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客厅有两面大落地窗,可以看到屋外的光景。此刻,闵中远夫妻和许方华兄妹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正在走进来的冷陌和闵寒展开一番谈话——
张兰娴笑得欣慰,“冷陌和闵寒,怎么看怎么登对。”
许薇宁也说:“我倒是乐得见到这两个孩子走到一起。”
许方华和闵中远相视一眼,心领神会地破颜微笑起来。
张兰娴又说:“现在看他们也还合得来,我们在背后推波助澜,他们的好事就近了。”语气里是掩不住的雀跃。
许方华抚|摩着下巴沉吟片刻后说:“这件事不能操切,两个孩子性格都傲气,我们得下水磨工夫。”
“嗯。”闵中远一副“我同意”的表情看着许方华。
张兰娴也许薇宁也纷纷附和着点头。
聊得正欢的四个人在看到冷陌和闵寒进屋后,该喝茶的喝茶,该聊天的聊天。
四个长辈把痕迹掩饰得着实好,冷陌看不出一分一毫,礼貌周到地把闵寒引到客厅后闪进厨房帮忙。
闵寒平时一副睥睨一切的倨傲样,见到了许方华,却也礼貌周到地打招呼:“许老师。”
许方华和闵寒因为专辑制作的需要,见过几次面,闵寒敬业的态度给他很深刻的印象,是时下的年轻人里为数不多的被他欣赏的人之一,而当下他有意撮合他和冷陌,所以对闵寒就慈祥和蔼到了极点,应了一声,然后以主人之姿招呼大家过去吃饭。
主客纷纷落座后,范西哲牵着轩仔从二楼下来。
轩仔看见餐厅里的闵寒后,眼睛一亮,挣脱了自家小叔的手,撒欢径奔向闵寒。
闵寒微微一笑,一把抱起主动投怀送抱的轩仔坐在他的大腿上,夸了他一句越长越帅了,把小鬼夸得非常欢乐。
冷陌和兰姨把最后两道菜端出来,放下后去卫生间洗手,洗完了出来后许方华远远地就叫她:“默默,过来,我们开饭了。”
她也很想过去的,可是……为什么就闵寒身旁剩下一个位置?
冷陌当然不知道,这是几个大人心照不宣安排的。她只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迷迷糊糊地从了大人们暗中达成的默契——坐到了闵寒的旁边。
许方华微微笑着:“吃饭吧。”他尾音落下,大家纷纷拿起筷子,开动。
席间,中文有所进步的轩仔时不时中文夹着英文吐出两句无厘头的话来热气氛,惹得一众大人哈哈大笑,范西哲更是把玩笑开到了闵寒的冷陌的身上:“我们现在这样两家一起吃饭,被记者拍到了,两个大明星又要传绯闻了吧?哎,搞不好记者直接把这餐饭理解成双方家长会面了。”
张兰娴和许薇宁笑成一团,纷纷附和,鲜少开玩笑的许方华和闵中远也加入张许的队伍。
闵寒和冷陌夹菜的动作不约而同顿住,前者随即恢复正常,淡定如初,后者也很淡定,而且不易察觉地狠狠踩了右边的范西哲一脚。
一片笑声中,范西哲忽然“嘶”了一声,倒抽一口凉气,冷陌笑得眉眼弯弯,很温柔地问:“表哥,你怎么了?”
范西哲嘴角抽了抽,“没什么,被一种属性不明的生物咬了。”
经过范西哲这么一不明不暗的示意,大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纷纷看向冷陌。
冷陌不负众望地“哦”了一声,看着范西哲:“平时少造孽。”
范西哲的嘴角顿时就像按|摩器一样不断地抽搐着。其他人为了风度,纷纷选择了低头扒饭,只是嘴角的笑意怎么也掩不住。
这顿饭无论是宾主都吃得尽兴。
饭后许薇宁提议打麻将。张兰娴是麻将爱好者,自然踊跃参与。可是只有她踊跃不行,还需要两个人踊跃。她们把希望放到许方华和闵中远身上。然而许方华一生跟文字作伴,不碰麻将,闵中远也只热衷于商场上的厮杀,至于麻将桌上的风起云涌,他没兴趣。最后,范西哲和闵寒被逼硬着头皮充当了另外两个热衷者。
赌局开始,第一局张兰娴这个麻将桌上的千年老妖就赢了个大满贯。接下来的几局许薇宁也渐入佳境,收获颇丰。两个大男人输得很惨,但是都输得情有可原。
范西哲从小在英国长大,如果不是许薇宁热爱麻将从小就教他和和他大哥,然后拉上他老爸一家四口过麻将瘾的话,他根本不知道麻将是什么东西。然而就算是被许薇宁逼着学了,他对这项娱乐实在提不起兴趣,所以没有深入研究,毫无技巧可言,输钱倒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而闵寒,他只是对麻将的规则略有耳闻,从来没有过实战经验,他输钱简直成了比日升月落还自然的事情。
就这样,张兰娴和许薇宁赢钱赢到手抽筋,笑得越来越欢畅。可是她们都忘了一件事情——范西哲和闵寒,都不是省油货色。
有的菜鸟听天由命,有的菜鸟却喜欢探索技巧。两种习惯导致的不同后果是:前者会一只菜鸟下去或者还要当很长一段时间的菜鸟,而后者会在慢慢掌握了技巧之后逐步翻身。很明显的后者是聪明人,这很不得了。很明显的范西哲和闵寒是后者,他们在掌握了技巧之后,迅速翻身,急起直追,把张兰娴和许薇宁抽屉里原本属于他们的钞票一张一张地要了回来,还在不断地吸着张兰娴和许薇宁口袋里的钞票。
冷陌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见许薇宁和张兰娴输得是在惨绝人寰,忍不住出声提醒范西哲和闵寒:“两位,风度!风度啊!”那可是你们的亲娘喂,怎么下得了手呢?
闵寒微微笑着,“赌场无母子。”
范西哲附和:“没错!”
冷陌投以张兰娴和自家姑姑一个怜悯的眼神,然后在心底为他们默哀,一直到下午五点的时候,张兰娴和许薇宁输光了。
输得只剩下一身衣服的两个中年妇女不约而同怒瞪着自家儿子,两口一词地怒骂:“不孝子!”?
牌局散了,闵寒却一直坐在椅子上摆弄着手机,骨节分明的五指在手机屏幕上利落地游走着,不知道在干什么。
好奇之下,冷陌凑近了闵寒,才看见他是在发短信,似乎是发现他靠近了,头也不抬就问:“凯臣问你今天晚上有没有空。”
“有啊。怎么?聚会哦?”
“嗯。宁安和冰冰他们也会去。”
冷陌挑眉,“老地方?”
闵寒摇了摇头,“不是。地方还没定好。到时候给你打电话。”
冷陌“嗯”了一声,“也行。”
就在这个时候,闵中远夫妻两在客厅那边跟许方华道别,闵寒见状也站起身跟冷陌说了一声他回家了,然后又礼貌性地去跟许方华和许薇宁打了个招呼,才跟着闵中远夫妻两的脚步出门。
许方华和冷陌一直把闵寒一家人送到门口,看着他们的车子消失在视线范围内才转身走向屋内,许方华边走边说:“闵寒这孩子真不错。”
冷陌不置可否,敷衍了她爸爸一声,逃回去跟轩仔玩了。
这个时候,闵寒一家人的车子还奔驰在马路上。
张兰娴坐在后座,训斥着闵寒:“死小子,刚才也不知道让着我点儿。”
闵寒知道张兰娴是在说刚才打麻将的事情,笑了笑,无可奈何地说:“妈,赌场无亲情,你说的。”
是,这句话是很久之前张兰娴自己说的。可是那时候她是因为闵寒不怎么打牌,吃准了闵寒稳输,她为了赢得心安理得才说的,可是……“谁知道你的牌技突飞猛进啊。哎,你是怎么做到的?”
坐在副驾座上的闵寒闲闲的看着窗外的疯狂倒退的光景,“跟你打两轮就慢慢地学会了。”
“……”张兰娴被打击到了。当年她学着打麻将的时候,花了好长一段时间,那些所谓的技巧都是用钱输回来的。可是从来没碰过麻将闵寒跟他打了两轮居然就能打败她这个麻将桌上的千年老妖了。这真的是太让人忧伤了……
在张兰娴的忧伤中,一家三口回到了家。
下车的时候,闵寒开去的座驾也被另一名司机开了回来。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闵中远这个时候开口了,“闵寒啊,到书房去,我跟你谈件事。”
听闵中远的语气,闵寒已经隐约能感觉得出来闵中远是要说什么,思绪竟然微微乱了。
他正在极力理顺他凌乱的思绪,闵中远听不到他的回应,以为他不愿意,于是又说:“我比你多吃了将近三十年的饭。我想,我已经老得可以和你谈谈未来了。”
“爸,我不是那个意思。”闵寒终于理顺了凌乱的思绪。“去书房吧。”
二楼宽敞的书房内,闵中远负手站在落地窗边,望着窗外的花园,闵寒肃然站在他身后一米外的地方。
闵中远不是个啰嗦的人,尽管此刻他有很多话要跟儿子讲,可是他还是将所有的话精简成了一句:“闵寒,有的人,一辈子就出现那么一次。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