华家的家世好，华家的哥儿年纪大点倒不算什么，却是个腿不好的，别说照顾虹姐儿了，连他自个儿都照顾不了，何况还有正室留下的两个孩子，妾室肯定也有所出，虹姐儿过去，能不委屈吗？”
“那能有什么委屈？”佟姨娘沉不住气了，“华家的哥儿年纪大了，有孩子是很正常的，妾室多几位也没什么，谁家有本事的男人，不是妾室无数呢，虹姐儿身段儿好，性子也端庄，华家的哥儿一定会喜欢的。”
言下之意是说，只要华家哥儿喜欢杨书虹，妾室再多，也是无用。
秦氏却被她的话气个仰倒。
大爷除了她一个正室，就只有佟姨娘等两三个姨娘，除了她生的子女，也只有虹姐儿一个庶出的孩子。
大爷妾室少，倒是他没本事了？
“佟姨娘，母亲是为了虹姐儿着想，华家人口多，是非也多，虹姐儿心善，是断断应付不来的，我倒觉得卢家的哥儿好……”
“好什么呀！”佟姨娘一个没忍住，喷了过去，“穷的叮当响，哪比得过华家开钱庄！”
“人穷志不短，”雪贞表情有些冷，“再者卢家的哥儿心性好，不是个三心二意的，又是先相中了咱们杨家的女儿，定会好生相待虹姐儿，到时候夫妻恩爱，比什么都强。”
佟姨娘暗暗冷笑，那么好，你又不嫁？
秦氏赞同地道，“我也觉得卢家的哥儿好，高娶低嫁，佟姨娘，你莫只望着华家有钱，那不是虹姐儿的去处。”
“夫人！”
“母亲，不若让虹姐儿过来，问问她的意思？”雪贞直接无视了佟姨娘的意见。
秦氏道，“也好，到底是她相看人家，总要她愿意才成。”
“好好，那妾去把虹姐儿叫过来。”佟姨娘“蹭”一下，就跑没了影儿。
雪贞甚是无奈，“佟姨娘这是去跟虹姐儿说道了。”
“随她去，我原也是一番好意，她非把虹姐儿往火坑里推，若虹姐儿是个明白的，不听她的也罢，若是非要听了，也是她自个儿的造化。”秦氏坐着没动。
雪贞想一想也是，婆婆行事向来顾虑周全，虹姐儿的亲事，她心中必定早就有数。
“书虹，你可听明白了？若是夫人问，你就说相中了华家的哥儿，请夫人做主，知道吗？”佟姨娘一路走，一路叮嘱。
杨书虹羞红着脸，“母亲对我的亲事，很是上心，母亲打量着好的，定是不错，母亲做主就是了，还要我来看什么。”
虽说是看画像，可也羞死了，就算她看中，能好意思说吗？
“没用的东西，我是怎么教你的！”佟姨娘恨铁不成钢地戳她额头，“夫人再好，你也不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能真心疼你？我早叫你跟二小姐亲近些，到时候夫人喜欢你紧，定会听你一句话，你就是不听！”
三少奶奶那狐狸精，越发得了夫人欢心，书虹的亲事，恐怕有一半的主意，在三少奶奶手里，这下更不妙了。
杨书虹不高兴了，“娘，你说什么呢，我与二妹亲近，那是应该的，我们是亲生姐妹！”
“亲生你个鬼呀！”佟姨娘直接骂上了，“你是我的生的，那能一样吗？好了好了，这些都不要紧，要紧的是你定要说看中了华家的哥儿，不要那卢家的，听到没有？”
杨书虹羞道，“娘，我都还没有看到，怎么能说看中了谁？你倒是与我说说，华家的公子怎么了？”
“那当然是好了！”佟姨娘又兴奋起来，“是嫡子，家里还是开钱庄的，你若嫁过去，就是嫡少奶奶，将来生的孩子，也是正室嫡出，这样好的人家，打着灯笼都难找！”
杨书虹皱眉，茫然道，“这样好，会看中我？”
自个儿是什么身份，自个儿不知道吗？
她可不觉得，真有这样好的条件，会看中她一个庶女，娶过去做正定。
佟姨娘目光闪烁，“这个吗，总是有点不好，华家的哥儿比你大了十几岁，夫人过世了，留下了两个孩子。”
杨书虹一下变了脸，“孩子？娘，你是说我过门就要做继母？”
华家公子比她大十几岁的话，应该早就成了亲，说不定孩子都要与她一般大了，她去给人当继母？
这也太荒唐了！
“继母怎么了？你刚过门，先对他们好些，待地位稳固了，他们的去处，还不由着你决定？总之华家有钱，你过门就要掌管中馈，不能便宜了那两个小孽种！”佟姨娘眼冒凶光。
杨书虹又气又无奈，“娘，你这算什么！”
“总之你听我的，快，到了，进去！”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芝兰院，经通报后，一道进去。
“来了来了，”佟姨娘把杨书虹推到近前，笑着道，“夫人，妾已将事情与虹姐儿说了，你且问她吧。”
说罢还掐了杨书虹一把，叫她小心说话。
杨书虹吃痛，皱皱眉。
秦氏岂会不知佟姨娘的手段，却是面色不变，“虹姐儿，你年纪也不算小了，虽说你的亲事是我来做主，可也要你自己点了头，强扭的瓜不甜，你说是不是？”
杨书虹红着脸不敢看她，轻轻点了点头，“是，多谢同母亲替女儿费心，女儿感激不尽。”
“也没有什么感激的，你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疼着，我也放心，你也不必害羞，过来看看这几个哥儿，有没有合眼缘的。”
秦氏示意雪贞把几个哥儿的画像铺开，让杨书虹自个儿看。
“是啊是啊，夫人可是费心，这几个哥儿都是模样儿出挑的，书虹，你且看看。”
佟姨娘抢着上前，把华家公子的画像摆到最前面来。
雪贞摇了摇头，对这样的心，真心无语。
“虹姐儿，这个是华家的公子，年纪比你大了十几岁，家里……”
“三少奶奶别辛苦了，妾方才都与书虹说了，她都知道，书虹，你看这华家哥儿不错吧，要不就是他了？”佟姨娘急急打断雪贞的话。
秦氏气的重重一放茶杯。
佟姨娘缩了缩脖子，好歹收敛了点。
杨书虹对华家的哥儿却并不欢喜，她可不想给人当继母，将他的画像放过了一边。
秦氏这才缓了缓脸色，虹姐儿到底是个有见识的，不错。
“虹姐儿，这个是卢家的公子，家中虽不及杨家富庶，却是个正经作派的，家中无妾，只相中了你。”雪贞对这卢家哥儿，印象甚好。
杨书虹“腾”一下又红了脸，轻声道，“三嫂取笑我。”
那眼神却在卢家哥儿脸上多停留了一会，觉得心跳都乱了。
雪贞察颜观色，已看出她对卢家哥儿有意，心中甚安。
佟姨娘急的要出汗，忙道，“书虹，你不必急着决定，再看看。”
这没出息的东西，怎么就受了三少奶奶的蛊惑。
杨书虹把其余几张画像都看了，均没有方才的感觉了，最后目光又瞥了卢家哥儿那边，心中已有了决定。
秦氏道，“都看过了？可有相中的？”
杨书虹羞的不行，仍是大着胆子道，“母亲，女儿觉得……卢家的公子是个好的，请母亲做主。”
“不错，虹姐儿，你挑的人，也很合我的心意。”秦氏满意地点头，总算是露出了些许笑容。
“多谢母亲。”杨书虹暗暗欢喜。
雪贞也拉起她的手笑道，“虹姐儿，我一早就看出来，你是个心里通透的，你且放心，这卢家哥儿的品性，焦夫人是保证过的，绝不会辜负了你。”
“是，三嫂也看着好，定是不错。”杨书虹羞的头都抬不起来了。
佟姨娘这个气啊，一把拽过杨书虹，暗暗使劲掐她，“书虹，你不必急着做决定，有什么话不好现在说的，回去私下里与我说，我再说与夫人，也是一样。”
“哎呀……”杨书虹疼的叫，“娘，你……”
“好了好了，外边厢开始拜织女了，咱们出去吧。”佟姨娘硬是把杨书虹给拖了出去。
“这个不明就里的，非要毁了虹姐儿才甘心！”秦氏又来了气。
雪贞劝道，“母亲息怒，佟姨娘心性如此，也就罢了，虹姐儿是个有主意的，再者有母亲主持大局，佟姨娘最多埋怨几句，不妨事。”
秦氏轻哼了一声，“她若聪明，就别惹出事来。罢了，出去招待客人。”
“是。”雪贞上前扶了她，一道出来。
院子里已摆好香案瓜果，少妇们都诚心地拜着织女，说着心愿。
周氏都挺着肚子过来，自是一心求的织女成全，能一举得男才好。
拜完织女，少妇们一起说说笑笑，穿针验巧，说诗念赋，很是热闹。
“三嫂，不若你也说一首？”刘兰芝见雪贞只是站在秦氏身后不语，便提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