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百感交集,无言以对。我没有你们这样的智商,我确实不了解他,同样,也不了解你。究竟,你们还会给我多少惊喜?老娘在你们面前,简直就是一个二百五。
“够了,阴谋阳谋,我不感兴趣。”我站起来,心情很糟糕,转身就想回去。
柳箫顿时变了脸,之前大约是装出来的大度容忍都掩饰不住了。
“不爱听这些?你就是护着他!当时我不过小小的善意的骗了你,你就要死要活,怎么?现在发现白寒衣是杀父仇人,你倒很能谅解嘛!”
杀父仇人?真狗血,苏老头根本不是我爹好不好,他又没有含辛茹苦地哺育过我!死柳箫,这时候来和我吃醋,闹别扭!我不想解释,但是不爽。
“柳箫,我不喜欢你说话的语气!”
柳箫眉头一蹙,潋滟的眸子白了我一大眼,正要开口,不想苏翩翩就率先冲到我面前。恶狠狠地盯着我,指着我颤抖不已。
“你还有没有人性!在你和白寒衣逍遥快活的时候,爹死了,陶言淡趁机抄了我们苏家,九族全被卖身为奴,身为皇上的嫔妃,皇帝老头也保不了我,更不用说四面楚歌的苏家……苏飘飘,你就是祸水!妖孽!若不是你引狼入室,我们苏家怎么会有今天?怎么会有今天!你这个祸害!”
我是祸害?苏老头是怎么对苏飘飘的?把她嫁给白寒衣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的死活!
苏翩翩泪流满面,还在那里激动地把我和白寒衣描述成一对奸夫**,就差没扑上来和我同归于尽。而柳箫和我闹着别扭,居然也一言不发。好啊好啊!八国联军要欺压百姓啦!你们倒是配合得很!我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我背脊一颤,柳箫的师傅,不知何时已经进了帐篷。苏翩翩还欲说话,冷不丁对上他的眼睛,居然露出恐惧之色,硬生生把话咽了下去。
“无论他怎么对你,毕竟血浓于水,这个仇,怎么都该报,才不违生养之恩,你说是不是,苏姑娘?”
他看着我淡笑,语气很和蔼,但说的每一句话,无非都是间接告诉我,不找白寒衣报仇,我就是没人性,没血性,没人伦,三观不正的坏人!
去你个大头鬼!老娘就是不吃这套。
“你们的恩怨,怎么算,与我无关,现在我饿了,要去吃饭。”我埋头走出帐篷,不去看柳箫的脸色,不去听苏翩翩的质问,对于师傅大叔那一声“不明事理”的感叹也假装没有听到。
对着月亮,一个人坐在大石头上啃着饼,眼泪终于啪嗒啪嗒掉下来。
春喜!飘飘!叶璃。我,究竟该做哪一个?
白寒衣啊白寒衣,我为什么总是得和你不共戴天!
如果今后你与柳箫兵刃相遇,我的立场,又该如何?
“春喜!”
不用说这声音就是柳箫,我懒得回头,坐在大石头上继续维持悲秋哀春状。
他走过来顺势坐在我旁边:“我找了你半天。”
“找我干什么?不和翩翩叙旧,我记得她似乎是你未过门的娘子!”想起他们之前的狼狈为奸,先不说苏翩翩,此女向来和我八字不合,没什么好计较的。倒是这家伙刚才的别扭,我就来气。
柳箫笑了,“好端端的生什么气。来,不是饿了么。”他递过一只食盒,色香味美,可刚刚吃了一张饼,还有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我已经全无食欲。
“不吃?难道是因为你妹妹?我定会为她讨回公道。”他保证着,我明白他说的是先前苏翩翩被他手下调戏之事。去厨房拿饼时,就听伙房里的火夫偷偷议论,那些本被罚一百鞭的士兵,今天不知触了殿下什么霉头,居然又临时被下令凌迟处死,啧啧,那个惨状……想起以前在网上浏览的恐怖行刑图片……以及我所认识的温和调侃的柳箫……我一阵冷颤。
“冷?”说完,他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我身上,“春喜,”柳箫打量着我,小心翼翼道:“在想……你父亲?”
“什么父亲?狗屁杀父之仇,他当年把我送出去可管过我的死活,凭什么他一出事就非得要我抛头颅洒热血。”
我捏紧拳头,“还有,江湖传言他不是和我解除父女关系了么?还说什么要生擒了我祭天,如此不讲情面之人……”
“春喜,”柳箫打断我的话,“纵然如此,他还是你的父亲。”
我愣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现在的他,好陌生,被他盯得不自然,我别过脸,心里不是滋味:“柳箫,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不说话,我忍住眼中的酸涩,苦笑:“我以为……你是最明白我的。”
明明知道我们父女的真实处境,似乎以前他们两人也只是貌合神离的政治利益关系,为什么苏戚海一死,这家伙反而对他存在感情了?还口口声声地教育我,对,就和他师傅一样?
“难不成因为你师父那句‘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也要这么逼我么?”内心极度失落,我捏紧拳头,“哼,他是什么东西,凭什么要左右我的人生,——还有你们,为什么一次次把我推到风头浪尖之上,我不想的,我不想的……”
柳箫静静地听我发泄,沉默不语。等我说累了说完了,大口大口喘气时,他缓缓开口,郑重道:“春喜,你要尊重师傅。”
师傅!又是师傅!NND,刚刚和柳箫生死相逢,按照小说定律,本该言情一番或者甜蜜展望未来的,为什么摊上自己,就变成这样?一个师傅,一个苏戚海,一个苏翩翩,还有幕后的白寒衣,陶言淡,甚至整个王朝……好复杂,我抚抚额角,继续下去难免彼此不愉快,决定不再与他纠缠这个问题,猛地站起身来,快步走开。
“春喜,你去哪?”刚走两步,手就被捉住。
“去尊重你师父!”
“其实师傅人很好的,你们彼此……”柳箫神情变得复杂,却又吞吞吐吐,欲语还休。
看来柳箫对他师傅倒是很上心呐……想起他之前说的什么‘禀报师傅他老人家准许我们的婚事’……这个,和柳箫最终能否走在一起,不是情敌如苏翩翩一类,却是这个神秘的师傅大叔。其角色定位,简单点就是《白蛇传》中棒打鸳鸯的法海,复杂点……莫非是养成系的……咳咳,BL文?
而且柳箫MS对他挺愚孝的,可能性很大……
意识到这个严重的问题,脑海中突然闪现让很多男人纠葛的问题,我看向柳箫,表情极度认真:“如果我和你师父两人同时落水,你会救哪一个?”
柳箫呆了一呆,脱口而出:“师父……怎么可能需要人救……”言下之意就是要救我了?不过排除客观选项,这个答案并不能让我满意。
不死心,继续道:“那我和你师父,还有你的孩子同时落水,你会救哪一个?”
“咳咳,我的孩子……”他想了想,脸微微泛红,“春喜,如果我们的孩子是男孩,我定会教他武功,女孩的话……呃,应该也不会像你那么没用,师傅,自然也不需要,所以……”
这家伙,根本就不认真回答问题!“什么我们的孩子!少自恋了,万一是你的私生子,还有你师父已经老得动不了了,我们三个落水你救谁?”
见我气急败坏,他揉揉我的头发,哈哈一笑:“春喜,不会有那么一天的,而我的孩子,永远只可能是你生的。”
“你——”
“殿下。”
我们两人同时转过头来,来人单膝触地,一身青黑战袍,铠甲乌黑发亮,似乎是柳箫跟前的人,今天去帐中找他时见过。
柳箫点点头,笑容褪去,挂上了几丝严肃:“韩副将,起来回话。”
呵呵,这就是柳箫的工作状态?貌似还挺好玩的。我退到一边,仔细观察。
“属下并非有意打扰殿下与苏姑娘,只是军师在前方催促,还有——”他若有若无地扫了我一眼,“军师让属下询问殿下,凌迟处死的那几人尸首如何处置?”
柳箫眉头一皱,斩钉截铁:“扔到山脚!”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柳箫,来传话的韩副将也愣了。
“他们不配做我夜郎之人!”他的声音透着从未有的冷峻。
韩副将的目光再次投来,视线相触,我读懂了他眼中别有深意的探究。他不慌不忙地转过视线,然后低头道了声:“是。”
之后,两人说了些什么,我已经懒得倾听,脑中又被这件事占据,连柳箫什么时候走了也没发觉,等回过神来,清冷的月光下只有一道属于我自己的孤零黑影,以及——地上躺着的牡丹雕漆食盒。
回到醒来时的帐篷,里面却还有一个人——苏翩翩。因侍卫得知她是我的妹妹,再者军中本就帐篷稀缺,男女不便,理所当然地就安排她和我一起住下。此时,苏翩翩正霸占着帐篷中唯一的一张床榻,见我进来,语气不善:“你来干什么?”
不错不错,反客为主了?!
本来我尽可以一走了之,但是凭啥就要灰溜溜地出去?于是放下食盒,不客气走到桌边坐下,倒了一杯水,准备长期抗战。
“你,你这个妖怪!”她颤巍巍地伸出食指,继续白天对我的指责和控诉。我静静地听着,现在反而变得很平静,奇怪,难道也心理变态了,居然没有半点生气的冲动。
骂了半天,见我没反应,兴许也是累了,她缓了口气,我原以为苏二小姐大概就此罢休了,谁知此人缓了缓,继而扑在床上嚎啕大哭。
这屋今天不能睡了。正打算起身去找柳箫随便寻个住处,突然帘角挑起,进来一道人影,床上的苏翩翩立即亢奋,从床上腾起,只着中衣,光着脚扑向柳箫的怀抱,双肩颤抖,嘤嘤啼哭。
柳箫尴尬,想推开似乎又无从下手,转过头来看我。我冷冷地看着这一切,端起桌上已经凉透的茶水,一口灌下。
还是出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