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到了三点多,冷陌其实也已经很困很累了,可是她睡不着,一想着睡着了再睁开眼睛许方华可能就不在了的时候她就不敢闭上眼。
范西哲轻手轻脚地推开陪护房间的门见冷陌还睁着眼睛,硬是坐下看着她逼着她闭上眼不许睁开。这个方法虽然蛮横了点,但最终冷陌还是睡了过去,尽管隔天五点她就又醒了。
冷陌醒过来之后看见许薇宁和范西哲都坐在会客厅里,她比昨晚清醒了很多,终于意识到是许薇宁回来,扑过去抱着许薇宁就哭。
许薇宁也难过,可是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安慰着冷陌不要哭,人总要面对生离死别的。
可是许薇宁越安慰冷陌就越难过……
天渐渐亮了,许方华从昨天下午睡到现在,精神似乎好了很多,一家人在病房里面吃早餐。
冷陌为了不让许方华担心,特意大口大口喝粥和喝牛奶,许薇宁乐得见到,不断地给她添粥。
吃完早餐后,一家人就在病房内低低地聊天,绝口不提许方华的病情,直到冷陌出去上厕所,许方华才开始交代许薇宁一些事情。
冷陌站在病房门外,把她爸给她姑姑代的事情听得清清楚楚,眼泪倏地又掉了下来。
还没来得及抹去眼泪nancy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告诉她这一届的戛纳电影节颁奖典礼已经结束,她……是这一届的影后。
得此殊荣,她却只是苦苦地笑了笑,推开病房的门进去把这一切告诉许方华,然后挤出一抹骄傲的微笑:“爸,你看,我已经长大了,我的演技得到了很多评委的认可。以后我会加倍努力,让自己有更好的未来。我真的长大了,很多事情我可以给自己做决定了。所以……爸,你放心,安心,我一个人,可以的。”终于,她肯接受许方华即将离她而去的事实。
说话的全程冷陌都在微笑,可是很只有她自己知道:心在被人用锋利的刀子一刀一刀地划过,她痛得无以复加。
她现在要微笑着做出最坚强最懂事的姿态,让她的父亲……放心地离开这个世界。
在弥留之际,许方华对着冷陌笑了笑,他选择了相信女儿以后会很好地生活下去,让自己了无遗憾地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医院的护士敲门进来,说是有一位姓温的人来访。
姓温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那是谁,看着许方华让他做决定。
最后,许方华点了点头,叫护士开门让温舒雅进来,又把冷陌他们全都叫到会客厅去。
冷陌虽然不太情愿,可是也只能跟着许薇宁和范西哲的脚步去了会客厅,温舒雅进来的时候她连一眼神都不给。
温舒雅习惯了冷陌的冷脸,和许薇宁也不亲厚,更范西哲更是不认识,经过会客厅的时候她用最快的速度走了过去进入病房。
病房内的许方华,早已不是她记忆中的模样,只是那副智者的风骨怎么都不会改变。他见到她,嘴角扬出一抹浅浅的微笑说:“你来得正好。”
温舒雅忍住眼泪,点了点头:“你有什么要交代给我?”她知道许方华时间不多,只好开门见山。
许方华的嘴角依然保持着那抹浅浅的弧度:“你都知道的不是吗?这孩子从小就不在我身边,但是特别黏我。我这一走,她在国内也只有你一个亲人了。如果你真的觉得愧对她,以后就帮我好好照顾她。”
温舒雅闭了闭眼把眼泪逼回去,重重地点头。其实就算是许方华不说,以后她也会极尽所能去为冷陌做点什么。
人在弥留之际,最重要的人有那么多人可以帮他照顾,许方华终于完完全全放下了心。
歇了半分钟,许方华又对温舒雅说:“她现在是怨恨你没错,但是我走后她就会知道亲人的重要性。你慢慢来,她会原谅你的。这孩子心肠比谁的都软。”
这下温舒雅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不停地往外涌,许方华却再也不能像二十几年那样伸手拭去她的眼泪,只是对她说:“好了,你走吧。”他自己已经清清楚楚地感觉到生命在一节一节地消逝,最后的时间,他要留给最爱的人。
温舒雅的目光胶着在许方华的脸上,恋恋不舍地起身,动作迟缓。
这个男人,她这一生唯一爱过的男人,她这一辈子最后再看一次,然后仔仔细细地连他脸上的皱纹都不放过,将这张脸刻进脑海,放在心里珍爱一生。
再不舍再故意放慢动作,终归有结束的时候,最后温舒雅几乎是闭着眼睛冲出了病房。
见温舒雅匆匆离去,冷陌和许薇宁急忙进了病房,这才发现许方华的气色好像好了很多,整个人也精神多了,完完全全就是冷陌平时见到他的模样。
许方华的气色突然变好,就跟太阳完全消失在地平线之前,因为光线的反射,天空会短暂地发亮同理。冷陌其实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可是她不敢想不愿意面对,泪眼朦胧地看着许方华,好像只要用心看就能挽留住许方华一样。
许方华看着冷陌笑了笑,拉着她在病床旁边坐下,给她说了许许多多为人处世要注意的地方,一直说到了日落。
落日遁入山底,许方华交代完冷陌最后一句,终于安心地、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冷陌知道他这一闭上眼就再也不会睁开了,就像夕阳最后一抹余晖消失,人间将迎来黑夜。
眼泪从眼眶了不断涌出,可是冷陌却没有哭出声,她静静地伏在父亲没有了心跳的胸膛上,回忆着短短二十几年的人生以来,这个人给过她的一切。
这是生命里最爱她的男人,她就这么失去了。从此以后,她的世界,再也不会有朝阳升起……
不同于冷陌无声的流泪,许薇宁放声大哭,范西哲也是默默地流着泪。
哭过了泪干了,冷陌跟许薇宁一起操持着许方华的后事。当晚她们把就把许方华接回家,设了灵堂让每一个舍不得他的人来缅怀。冷陌作为唯一的女儿,坚强地支撑着接待每一位来悼念的人。
现场有不少记者,冷陌请求她们别拍照,记者们也理解,只是站在一旁,默默地记录着整个过程。
许方华生前人缘极好,他一去四面八方的朋友都来悼念,冷陌一个一个接待下来,整天不吃不喝,范西哲和许薇宁怎么逼都没用。最后许薇宁干脆陪着冷陌不吃不喝,这才逼着她吃下去一碗粥。
第三天的时候,温舒雅来了。冷陌眼神空洞地站在一边,像是没看到温舒雅一样。
这一下,记者们之间就炸开了锅了。早就传闻冷陌的生母是温舒雅,二十几年温舒雅又跟许方华传过绯闻,加上冷陌在温舒雅消失那年出生,许方华住院的时候温舒雅去探望哭着出来被拍到,今天她又遭到冷陌这样的冷遇,最后最有力的证据就是现在的冷陌跟二十几年前的温舒雅像足了七分的长相。
其实不用当事人亲口承认,记者们已经可以百分之九十确认冷陌跟温舒雅的关系。
最后许薇宁不想当着这么多记者的面给温舒雅难看,接待了温舒雅。可是这也并不能推翻记者们心中已经成立的想法。
三天后,许方华送去火化,然后出殡。再然后……冷陌消失了。
那是一种彻彻底底的消失,不在记者面前露面,nancy找不到她,就连范西哲和许薇宁都找不到。
许薇宁怕冷陌做傻事,去找闵中远帮忙找人。闵中远在许方华生前就答应过要照顾冷陌,现在冷陌不见了,他二话不说就派了人,上穷碧落下黄泉地寻找冷陌。
渐渐地,冷陌失踪的消息被媒体知道了,网上的消息越传越离谱,最后传到冷陌已经自杀。
闵寒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是冷陌失踪的第二天,刘向楠面色凝重地把平板电脑递给他,扫了一眼冷陌疑似自杀的新闻他当下就决定回国。
刘向楠也不多说,只是让闵寒放心回去,反正戏已经杀青,杀青庆功会他替他去。
闵寒跟刘向楠道了声谢,让助理去定最快的一班飞机回国。
十二个小时候后,闵寒人就到了A市国际机场。他带着帽子和墨镜,没有行李也没有助理更没有经纪人在身边跟着,低着头走到了机场外打了辆车回家。
他到家的时候刚好是早上的八点多,一家人见到他都很意外,但是随即又丝毫都不意外了,直接跟他说冷陌已经失踪两天。
闵寒蹙眉:“没有过境记录吗?”
闵浩摇头:“没有任何过境记录,我们都很确定她人还在A市。但是A市都已经掀过来了,还是找不到。”
“盛世名城的公寓呢?”
闵浩掐了掐眉心:“那栋楼,我们只差把它拆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