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菲顾不得系上大衣的扣子,快步的跑下楼梯,凌冽的风吹得她发丝凌乱。不多时,高逸开着车过来接上她,朝市公安局的方向疾驰而去。
岚菲不知道这于自己而言,到底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如果是真的,她会不会和他们相认,这么多年的隔阂会不会随着血缘关系而消失?她的脑子里乱乱的,此刻根本理不清楚头绪。
高逸伸出一只手,握了下岚菲放在膝盖上的手,“别紧张,总要去面对的。有我呢!”
那双大手温热依旧,带着某种让人镇定的力量,什么时候碰触到都会让人觉得安全。岚菲感觉到了来自高逸的鼓励,她疲惫的点了点头,闭着眼睛靠在后背上。
正常的工作日,市公安局大楼里人们有条不紊的忙碌着,高逸的朋友将他们带到了一个不大的会议室里。
“你们先在这里坐会儿,我出去领一下当事人,他们是从外地赶来的,一会就上来。”那个人说完,冲他们点了下头,就风风火火地出去了。
十几分钟以后,一男一女被带到了会议室。看起来,他们年龄比自己的父母要小一些,男的带一副高度近视的眼镜,女的穿着驼色的大衣,身体有些微胖。
夫妇俩上下打量着岚菲,岚菲也注视着他们,像是从彼此的身上找寻着着什么。
“你,多大啦!”终于,女人先开口了。
“二十五。”岚菲老老实实回答。
“以前是不是在西福区住过?”女人又试探性的问。
“嗯,我小的时候是在那里,后来上学以后就搬家了。”对于上学之前的事情,岚菲也记得不大清楚了。
“你的父母,哦,我是说你的养父母,是什么时候捡到你的?”女人的语气里有了些期待,像是在慢慢确认一件丢失已久的宝贝。
岚菲说了时间,那对夫妇相视一眼,脸上显露出了喜悦的神色来。他们拉着岚菲又问了一些其他方面的问题,岚菲都如实作答。那对夫妇显得很激动,他们不时小声的议论着。
但是,由于时间毕竟过去的太久,没有更多的回忆可供证实。为了谨慎期间,高逸建议双方去做个亲子鉴定,这样就能明确是否有血缘关系。
在征得了双方的同意之后,高逸载着岚菲和那对男女离开了市公安局,开往市医院,准备去采集双方的血液化验。
冰凉尖锐的针头瞬间刺破皮肤,鲜红的血液流淌到容器里。岚菲竟然没有感觉到一丝疼痛。
医生分别对他们的血液标本做了标记,慎重地交给身边的一个护士,吩咐她拿去实验室进行比对。出来时看岚菲他们还在大厅里等着,就微笑着对他们说:“你们可以走了,DNA的比对结果要一个礼拜以后才能出来。”
天气阴沉,在医院的大门口,和那对夫妇礼貌告别。岚菲说不上心里是期待还是别的。这种感觉很复杂,她并没有从他们眼中读到熟悉的影子。
晚上回到家里,秀英已经准备好了晚饭,满桌子都是岚菲爱吃的菜。一家三口如往常一样,围坐在一起吃饭。秀英将一块鱼肉夹到岚菲碗里,仍旧不断唠叨着,女儿太瘦了,应该多吃点。父亲和平时一样,总是会默默地给她盛好一碗汤放在旁边。
今天出去了大半天,没有给父母一个电话。他们难道就不想知道自己到底干什么去了吗?
“爸,妈!你们真的就没有话要问我吗?”岚菲终于忍不住打断母亲的唠叨。
秀英愣了一下,停止了手里的动作。叶建国也搁下饭碗,略微将身子往岚菲跟前凑了凑,语重心长地看着女儿说:“岚菲,我和你妈也想通了,你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我们都这么大年纪了,不期望别的,……只希望你过的幸福就好。不管你做什么样的决定,爸妈都尊重和支持你!”
父亲说话的时候有一些哽咽,悄悄别过头去擦了把快要掉下的眼泪,才勉强将这几句话说完整。
岚菲还能说什么呢?父母哪怕责骂自己一顿也行啊,这样,岚菲心里的愧疚或许会减少一点,可是,一句都没有。岚菲低下头默默地往嘴里扒拉着饭,泪水无声地低落在了米饭里。
父母的包容让她觉得更加的惭愧,从小到大,他们都不曾打过她一巴掌,不曾对她说过一句重责的话。他们将她像一颗掌上明珠般的疼爱着,可事已至此,她居然做了如此糊涂的事,非要去做什么狗屁鉴定。对自己二十几年的养育之恩,她知道父母此刻肯定是伤心无比的,但他们仍然不舍得责怪她半句。
岚菲不敢想象,假如医院的鉴定结果出来,她跟那两个人果真有血缘关系,那么,她又何去何从呢?这真的是一种煎熬,这样的事情为什么要发生在她的身上。
吃过晚饭,岚菲像小时候一样,双手环住秀英的脖子,央求母亲陪她一起睡觉。秀英慈爱的看着女儿,忍不住伸手抚摸着她秀丽的长发。仿佛她还是记忆里,那个呀呀学语的小丫头,那个离开爸妈一会都不行的粘人小女孩。
“妈,我只是想知道自己是谁?我不会离开你和爸爸的!”岚菲伏在母亲的耳边轻声说。
“傻孩子!你已经长大了,就像小鸟终要离开母亲的怀抱学会飞翔一样。”秀英嘴里说着,却更加地抱紧了女儿,仿佛一松手,她就会从自己身边消失了一样。
一周的时间很快过去了,高逸陪着岚菲去医院取鉴定结果。岚菲觉得自己的心狂跳的厉害,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了一样。
年青的医生将单子递到岚菲的手上,“所测标本之间的吻合度只有百分之六点五。”这就意味着他们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
岚菲默默地看着那张化验单发呆,说不上是该悲伤还是庆幸。高逸轻轻拢住她的肩膀,柔声说道:“没关系,我们再继续找,总会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