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起来,落微一眼就看到了挂在床头上的画,他真的把这幅画拿回来了!落微看着画无奈地笑了起来,真是倔脾气,趁着别人在医院里,强行把画拿了回来。
跟他打了招呼,落微去了医院。
张若彬已经醒了,靠在床头上看窗外的浮云。
“若彬。”落微把保温筒放到病床前的柜子上,笑着坐下来,拧开了保温筒:
“我早上请大厨给你煮了山药薏米粥,趁热吃点吧。”
张若彬接过保温筒,笑着说:“谢谢。”
“若彬,你回瑞士去吧。”落微看着他,小声说:“别呆在这里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不好吗?”
若彬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她,落微犹豫了一下说:
“如果不出这事,我还打算过段时间再和你说,可是……若彬,他曾经也喜欢看我穿蓝色的衣服,和你一样,喜欢看梅娅穿蓝色的衣服,你画的人,不是我,是梅娅,你是她什么人?朋友吗?或者曾经的恋人?我之所以愿意和你在一起做设计,并不完全是因为我喜欢,更大的原因是,我想了解你,想结开你心中的那个结。”
“杜落微,你应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不应该聪明的时候却聪明,这会害了你的。”张若彬苦笑起来。
“我都能知道这事,他一定也知道了,你是为他来的,对不对?虽然我不知道当年到底出了什么事,可是,他这些年一直很痛苦,你放过他吧。”
“你了解他多少?”张若彬放下了保温筒,小声问。
“他不坏。”落微低下头。
“他只是残忍!”张若彬露出了一丝讥笑:“落微,你真正认识他的时候,你会受伤!”
“不要这样说他,若彬,你们之间肯定有误会。”
“误会?”张若彬小声笑了起来:“杜落微,你被他迷倒了,看不清他的脸。”
“张若彬,当年……到底出了什么事?”落微看向他。
“我也想知道,一向坚强的梅娅为什么会选择自杀,我查过她的病历,她并没有得产后抑郁症,她自杀前几天也很正常,那件事发生得太突然。”
“你是她什么人?”落微小声问:“明天建筑是不是你的?”
“无关的人而已,只是偷偷喜欢过她。关于明天建筑,不过是有人请我来做事。”张若彬小声咳嗽了几声,岔开了话题,说:“电脑的事,你告诉他了?”
“嗯,已经不在那里了,可能是被人拿走了,还有,电脑这么重要吗?要不要我报警?可是,昨天晚上琛哥和景越都不让我报警……你看……”见他不愿意说,落微知道他心里还存着怨恨,不好逼问,只好说道。
张若彬苦笑起来,看着落微,轻声说:“你和她很像,不是说长得像,而是同样有种沉静的气质,我第一次看到你,就觉得看到了她!可是相处起来,又觉得你们一点也不像,她的沉静是沉到骨头里的,你不同,你的表面如湖,湖底却蕴藏着无限的能量,落微,你真的是我见过的最美好,最宽容的女人,如果我没病,我也会不顾一切地想去追求你,离开他吧,你会受伤,我不想看到你受伤。”
“我知道,他做事一向很霸道,不择手段,我也见识过,可是,他现在正在改,而且他也并没有把谁往绝路上逼啊,张若彬,给他时间,他会完全改好的。”落微的眼眸亮了起来:“他现在正在找他和梅娅的儿子,等找到了,他就会完全忘掉以前的痛苦,好好的生活。若彬,你也是,忘掉以前吧,逝者毕竟已经去了,再大的错,都是过去的事,何不试着原谅?”
“被爱冲昏了头脑的女人……果然固执到了极点,杜落微,如果哪一天受了伤,你记住,我会在这里等你。”张若彬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小声说道。
“不会的,相信我,我能改变他。”落微微笑着用另一只手覆上他的冰凉的手,说:“若彬,告诉我,你的真名,是不是姓宁?”
张若彬楞住了,杜落微,她果真是冰雪聪明。
“你给我看的第一张设计稿下有个宁字,我本来以为是你取的名字,后来我发现你给我的每张设计稿上都有个签名,有两次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你拿起电话叫对方的名字,小菲,小云,我就知道了,那都是明天建设的设计师们的名字,那么,那第一张,很可能就是你自己的签名,那张设计稿是多年以前,你用真名留在了学校里的,对不对?”
落微笑了起来。
“你告诉过他?”张若彬也笑起来。
落微摇头:“我欣赏你,若彬,我并不是傻得只会爱的女孩子,我只是太爱他,所以什么都顺着他罢了,他也在调查你,不过,我想他查到的还没有我知道的多!”
“呵呵,谢谢,不过,我现在就叫张若彬,没有别的名字,以前没有,今后也不会有,你……懂不懂?”张若彬用手拍了拍落微的脸,说道。
“别拍我的脸,他也喜欢拍,其实我很讨厌这样,像拍小猫小狗一样。”落微拉下他的手,笑眯眯地说道:“我要回去了,出来太久他又会生气,你好好休息吧,想吃什么就打电话给我。”
“落微……”
落微刚走到门边,就听到张若彬在身后轻声叫自己,她转过身,柔声问:
“什么事?”
“这些,陆梓琛都不知道!”
“我明白。”落微点点头,昨天他不愿意让自己告诉陆梓琛电脑的事,她就明白了。
“我喜欢你!朋友之间的喜欢!”张若彬又笑着说道。
“嗯,那么,我也是!”落微轻轻地摆摆手,转身出了病房,关上了门。
深吸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玻璃窗后的张若彬,他还在凝视着自己,她灿烂地笑了笑,回过头,往电梯走去,心里默默地说道:
为什么,舒景越,为什么人人都说你会伤害我?舒景越,我夸下了这样的海口,我说我能改变你,拜托你,不要让我失望,拜托你,不要让我伤心,我不知道梅娅到底经历了什么,可是我知道我的心脏不会比她强壮多少!舒景越,你已经成了我的天,我的地,我的全部,不要让我失去这片蓝色的梦!
刚走出了医院,陆梓琛的电话就追了过来:
“今天有点事来不了医院,若彬的情况怎么样?”
“还可以。”
“昨天他在,我不好太靠近你,你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的,你忙工作吧。”落微轻声说完,就准备挂电话。
“晚上一起吃饭,微微,我请了韩雨菲,一起好不好?”那头传来了急切的声音。
“琛哥,如果不喜欢她,好好跟她说清楚,不要因为我去做更伤人的事,那样……我也会恨你的!”落微吸了一口气,慢慢地说道。
“你要我怎么做,你才会高兴?”
“你知道的。”落微说完,坚定地挂断了电话。
短信迅速追了过来:“如果你要这样,那我就绝不放手,我不放弃!他能给你的,我都能!”
陆梓琛,你也学会了逼我吗?我被人逼过了一次,怎么可能承受第二次?落微干脆关掉了手机,保镖的车已经开到了面前,落微只好上了车,回金璧。
她的生活已经这样了,被莫名其妙地搅混,看不到底,看不到明天到底是什么样。
以前的朋友羡慕她找到了舒景越这样的有钱人,却不知道这份爱情下面藏了多少沉重的心事。
刚走进大厅,前台小姐便笑着说道:“杜小姐回来了,舒总让您去办公室。”
落微道了谢,去了他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高山和韩雨菲都在,还有一位年轻的女子,落微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样。
见到落微进来,韩雨菲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去,高山的表情也有些怪异,舒景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扬了扬下巴说:
“她来了,你说吧。”
那女子笑着拿出了一只精美的锦盒,打开来,唐代镶金玉镯呈现在几人面前。
这不是那天陆梓琛拍下的镯子吗?
“杜小姐,陆总派我把这个给您送来!物归原主。”女人笑着把盒子放到了茶几上。
物归原主?落微楞了一下,这东西可是一千万买来的呢!开什么玩笑?
“这对镯子其实是在当年您家被查封三个月后,卖家才送过来的,是您父亲准备送给吴苑敏的生日礼物,当时已经没了你们的下落,所以杜建风接了手,这回因为要交罚金,偿还贷款,才拿出来拍卖。”
落微看向了镯子,爸爸居然用了这样的大手笔,买这样贵重的东西送给吴苑敏,天,他对妈妈可没这么大方!
“陆总说,杜家的东西总要回到杜家,别人是拿不走的!”女人依然满脸笑容。
落微合上盖子,把锦盒推到女子面前说:“谢谢,不过你拿回去吧,是陆梓琛出钱买的东西,当然归他所有,我不能要。”
女子显然已经知道落微会有这样的反应,她站起来,温柔地说道:
“陆总说了,您叫了她这么多年的哥哥,他理应为你做点事,还有,如果杜小姐不喜欢,尽可以自己处理掉。另外,韩小姐,陆总说,本来想好好道别的,但是有的人不愿意,所以,今天晚上的晚餐他取消了,谢谢您的厚爱。”
说完,女子礼貌地向舒景越打了招呼,出了门。
落微看了一眼镯子,对舒景越说:
“要不,让人送回去吧?”
“啪……”突然,韩雨菲转过身来,用力地甩了落微一个耳光。
这个耳光来得太突然了,谁都没有反应过来,落微被这个耳光打得退了几步才往后跌去,重重地碰到墙边的大花瓶上。
“你疯了!”舒景越从椅子上跳出来,一面吼着,快步走到落微身边扶住了她。
“你才疯了!”韩雨菲尖锐地骂道:“她到底有什么好,可以把你们两个都迷得团团转?还是从骨子里就遗传了她那个不要脸的妈妈的骚劲……”
“雨菲!”高山连忙拉住了雨菲,打断了她的话。
“我就要说!她妈妈不要脸,生个女儿更不要脸~!吃着锅里看着碗里,恨不能把天下的男人都带到她的床上去!”
“啪!”舒景越狠狠地一耳光就打了过去:“韩雨菲,我警告你!你再这么放肆,我绝不轻饶你!”
“打吧,你轻饶过谁?我算什么?不过你利用的一个可怜虫罢了,我恨你!恨死你了!”韩雨菲捂着脸,跺着脚低声嘶吼着:“你早忘了你对我的承诺了!你心里只有这个贱女人!她会毁了你,会毁了我们!”
“滚出去!”舒景越拎起了她的衣领,把她拖到门口,用力地扔了出去:“没我的允许,不许你回金璧!我告诉你,这个家还是我作主!你不怕死的,尽管来惹我!”
“舒景越,你要是敢再打我,我就向全天下的人说,我是你的情妇,你有了新欢就抛弃了我!我看你们两个怎么办!”韩雨菲恨恨地盯着舒景越后的落微,声音冰冷残酷。
落微呆呆地站在原地,脸上火辣辣地痛。
为了自己,他们兄妹要反目了吗?
“我去拿冰块来给落微敷一下。”高山快步走了出去。
落微抬起头看向舒景越:“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舒景越拉她坐到沙发上,手指轻抚着被韩雨菲打过的脸,她的皮肤本来就薄,这一掌打得太重,只这么一小会儿,就肿得像馒头了,红通通的,水汪汪的眼睛眨一眨,就让他心痛起来。
门轻响了,高山拿着一杯冰块走了进来:“雨菲去那边了,落微不要紧吧。”
“敷一下再说!”舒景越接过冰块来,掏出手帕包好了,在落微肿涨的脸上轻滑着。
“为什么这么多人要骂我的妈妈?”落微声音颤抖起来:“我妈妈怎么了?我妈妈早就去世了,为什么还不放过她?舒景越,你告诉我。”
“什么事也没有。”舒景越皱了皱眉说道。
“会议马上要开始了。”高山提醒道。
“你回房去休息吧,我会好好教训她的。”舒景越把冰块交到落微的手里。
落微呆呆地站起来,提着那开始融化的冰块,木讷地走出了他的办公室。
“等等,你的手镯!”舒景越看到那副镯子,又郁闷起来,叫住了落微。
落微转过身,呆呆地抱起小锦盒,快步往外走去。
离二十岁的生日还有八个月,他说在那一天就会娶自己,八个月,能不能平静地走过八个月?在自己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这些以前可望不可及的人物,都开始转着自己打转?杜落微,你是继续装聋作哑?还是去伸手拔开迷雾,当一个清醒却可能痛得地无法入眠的女人?
看着她走出去,舒景越才猛地站了起来,在房间里烦躁地来回走着,高山犹豫了一下说道:
“方警官那边一直追得很紧,说如果你再不配合调查,就要下拘传证。”
“人还没找出来吗?”舒景越烦躁地问道。
“找出来了,可是……”高山停了一下,才说:“他死活不肯说,只说自己那晚没去过仓库,这个时候我们又不能明目张胆地动手,语气稍微有些威胁,他就说要报告方警官,麻烦得很。”
“别问他了。”舒景越停住了脚步,突然舒展开了眉头,说:“还有个人知道!”
“你是说吴苑敏?她不是疯了吗?”高山疑惑地问道。
“疯了不代表她不记得,那个人肯定会亲自去问她保险柜的下落。让齐医生去试试,拿照片给她认。”舒景越沉吟了一下,压低了声音:“不要惊动院方,小心一点,不要打草惊蛇。”
“知道了,我立刻去办。”高山立刻说道。
“走吧,开会去,我看中了一块新的地方,如果开发得好,将会是一个人间仙境!比湖东项目价值要高得多!”舒景越打起了精神,往门外走去。
……
房间里的灯全熄了,只有落微细细碎碎的呻吟声,还有他粗重的呼吸声。
有两个时刻他不太会去注意落微的感受,一个是非常高兴的时候,一个是非常不高兴的时候,现在他显然属于后者。
“还在为雨菲的事生气?”落微拿开他的手,轻声问道。
“不是。”
“为手镯的事?”
“不是。”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落微的声音有些尖锐。
“因为你,你还不知道吗?”舒景越的声音明显带了怒火,放在她腰上的手用了力:“你到底和陆梓琛说了什么?”
“我能和他说什么?”落微坐了起来,惊讶地看着他。
“没事了。”舒景越冷冷地说完,松开她,起身去了浴室。
听着浴室里的水声,落微满腹委屈,自己被雨菲这样打了,他却回来指责自己。
披上睡衣,走到书桌边上,夜光下,锦盒里的玉镯的光泽居然不再温柔,反而有些刺骨的寒意刺入眼中。
“你不洗?”浴室的门拉开,舒景越擦着头发走了出来,淡淡地问道。
落微合上锦盒,低着头往浴室走去,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突然一把扯下了落微的睡衣,露出她光洁的背来,背上有大片的青紫,那是下午韩雨菲打她时她撞到花瓶上造成的,碰到了脊椎,整个背都痛。
“为什么没说?”舒景越皱起了眉。
“你会在乎吗?你让我无条件地相信你,你却为了别人的话来质疑我,舒景越,你和我之间,到底还是我爱你更多一些。”落微挣脱他的手,进了浴室,当他躺在你身边都感受不到你的痛的时候,你就应该好好想一想,你的路到底要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