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州，澶北城。
护城戍卫长桑维翰站在一具尸体的边上，脸色显得很难看，说是尸体，其实也就只剩下了下半身而已，上半身已经不知了去向。
“着已经是最近几日里的第十三具尸体了。”一边的仵作正在仔细检查着尸体的伤口，那断口有着很明显的锯齿状咬痕，可以肯定是被类似野兽之类的生物咬杀致死。
草地上随处可见斑驳的血迹，可想这当时尸体被咬杀时的惨烈。
“长官，要不你还是跟太守大人说说，咱们封城吧。”桑维翰手下的分队队长向他建议道，“长官，现在城里都在传着那个谣言，说是有人看到有妖族在城附近出现过。”
“跟你说过多少次，那些谣言不能信，如果真的有妖，那妖现在在哪啊。这妖又不是鬼，大白天的能消失了不成。”
桑维翰皱着眉头，虽然他也几次向着太守进言封城，但太守确是死活不答应，这城哪能说封就封啊，一有风吹草动就封城，说出去丢的是燕州州候的脸啊。
其实这是件很讽刺的事情，上层人所要考虑的要比下层人更多，但总被下层人理解为无知，因为下层人自以为自己已经掌握了全部的消息。
“你们听着，这绝不是妖族作乱。”桑维翰扯着嗓子对着身边的一队人马说教着，“燕州，甚至北境，从来没有妖族踏上这片土地过，即使是百年前的那场大战，妖族也没能走到这一步，所以请大家回去告诉自己身边的人，不要相信谣言，要相信事实。”
就这样，仵作简单收拾了一下那句尸体的残骸，一队人马便匆匆地向城里赶回去。
城门内，澶北城的掌兵都司穆商都站在城头上，看着远处丘陵间的一处山坳，那里正冒着阵阵的青烟。
桑维翰从城头一侧的楼道内爬了上来，走到了穆商都的边上：“都司大人，城外已经巡查好了。”
“那具尸体也处理好了吗？”穆商都皱着他的眉头，已经五十岁有余的他脸上刻满了沧桑。
“跟之前那些尸体一样，都被仵作带走处理了，只是死法真的很诡异。”
“再等等吧，州候大人刚才来书信了，北境的联军正在朝这里赶来，除了我们燕州的羽林禁军，还有那幽州的暗月和青州虎云豹骑呢。”
“这……阵势这么大，难道我们真的被妖族困住了吗？”桑维翰震惊道。
“不，不是那么回事，州候大人这是要借我们这事向十二州宣誓呢，表决心而已，跟有没有妖族其实没有关系。”
“哦，这样啊。”桑维翰挠了挠头，政治的事他不懂。
“我们也只是棋子罢了。”穆商都苦笑着，“桑维翰，你今晚守城可得长点心啊，最近几天不能出什么幺蛾子的事。”
“都司大人，属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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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的晚上。
桑维翰和他的小队人马照例在城门外开始巡视。
一群人举着火把在城外的田埂上走动，再往前走便是一片邱柏叶的木林子，因为里面的树木都有些年头了，所以枝叶长得很是茂密，彼此枝杈蔓延，相互盘错了在一起。
林子里很黑，火把的火光似乎也难以照进里面。
“戍卫长，我看我们今天还是到这为止吧，差不多了。”手下人对着桑维翰建议道。
不知怎的，大家总感觉这林子到了晚上就透着一丝诡异来，让人老想着快点离开这里。
“你们这群大老爷们胆子怎么这么小。”桑维翰向着今天白日里都司大人的吩咐，这几日是不能出岔子的，“别没事自己吓自己，就算有野兽，咱们这一人砍一刀，也够那家伙受的了。”
然后一群人便提着火把走进了林子，每个人都显得很小心翼翼，踩在铺满落叶的林间泥地里只发出着细微的声响。
黑暗中似乎有一双眼睛，从这群人进入林子后便垂涎地盯上了他们，只是这群这群人没有觉察到这一点，就像死在猎豹口中的羚羊不知道自己是何时被盯上的一样。
走了百来步后。
林子里突然传来一阵阵低沉的喘息声，像是雄狮从喉咙间发出了低吼声，让桑维翰在内的所有人心头都颤了颤。
随后在他们四周不断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一会东，一会西，分不清声音的方向。
“是……是那怪物……”队伍里有人开始失去了冷静。
“大家冷静点。”桑维翰本想着这样安抚大家，但从队伍的后方突然有人大叫了起来。
“啊——”桑维翰急忙回身看去，借着后面人火把上的火光，他可以依稀看到一只一人多高的怪物出现在了队伍后面，人面豹身之型，牛耳一目之容。
“是诸犍，妖兽诸犍。”队伍里突然有人高喊。
然后那只诸犍便向着人群冲了过去，那巨大的冲劲将它面前将近百年的邱柏木尽数撞折，然后一头栽进了人堆里。而那些手持铁剑的巡城守卫此刻则像是玩具一般，没有一丝反抗的能力。
“跑——”桑维翰向着傻愣在原地的人群大喊，然后自己却向着诸犍冲了过去。
他不能在此刻选择逃跑，因为他是这队人马的戍卫长。
桑维翰举起他的大剑朝着那只诸犍的前肘处劈砍下去，却没能劈开那只诸犍厚实的皮层，自己反而被那股反冲的力道震退了几步，手中的大剑也差点震飞了出去。
诸犍将他的脑袋转向桑维翰，一口将口中的一个人咬成了两截，之后血顺着诸犍的下颚撒到了桑维翰的脸上，温热。
人群中的大部分开始四散，但这时却有四五人向着那只诸犍冲了上来，然后朝着诸犍开始做着无用的劈砍。
“戍卫长，你快跑啊。”一个嘴边有着一道疤的年轻人便砍便朝着桑维翰大喊。
原本已经朝着桑维翰张开了口的诸犍不得不将头转了过去，然后尾巴朝着那四五人重重一甩，那些人便倒飞了出去。
“你们干什么，还不跑？”桑维翰冲着那几个他的手下大喊，然后自己也再次举起了他的大剑。
“戍卫长，你跑吧，你跟我们不一样，你还有一家老小在家等着你呢。”另一个也冲着桑维翰大喊。
然后一群人再次向着那只诸犍冲了过去。
诸犍似乎失去了耐性，后退强有力地往地上一蹬便跳到那四五人的身后，然后甩口就咬住了其中一个，将那人朝着半空一抛。
那人被抛的离地有十来丈高，最后重重磕在了一块山岩上。
“你们——”桑维翰看着眼前那几人，其中最小的才十七岁，都是他最忠心的部下。
“戍卫长，跑啊，来不及了。”
桑维翰终于将横在自己胸前的大剑放下，然后朝着来路的方向开始后撤。
“刀疤，你说我们这样，城里人会不会把我们当做英雄。”有人最后调侃着。
“屁的英雄，没有人会记住我们的，我们就是一堆泥巴而已。”嘴角有刀疤的年轻人说完第一个朝着诸犍冲了过去。
“泥巴……这样啊。”那人有些失落，但依旧大吼着朝诸犍冲了过去，他是第二个。
……
桑维翰的身后传来一阵惨叫声，还有衣帛撕裂的声音，他跌跌撞撞地跑着，多少次都跌到在了地上，却蹒跚着爬了起来，继续朝着林子外跑着。
再过了一会，林子也终于安静了，随后一声吼啸声刺破了黑夜，在城外传响，声音一直传到了守城的护卫那里。
像是充斥着犹杀未尽的不满。
而桑维翰也终于回到了城门下，一脸狼狈的样子。城头上是披着风衣的穆商都，他皱着眉头看着远处着火的林子，低声问道自己：“妖族真的来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