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起了身，秦氏看一看杨书轩笑容平和，眼神温暖，显然心情极好。
再看看郭秀莲，脸色红润，含羞带怯，下意识地就挨着杨书轩站着，甚是温顺。
秦氏心情大好，“轩哥儿，以后要好好待你媳妇，有什么事商议着来，可不能欺负人家，知道吗？”
以往她可想都不敢想，轩哥儿还能给她讨个媳妇回来。
杨书轩笑道，“母亲放心，秀莲待我这样好，我疼她还来不及，哪会欺负她。”
郭秀莲越发羞红了脸，心中甚是甜蜜。
“那就好，”秦氏想了想，道，“轩哥儿媳妇，有一件事我还要与你说。”
“是，母亲请说。”郭秀莲恭敬地听着。
秦氏才要说，却见儿子给了个阻止的眼神，她心中一动，刹时明白了。
这意思是说，轩哥儿和他媳妇才成亲第二天，就说娶平妻的事，到底显的薄情了。
也罢，过个十天半月，再提也好。
“我是说你们院里的人手，”秦氏极其自然地转了话头，“原先轩哥儿病着，喜欢清静，他身边的几个丫鬟都给赶了出来，只留一个红梅，如今你进来了，轩哥儿也好了，得正儿八经地派人过去，原先他院里的几个丫鬟和管事田妈妈，我琢磨着都给派过去，你觉得呢？”
郭秀莲道，“母亲做主就好。”
“那就好，”秦氏回头对赵妈妈道，“把她们几个都叫进来吧。”
“是。”
赵妈妈出去叫人，不大会儿，原先杨书轩院里的管事田妈妈，几个丫鬟茉莉、杜鹃、月季，都进来见礼。
当初，雪贞还与田妈妈起了冲突，发落了茉莉，好一通立威呢。
“给大少爷、大少奶奶请安。”
几人都见了礼。
赵妈妈将她们一一说给郭秀莲，秦氏再严厉地嘱咐几句，就叫她们回书香院侍候着。
无事之后，夫妻俩即告退出来，边走边说话。
“相公，你不要怨我多嘴，我打量着方才母亲有话没说，是你不要母亲说的吧？”郭秀莲笑笑，看起来倒没生气。
“咳……”杨书轩假装咳嗽，“这个吗，我也不知道呢，或许是母亲自个儿不想说了。”
“你别骗我了！”郭秀莲佯装生气，拧他胳膊，“说不说实话？”
“哎呀！”杨书轩跳一下，“很疼的！是不是媳妇都爱掐相公啊？三弟就说三弟妹老爱掐他，掐的他身上青一块紫一块！”
郭秀莲吃吃笑，“你见着了？”
“三弟给我看了，他胳膊上就是青一块紫一块！”杨书轩难得地说起玩笑话来，这是顾左右而言他呢。
郭秀莲笑过，又板起脸来，“不要想蒙我啊，你说不说？”
杨书轩四下看，“啊，你瞧，下雪了！”
“哼，你不说我也知道，我要你说，是给你个坦白的机会！”郭秀莲不屑地点破他的小心思，“要是我自个儿说出来，你可甭想心愿得偿。”
当她是笨蛋呢？
嫁过来之前，早托媒人里里外外打听清楚了，心里没个数怎么成。
杨书轩有点傻眼，“你知道？”
媳妇看来不是个好骗的，他那点小心思，只怕早漏了馅。
“再给你一次机会，我数一二三，你不说，我就不准。一。”郭秀莲伸出根修长莹白的手指晃着，一脸的“狡诈”。
杨书轩迟疑了一下。
“二。”
“媳妇媳妇，别数了，”杨书轩赶紧握住她的手，笑道，“我不是要瞒你，是不想你心里膈应。你才嫁过来第二天，就说那事，你不高兴，我心里也不痛快。”
郭秀莲眨着大眼睛看他，一会儿后笑了，“傻瓜，在你心里，我就那样小气吗？红梅服侍你这么多年，从不避讳你的病气会过给她，这样的好人，若是我，也会抱了来当媳妇的。”
杨书轩甚是惊喜，“秀莲，你真是这样想的？”
谁说女子都善妒了？
他杨书轩何其有幸，竟娶的如此贤良的妻子，此生无憾了。
“不然呢？”郭秀莲又白他一眼，“你如此相待红梅，我才更相信自个儿没有看错人，你就放心地纳了她吧，我不会与你生气的。”
杨书轩抱紧了她，狠狠亲一口，“红梅定会感激你的，秀莲，你真是我的好媳妇！”
“你作甚么，那么多人！”郭秀莲羞红了脸，推他，“不过你给我记着啊，只准纳红梅一个，我与她定会好好的，你若是没个数，左一个右一个的，我可不依。”
她是大度，不过也有限度，能容下红梅，是念在这丫头对相公的细心体贴上，再者红梅比她更知道应该如何照顾相公的病，所以才毫无怨言。
可若是再有旁人，她可不保证自个儿不会生出怨气来。
女人一旦生了怨气，可就家宅不宁了。
“知道了，媳妇。”杨书轩松开她，改牵她的手，一甩一甩的。
他也就这一桩心事了，如今了却，没什么放不下的。
不想负了红梅，大半是出于对她的感恩，旁的女人？
还是算了吧。
回到书香院，田妈妈领着几个丫鬟都过来见了礼。
郭秀莲让自个儿的陪嫁丫鬟锦绣一一打赏了她们，并依着规矩说了向句，即把红梅留下，让其他人都去做事。
红梅心中忐忑，不敢稍动。
“红梅，你细心服侍相公的事，我都知道，这些年你也辛苦了，相公对你的心思，我也清楚。”郭秀莲温声开口。
红梅大气不敢喘，“奴婢服侍大少爷是应该的，不、不敢说辛苦。”
莫不是大少奶奶容不下她吗？
“你不必害怕，有你照顾相公，我也放心，相公要抬了你做平妻，也是对你有情有意，我没有意见。”
红梅紧绷的心弦登时松下来，立刻跪倒，感激地道，“多谢大少奶奶！奴婢定会服侍好大少爷和大少奶奶，绝不敢多想。”
“你是个有分寸的，我不担心你，不过，”郭秀莲话锋一转，看向杨书轩，“相公，我才嫁过来，也不急着抬了红梅，不然旁人该说什么，不如这样，过个半年，再正了红梅的身份，你说可好？”
杨书轩点头道，“理当如此。红梅，你可愿意吗？”
红梅连连磕头，“奴婢一切都凭大少爷大少奶奶做主！”
“你起来吧，以后这院里，还要你多张罗着，不用多礼了。”郭秀莲让锦绣多赏了红梅一份。
红梅诚惶诚恐地谢了，这才告退出来。
“红梅姐，恭喜呀，就要抬平妻了呢！”
丫鬟们赶紧围上来，虽是心思各异，却都陪着笑脸恭贺。
这丫头平时是个笨的，没有巧言语，怎么就得了大少爷的欢心？
平妻啊，虽说身份上仍旧比不得正妻，可比妾室却要高出去一大截，将来生的孩子，若是得了大少奶奶的喜欢，也能算是嫡出。
换句话说，红梅这简直就是一步登天，她们能不妒忌吗？
“没有什么，还早呢。”红梅甚是不好意思，虽是谦逊着，满心的喜悦一眼就看的出来。
不为自个儿，也要为后代着想不是。
这些年的辛苦坚持，总算没有白费。
“红梅姐，以后你抬了平妻，可别忘了咱们呀。”杜鹃上赶着巴结，“咱们是一起服侍大少爷的好姐妹，感情一向亲厚，你富贵了，忍心看咱们受苦吗？”
茉莉撇撇嘴，“哟，杜鹃，你现在说这话了？当初夫人要你进大少爷屋里侍候着，你是怎么装病躲着的，都忘了？”
杜鹃登时红了脸，强辩道，“茉莉，你怎么说这话呢？我哪里就装病了？我、我是真的正好赶上不舒服，咳了半拉月还不见好呢。”
那会子她也是怕了，若是因为服侍大少爷而丧了命，谁又记得她的好了？
再者，她不是也没想到，大少爷还有好起来的一天吗。
“哈哈，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后悔了吧？若是你一直服侍着大少爷，这会子抬平妻的就是你了，你眼红有什么用。”茉莉不客气地揭她底。
杜鹃恼羞成怒，“你——”
红梅无奈道，“好了，你们两个不要吵了，大少爷最不喜人吵，都少说两句，去做事吧。”
茉莉和杜鹃互瞪一眼，互相不服气，扭身各忙各的。
红梅摇了摇头，真不明白她们在想什么，这样明目张胆地议论大少爷，不怕犯忌讳。
雪贞起身后，打扮停当，坐在镜前梳头。
杨书远看了一会，过去接过梳子，轻轻替她梳理。
媳妇的头发很漂亮，常常让他爱不释手。
“相公，咱们也该去给大哥大嫂请安吧？”雪贞从镜子里看他。
杨书远道，“不用，咱们家的规矩，只给长辈请安就好了，你嫁过来这些日子，也没给二哥二嫂请安不是。”
“大哥情况特殊嘛，讨到媳妇，委实不容易，大嫂是个有情有意的，咱们要多走动，感情才亲厚。”雪贞说了这话，又觉得不妥，这是拐着弯儿在说周氏无情无意，不该走动了？
杨书远看她悄悄吐舌，失笑道，“不妨事，你说的也是事实，我与二哥一向不怎么亲近，总觉得母亲太宠他，惯的他一身纨绔气，倒是大哥，之前常年病着，无事可做，就读书习文，心性要好的多。”
“腹有读书气自华，最是书香能致远，我现在明白，大哥住的院子，为什么叫‘书香院’了。”雪贞一脸赞叹。
杨书远默念一遍，“这话好，媳妇，你也是个才华不输男儿的，我该向你多讨教才是。”
雪贞笑道，“行了，你就别寒碜我了。一会我要去芝兰院给母亲请安，还要商议虹姐儿嫁妆的事，你去做功课吧。”
“好，等你回来。”杨书远亲亲她，这才去了书房。
芙蓉过来替雪贞挽好发，戴好钗。
雪贞吩咐，“去将我箱子里那套赤金头面的首饰和那对玉如意拿出来，我与虹姐儿添嫁妆。”
芙蓉道，“三少奶奶不给自个儿留些？”
上次将那套珊瑚珠的头面给了大少奶奶，如今又拿这两套添给大小姐，待二小姐出嫁，添的肯定比这重，三少奶奶这点压箱底的，都拿出来了。
雪贞笑道，“我原也用不着，一直都放在箱子里，不也是浪费？去拿吧。”
“是。”
芙蓉心道放着也就放着，瞧二少奶奶，也没见这样大方。
不大会儿，芙蓉拿了东西出来，雪贞披了那件狐皮的披风，戴好帽子，甚是暖和，去了芝兰院。
周氏和郭氏都已经到了，正坐着说话。
雪贞进来，先向秦氏见了礼，再向两人见礼。
周氏瞄一眼她解下来的狐狸披风，看样子甚是满意。
“大嫂二嫂来的好早，我倒是失礼了。”雪贞坐下，微笑着表示歉意。
秦氏笑道，“你那院子离这边远，自是要慢些，不妨事。”
“是，母亲。”
秦氏即让赵妈妈拿过杨书虹的嫁妆单子来，“远哥儿媳妇，你瞧瞧这单子，方才我已让她们两个看过了。”
“是。”雪贞仔细看了，有些不同意见，“母亲，这黄金百两，会不会多了？媳妇觉得，不合时宜。”
周氏暗暗冷笑，三弟妹这还没当家呢，就开始质疑母亲的决定了？
杨家的家产又还不是你的，你心疼什么？
“三弟妹这话岔了，黄金百两，那是母亲心疼虹姐儿，虹姐儿到了夫家，也有面子，我跟大嫂都觉得很好，母亲很大方呢。”周氏意有所指，故意看向秦氏，等着她教训雪贞。
还以为三弟妹在母亲面前很有分寸，原来也有丢脸的时候，该。
郭氏微露出些不悦，方才她并没有这么说，只是说凭母亲做主罢了。
因她也觉得，嫁一个庶女，黄金百两，确实有些多。
秦氏脸色平静，看不出喜怒，“远哥儿媳妇，你且说说，怎么不合时宜？”
雪贞并无惶急之色，字字清晰地道，“母亲，民间婚嫁，都有风俗，杨家虽是望门大族，母亲心疼女儿，无可厚非，不过在约定俗成的规矩上，稍加亲厚，也就是了，若是过于张扬，反而不好。”
郭氏下意识点头，正是个理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