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中,身子仿佛漂移在交错的时空之间,沉沉浮浮,眼前有各种影像裂成碎片,漫天飘散。脸颊上冰冷的触感激醒了我,蹭地坐起身来。
空荡荡的大街,遍地银白。定睛辨认了一会,发现所处的地方分明是我家附近的街心公园,脚下虚浮,我愣了下,从秋千上下来。
难道……这一切,都是一场梦?没有柳箫,没有白寒衣……
啪!
一个雪团砸得老娘浑身激灵!
“哪个混蛋!给老娘出来!”
我抹掉雪对着那方向呲牙咧嘴,灌木从上雪花抖擞,钻出一颗小脑袋,咧开缺牙的嘴对我笑。
“呀呀!小璃,你说话好粗鲁呀!你妈打你了?”小男孩摇摇晃晃跑过来,摸我的头。
摸……我的头?我那么大个人,又没蹲着,这小屁孩最多八九岁,居然能摸到我的头!我窜到街边一块不锈钢广告牌前,彻底无力。
羊角辫子肥嘟嘟的脸,五短身材没有胸……这……分明是六七岁时候的我。
难道老娘……又穿越了?
“别生气,蛋蛋哥哥和你闹着玩的,一会给把我的变形金刚借你玩……”小屁孩又追上来,很成熟地爱抚我的脑袋。
蛋蛋……呃,确实是我家楼上王叔叔的儿子,小时候经常和他玩,后来大家搬家,连这小孩的摸样也不记得了。
“小璃,被你妈打了吧?我就说,谁叫你每天偷家里的面包给那个怪叔叔!”蛋蛋抽着鼻涕,愤愤感慨。
“是哥哥,不是叔叔。”熟悉无比的声音响起,我的血液热烈燃烧起来。抬头,面前果然站着一个人,身穿登山服背庞大旅行包的人,带着雪帽,大围巾,墨镜,将一张脸遮得密不透风,但我还是凭着那两世的直觉立即认出了他。
这个挨千刀的朱七慕九!
“怪叔叔来了,怪叔叔是坏人!小璃快跑!”蛋蛋像受惊的小鸟一样窜了,我却紧揪住他的衣服。
“我想起来了,你!你是……那时候”
“谢谢你的面包,春喜。”
啊?啊?我分明死死抓住了朱七慕九的登山服,可为什么手中触感越来越虚无,意识又飘渺起来……可恶,明明好不容易才想起来那么一点……这一切竟然……
我又蹭地坐起身来。
这回,四下是一片花海。
身边一条小河,浮花悠悠,我急忙凑过去看,这才松了口大气。
是苏飘飘的摸样。
可是白寒衣和杜花眠在哪里?
“白寒衣————”对着四野叫唤,只有回声应我。
该不会……该不会,被那群美人弄到龙宫做压寨相公了吧?白寒衣那个姿色……可能性很大啊!
我独自在无际的花海中走,也不知身处何处,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离忧圣地?从黄昏到入夜,终于开始抹眼泪。不要吧!不要抛下我一个人啊!老娘恐高、恐黑、恐寂寞,还有密室幽闭恐惧症啊!白寒衣这个死家伙,把人弄到这里来,就不负责的丢下老娘!柳箫,柳箫……柳箫他会不会来救我。
一抹眼睛,远处依稀有座桥,萤火虫漫天,打着灯笼的女子鱼贯而过。
上帝佛祖释迦牟尼,走得腿都快断了,终于见到会喘气的物体了。顾不得那么多,我急忙跑上去拉住其中一个女子。
“姑娘,请问这里是离忧圣地么?你有没有见过两个长得很漂亮的男子?”
那女子见我,明显惊讶,打量了许久,才闪动美目。
“此是通往离忧圣地的必经之路,我已经许久没有见过生人了。”其余的女子涌上来,盯着我纷纷嘤嘤地笑。
“生人,生人。”
我打了一个寒战,这语调着实和湖里的鱼美人有几分相似,怎么听都像遇上食物的山中女鬼。不由警觉得倒退一步,抖着嘴角干笑。
“你想去离忧圣地?没有舍利子与琅琊宝玉是必死无疑的。”
“那个……,我实属误入歧途,请问你们知不知道该怎么回去?”
那些女子像看恐龙一样看我,半响,迷茫摇头。
“进了此地怎还能出得去?”
我仰面泪流,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和尚洗头用飘柔。
在心里把白寒衣咒骂了几百遍。守着你的瞑水宫安安生生做少主不好吗?非要向往什么虚无极乐,还硬生生把老娘拉来陪你一道折腾。现在好了,你老人家玩失踪,不知道和小花双宿双飞到哪个极乐去了,丢下老娘一个习惯了寄生的小米虫,孤苦伶仃。
领头的女子提起灯笼在我脸上一照,又微笑。
“我看姑娘也无去处,来者是客,不如随我们一同回去小憩吧?”看我怔愣,她又笑道。
“放心,我家主人怜香惜玉,对女孩子一向是极欢迎的,尤其是美丽的女孩子。”
我不禁疑惑。
“你家主人是?”
“离忧圣地守门人。”
我安慰自己,既然是离忧圣地的必经之地,说不定白寒衣和杜花眠不久就会找来,打定主意,于是跟着霓裳女上了石桥,穿过道道水帘,来至一座落在春芳中的紫木抱厦前,每走一步,脚下都有花苞不断绽放,异香扑鼻。我抬头,匾额上龙飞凤舞四个大字“绛洞花厅”。
我对着这宅子狠狠叹了口气,万恶的资本家呐!
霓裳女领我穿过偏厅去客房,一路都是五彩缤纷的女孩子,眼珠的颜色和装扮都不同,简直一个活色生香的梦幻之地。
我流着口水到处乱看,冷不防瞥见左侧回廊上走来几个人。当下惊得魂飞,赤裸脚踝上闪烁的鱼鳞,分明就是刚才湖中纠缠白寒衣的麟美人!
完了完了,我已经能够想象到自己躺在油锅里被烹饪的样子。
我冒着一身冷汗混迹在霓裳女们身后,低头与她们擦肩而过,就在我庆幸没有被发现的时候,其中一个突然顿住脚步,悠悠转过身来。
我心如擂鼓。
她却一转身绕过了我,直接走到领首霓裳女跟前。
“结界已破,世人很快就会找到这里,做好御敌准备。”
霓裳女把我带进客房,吩咐我好生待着别乱走。我点头如啄米,讪笑着把她们送出去,才关上门,便立即搬了张椅子,顺柱爬到梁上。
看情形十有八九,白寒衣和杜花眠是被这些女人弄来了。她们口中的主人,说什么怜香惜玉,估计也是光鲜形容,只怕就是个好色的主,也不知道好不好男色?白寒衣和杜花眠不会已经被收归后宫了吧?
我忧心忡忡,BL应秉承平等自愿原则,强扭的就太虐了,但愿白寒衣这厮现在还活蹦乱跳着,千万别被强扭了。
这房子的构造很奇怪,每间屋子都没有隔死,通过横梁,完全可以通到任何一处,并且那些女子大都在廊上忙碌,像是在准备什么大事,所以屋中十室九空。
我汗淋淋地挪动着身体,差点累趴在梁上。可想象白寒衣和杜花眠也许正衣衫半敞地躺在床上,被狞笑着的马赛克脸频频逼近,或是被吊在半空鞭打烙火钳的样子,无论哪一种都让人全身一颤。
自古英雄救美人,咱也不能总是做拖累男主的废材。
就在我忍不住被自己的高尚情操感动之时,底下传来两声咳嗽,吓得老娘义勇的小火苗熄了一半,连忙缩到柱子背后偷看。
原来是个人,一个华服玉冠的身影正坐于床边,侧身凝神注视白纱账中躺着的人。
我够头望了望,急忙捂住自己差点叫唤出来的嘴。
果然是白寒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