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丫鬟碧桃气愤地道,“我才不信三少奶奶这样说!是不是你狗眼看人低,故意给我家小姐难堪呢?”
芙蓉脸色一沉,“你怎么这样说话?三少奶奶若是没有吩咐,我敢胡乱说话吗?三少爷也有话吩咐,若是薛姨娘不肯换衣裳,就一直待在外面,不用进来了。”
说罢她转身进去,让人关了门。
主子狂妄,丫鬟也是个不懂规矩的,上门就骂人是狗,这是什么道理。
难怪三少爷不待见薛姨娘。
“你——”碧桃气的跳脚,上前猛拍门,“开门,开门!听到没有,你们竟然敢这样怠慢我家小姐,开门!”
“别叫了,还不够丢人吗?”薛云婉暗道自己也是有些沉不住气,这样跟吕雪贞正面硬碰硬,是没有好处的。
碧桃气呼呼地道,“可是小姐,他们这样待你,太过分了!”
“好了,去拿那套粉色的衣服出来,服侍我换了吧。”
不进杨家门,又怎么跟吕雪贞斗,把她踩在脚下。
碧桃替主子不平,也不好多说,去取了衣裳来,进轿子里,服侍主子换了。
“去叫门吧,说话客气些。”薛云婉整理了一下衣领,今日屈辱,她记下了。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真正的屈辱,还在后头呢。
“是。”
碧桃忍着气上前叫门,说是薛姨娘换了衣。
芙蓉也倒没多为难她,让人开了门,“薛姨娘请。”
碧桃瞪她一眼,扶着薛云婉进去。
芙蓉在前领路,往后院走。
“慢着,”薛姨娘停了下来,盯着脚下的青石砖路,“吉日就快到了,三少爷是否该出来相迎,好与我拜堂?”
芙蓉道,“薛姨娘想多了,三少爷正在做功课,没说要拜堂,薛姨娘请到后院歇着吧。”
薛云婉刹时如坠冰窖之中。
虽说她是妾,过门时在礼仪上不必那样繁琐,拜堂总该有吧?
至少能证明,她是光明正大地嫁给了三少爷,成为无涯院的一员了。
可现在连个拜堂都没有,而且一定是吕雪贞的主意,给了她好大的一个下马威呀。
碧桃一听这话,顿时沉不住气了,“你胡说!怎么可能不拜堂呢?三少爷呢,让他出来,与我家小姐说话!”
芙蓉想不鄙视她都难了,“你是什么身份,也敢叫嚣三少爷出来说话?到了无涯院,内宅的事由三少奶奶说了算,你若再没大没小没规矩,三少奶奶要发落你,薛姨娘也不能有二话。”
“你——”
“碧桃,你太不守规矩了,”薛云婉将自个儿丫鬟叫回来,很客气地对芙蓉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芙蓉。”
“芙蓉,那日我母亲与夫人说过,我过门要与三少爷拜堂的,这不要拜堂的话,是三少爷所说,还是三少奶奶吩咐?”
芙蓉明白她的意思,道,“是三少爷吩咐的。”
“那三少奶奶是什么话?”
“没有话。”
薛云婉噎住,想想也是,若不拜堂的话真是三少爷说的,吕雪贞难道还劝着他跟自个儿拜堂不成?
“薛姨娘请。”
“不若这样吧,”薛姨娘吩咐碧桃,“我真这样悄没声息进了后院,不知道的还当我见不得人呢,碧桃,你去请示夫人,我该如何做。”
碧桃故意大声道,“是,小姐。”
芙蓉表情没变,三少奶奶说的果然不错,薛姨娘要找夫人撑腰了,这是在恐吓呢。
碧桃已经要出垂花门,还不见有人出来,薛云婉就着了急。
她自然不想第一天进门就惊动秦氏,那就等于跟杨书远和雪贞闹翻,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她是笃定雪贞也不愿意把事情闹大,一听她要找夫人,定会出来相见,甚至妥协。
可现在……
没办法了。
薛云婉忽地呻吟一声,捂着肚腹弯下腰去。
“小姐!”碧桃听到动静,赶紧奔了回来,“小姐,你怎么了?”
“我肚子有些痛……”薛云婉装的挺像。
“小姐,你没事吧?来人,快来人,请大夫啊!”碧桃可真着了急,大叫起来。
芙蓉道,“怎么忽然就不舒服了呢?快,将薛姨娘扶到后面去歇着,我去禀报三少奶奶,为她请大夫。”
“你——”
“碧桃,快……我好难受……”薛姨娘暗暗掐她一把,示意她别再多说。
碧桃会意,赶紧扶起她,“小姐慢点!那个,芙蓉,你快去禀报,小姐要受不住了!”
“好。”芙蓉看着她们两个去了后院,才进正屋禀报,“三少奶奶,薛姨娘到后院了。”
雪贞正坐着做绣活,闻言面色不变,“由她去吧,你拿我的牌子去请大夫来,怎么也要帮她圆了这个谎。”
“是,三少奶奶。”芙蓉忍着笑,拿着牌子出去。
璎珞拍手道,“真是痛快呢!一个姨娘,居然穿着大红嫁衣就想进门,既然她想给三少奶奶没脸,三少奶奶就狠狠收拾了她,看她以后还怎么嚣张!”
雪贞警告地看她一眼,“这话也就在我面前说,出去不要张扬,免得被人说闲话。”
其实璎珞没说错,如果薛云婉安安分分的,按规矩进了无涯院,自个儿也不会为难了她。
璎珞拍胸膛保证,“三少奶奶放心,奴婢有分寸。”
正说着话,杨书远过来了,一脸不屑,“那个女人果然要到母亲面前告状,心机不过尔尔。”
雪贞无奈道,“人家有名字的,以后就是薛姨娘了,你还一口一句‘那个女人’。”
“是谁都无所谓,只要她安分,谁要理她。”杨书远对薛云婉,从来就没有正眼瞧过。“还有,她若来敬茶,你别受。”
按规矩,妾进门,必须向正室敬茶,正室受下了,才算是承认了妾的身份。
杨书远这一说,明显是不打算承认薛云婉。
雪贞摇头,“相公,这样不好,今日教训了薛姨娘就罢了,若是闹的太大,母亲又要生气。”
杨书远哼道,“生气也是她自个儿愿意,谁又给她气生了。”
要他跟那个女人拜堂?
怎么可能!除了雪贞,不作他人想。
“这话可别让人听见,不然又成了我的罪过。”雪贞还是有些担心的,相公没跟薛姨娘拜堂的事,母亲早晚会知道,不知道要多生气呢。
“放心,母亲能做得了主把人往这里塞,还能做主我喜欢谁?”杨书远抱住她,亲亲摸摸,又起了想法。
雪贞都有些好笑,昨晚才那样,相公倒是心大。
不过这样才好,她本来还担心,相公会因为昨晚洞房不成受打击,从此不想碰她了呢。
“相公……”
“雪贞,咱们过去……”杨书远其实也是想快点证明,自己是个真正的男人,洞房神马的,没有问题。
雪贞被他摸的浑身火热,却还不忘时辰,“相公,别……别这样了,这才起了身……一会子有人进来……”
“没人进来……”杨书远起了意,哪那么容易压下去,越摸越是上火。
可这怕什么来什么,两人正缠绵着,璎珞就在外面道,“三少奶奶,夫人来了,才进院门。”
母亲来了!
两人赶紧分开,像作了贼一样,雪贞快速整理着衣服,“相公,你快去书房!”
杨书远忍着笑,“好。”
就让母亲看看,他每天忙于做功课,无心男女情事。
幸好书房就在正房隔壁,几步就能过去。
杨书远才进书房坐下,秦氏就走了进来,一直进了正屋。
“母亲怎么过来了,有什么吩咐吗?”雪贞起身,神态自若。
秦氏看了她一会,没瞧出有什么异样,才道,“婉姐儿可进门了?”
“是,母亲,薛姨娘已经按着时辰进了门,虽有一些小的不合时宜,不过无甚要紧。”雪贞委婉表示了薛姨娘的不守规矩。
“那就好,”秦氏也不想着在这上面多问,“婉姐儿既进了门,以后就是薛姨娘,你这做正妻人要宽厚些,知道吗?”
“是,母亲。”
秦氏心中泛着嘀咕,远哥儿媳妇答的这样爽快,一点委屈的样子都没有,莫不是敷衍我的吧?
“远哥儿与薛姨娘可拜了堂?”
“没有。”
秦氏脸色一变,“怎么没有拜堂?这吉时不是已经过了?远哥儿媳妇,是你阻拦着吧?你怎么这样不懂规矩?”
说到后来,语气已变的严厉。
虽说姨娘进门,不必拜父母、拜祖宗,可也是需要拜堂的,尤其她承诺过薛夫人,一定不会亏待了薛姨娘。
雪贞低了头,“母亲息怒,并非媳妇阻拦,是薛姨娘一进门,相公就说不拜堂,媳妇正想着怎么劝,薛姨娘就说不舒服,无法拜堂,媳妇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
“哦?”秦氏怒气稍敛,“竟有这样事?薛姨娘呢?”
“已经送回她屋里歇着。”
秦氏看她的样子不像是说谎,又道,“那远哥儿呢,是不是在陪着薛姨娘。”
雪贞心道你还不知道你儿子吗,他怎么可能去薛姨娘屋里。“不曾,相公在书房做功课。”
“这孩子,太不像话了!”秦氏的怒气又上来了,“做功课固然要紧,可今天是他成亲的日子,薛姨娘又病着,他竟不知道过去陪着?远哥儿媳妇,你也不劝劝他?”
“母亲恕罪,媳妇劝过,可是相公不听,媳妇也做不了相公主的。”雪贞一直是低眉顺眼地说话,纵使秦氏脾气再大,也不好再发作。
“这孩子,真不懂事!”秦氏气着,转身出去,进了书房。
雪贞呼出一口气,表情有些孩子似的得意,母亲若能劝得了相公,她就认了。
书房里,杨书远拿着本书,装模作样地读,那摇头晃脑的样子,仿佛这文章极其有趣一样。
秦氏进来,他还是装没瞧见,继续念。
“远哥儿,别念了,”秦氏抽掉他手上的书,板着脸道,“薛姨娘不是病着吗,你不与她拜堂先不说了,怎么还不过去陪她?”
杨书远佯装讶然,“母亲怎么过来了?谁病着?薛姨娘?那是哪个?”
秦氏差点气个仰倒。
“哦,母亲是说今日进门的那个啊,病了也是她自找,一个姨娘,居然穿着大红进我杨家门,母亲你说,自打杨家立门以来,哪有这样的道理?让我跟这样的女人拜堂,我还嫌失了身份呢。”杨书远很是不屑。
秦氏愣了,“大红?”
薛家竟这样不懂规矩?
虽说是自个儿偏看了薛姨娘一眼,可她到底是以妾室的身份进来的,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
“是的,也就是雪贞宽厚,只让她换了衣,又允了她进了门,若依着我的意思,只管撵回去就是了。”杨书远很是不屑。
秦氏对薛姨娘瞬间就膈应起来,不过还是沉了脸,“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薛姨娘今儿才进门,也没犯什么大错,哪有接着赶回去的理儿?进了门,终究是人的人,她现在病着,你快过去陪着她。”
“她是装的,哪就病了,”杨书远嗤之以鼻,“还不是自个儿不守规矩,没了脸面,下不了台了才装病?就欺负雪贞是个心软的,我为什么要去看她?”
秦氏皱眉,“装病?”薛姨娘竟这样多心眼?
“母亲若是不信,只管去看看,我是不会去看她的。”杨书远又拿起书,继续读起来。
秦氏站了一会,即出了门。
杨书远瞅着她去了后院,立刻扔掉书,三步并两步进了正屋,“雪贞,母亲有没有为难你?”
雪贞摇头,“不曾,就说了几句,母亲骂你了没有?”
“没有,我把薛云婉掀了个底朝天,哈哈!”杨书远笑的像偷了腥的猫。
雪贞忍俊不禁,“瞧你那点出息!”
不过背地里损了个姨娘几句,他倒有了功劳了。
杨书远抱住她,厚着脸皮道,“是,你相公就是个没出息的,你是不是嫌弃我了?嫌弃也不准离开我,我是敬着母亲,百善孝为先,这是没法子的事,你别放在心上。”
雪贞偎在他胸膛上,轻叹一声,“我明白,你不用解释,你能这样待我,我已经很高兴了。”
至于姨娘们,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她若真放在心上,日子哪还过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