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夏站在酒楼二楼窗户的时候，身边只有一个人。
“刚小武说你能让酒楼起死回生？”醇厚清润的声音，有着中年男人特有的厚重和沉淀，正如负手而立眉宇间很是忧愁的这个人一般，带着浓浓的压抑和可惜。
程夏努努嘴笑了笑，对着陌生的男人还真有点不自在，“我如果不这么说，怕是不能见到掌柜的了。”
“所以我在骗我？”商掌柜陡然回过头来看着程夏，眼中的失落挡都挡不住。
程夏摇摇头，“我没骗你，我真的有办法让酒楼起死回生。”
“快说到底怎么做？”商掌柜着急的问。
程夏放下手中接过来的林琇本来背的那个背篓，再将自己背上的背篓放在窗户的边上，这才看着商掌柜说，“其实我本意是来卖我自己做的冬瓜蜜饯，但是酒楼这事，我真的有办法，本来也是想跟商掌柜协商一下的。”
商良忠这才正色的打量起面前站着的这个姑娘，身量纤细苗条，长得更是超脱许多大家闺秀，他想象不到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家，能想出什么让酒楼起死回生的主意来。
程夏看出他眼神中的打量和不相信，只是笑笑，“掌柜的如果真的想听，我们可以找个安静的地方，”程夏指了指窗户，这里到底还有人进进出出的，不安全。
良久，商良忠点点头，引着程夏进了二楼的一个雅间，顺便将两个背篓拎了过去。
单单这一个动作，程夏就对眼前这个掌柜的印象高了许多。
这个中年男子，四十左右的年纪，长相颇为儒雅，而且看得出来是饱读诗书的，有种读书人的气质，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腹有诗书气自华，说的就是掌故的这种。
而且看他举止，端庄有礼又尊重人，有点现代人所说的绅士风度，跟这样的掌柜合作，程夏心里的主意又坚定了几分。
雅间里摆放着一个大长桌，配着几把椅子，跟现代的雅间区别大的地方就在于古典韵味极浓，典雅的屏风上栩栩如生的画着花鸟虫鱼各种动物，墙壁上镶嵌着特色的古典美女画像，看起来古色古香。
程夏将一个背篓放在桌子上，径自抱出瓷坛打开，一股清香的味道扑鼻而来，商良忠点点头，闻起来确实不错。
“这就是你要给我看的？”
程夏点点头，拿过长桌中间摆放的筷子递给商良忠，“掌柜的可以尝尝，这是我用了特殊的方法做的冬瓜蜜饯，这是用白糖做的，叫水晶蜜饯，另一个瓷坛里的，是用红糖做的，叫琥珀蜜饯，味道大同小异，主要是颜色不同。”程夏说完，期待的看着商掌柜。
看她如此灼灼的目光看着自己，商良忠压下心里关于酒楼的问题，耐着性子尝了一块，结果眉眼间瞬间舒展了开来，他也是没想到，这晶莹透润的东西吃起来味道竟然更好。丝丝甜甜，清爽脆口，甜又不腻，比他药铺里给孩子吃的果脯蜜饯健康了很多啊。
商良忠再次打量起了程夏，程夏了然的回视过去，“掌柜的，上次我弟妹来卖药草，我看到每个大夫旁边都摆放着果脯蜜饯给孩子吃，就知道商记药铺的掌柜是个菩萨心肠的人。果脯蜜饯虽然好吃，但是难免甜腻，吃多了也不好。正好我知道一个做冬瓜蜜饯的方法，便试着做了，结果家里人都觉得好吃，所以我都带过来给掌柜的看看，这蜜饯您收吗？”
“你是哪的人？”商良忠这才开口问眼前人的底细，程夏知道，他是开始考虑了。
程夏笑了，详细的解释，“我是清献村的村民，往日很少来集市，也甚少去卖药草，掌柜的肯定没见过我。但是掌柜的放心，我不是坏人。”
“哈哈，”商良忠爽朗一笑，“坏人怎么会说自己是坏人呢，我没怀疑你，不过我想问你，这蜜饯你打算怎么卖？”
在商言商，程夏懂，“这蜜饯是用冬瓜和白糖红糖做的，掌柜的肯定比我清楚，红糖是十二文一斤，白糖是十文一斤，而掌柜的平时常用的蜜饯是二十五文一斤，”看到商良忠倏然看向自己的目光，程夏坦然一笑，“我刚刚问了带我上来的伙计。”
商良忠又是一笑，“知己知彼，没想到你一个妇人也懂这个道理。继续说。”
“我自问自己做的冬瓜蜜饯不比果脯蜜饯差，甚至以前没人尝过，味道自然更胜一筹也更有新鲜感，掌柜的就是单独拿出去售卖都不会差。但是掌柜的买了蜜饯是给孩子吃，所以我决定这些蜜饯统一卖给掌柜，十五文钱一斤，掌柜的以为如何？”
“你要知道，你刚刚已经告诉了我，这就是用冬瓜和糖做的，我如果不买你的，自己找人做，也不会做不出来。”
程夏失笑摇头，“掌柜的你错了，我既然敢告诉你这原料是什么，自然就不怕你做出来，因为除了我，旁人根本不会做。”
“这么自信？”商掌柜有些讶异。
“那是自然！”程夏轻笑一声，语气中满是坦然，“这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冬瓜和糖都是显而易见的原料，谁见到了都能去尝试一下，但是我敢保证，所有人都做不出你看到的这个样子，和这个味道。”
商良忠的手指轻敲桌面，一下下发出清脆的响声，“我怎么知道你不会框我？”
“掌柜的，我不是来做一次性买卖的，我欠了人五十两银子，您也知道，对于我们庄户人家来说，五十两银子不是小数目，我是靠这个赚钱的，自然不能得罪了大主顾，掌柜的如果不信我，我可以把这些蜜饯都寄存在你这里，暂时分文不取，掌柜的只需告诉我一共有多少斤，按十五文钱一斤算的话，应该是多少钱。在下个集市之前，有五天的时间，掌柜的可以找人试试，能不能做出同样的水晶蜜饯和琥珀蜜饯出来，如果能做出来，今日这些蜜饯就当我免费送给掌柜的，如果掌柜的做不出，等我下次来的时候，再把该给的银钱补给我就成了。”
商良忠听完，就真的认真打量起程夏来了，这样穿着粗布麻衣妇人打扮的人，竟然有这样的见地，说话有逻辑条理又清晰，不得不让他刮目相看了。
不过，“你要知道，现在市集上会做蜜饯的人不多，价钱呢，普遍要的很高，二十文钱就算低的。而咱崇安县的老百姓并不穷，偶尔买上一斤尝尝还是有那个能力的。你这个水晶蜜饯和琥、琥珀蜜饯又很新鲜，如果你直接拿到市集上去卖，就算二十文一斤，一天的功夫也能卖掉了，怎么也比你卖在我这里强多了。”
程夏看商掌柜说的实诚，也是处处为她考虑，心里的印象又加了几分，“掌柜的说的有理，我不是没考虑过。但是实际上，冬瓜蜜饯并不适合所有人吃，冬瓜性凉，掌柜的定然比我清楚，若是碰上体虚阴寒的人，吃了这个怕是要加重身体的不适。虽说少吃一点也无妨，但我就想老老实实的赚钱，不想惹上什么麻烦，所以商掌柜是我最先考虑的合作伙伴。商记药铺里的大夫自然知道孩子适不适合吃，其实不止冬瓜蜜饯，平常的果脯蜜饯也一样，不是所有人都能吃，想来处理这样的事，掌柜的比我更有经验，无须我多言。”
“你倒是坦诚！”商良忠垂眸笑笑，“不过，你懂医术？”
程夏心虚的摇头，“家母稍通医术，我不过听了一二罢了。”
商良忠自顾起身将桌角边的另一个背篓里的瓷坛拿出来打开，晶莹剔透的琥珀色，色泽上更吸引人一些，拿过尝了尝，味道和水晶蜜饯差不多，但是口感更好一点，更适合妇人品尝。
程夏看商掌柜的双眼微眯，就知道有戏，“如果商掌柜将这蜜饯取代果脯蜜饯，那些带孩子来看病的父母肯定也会觉得稀罕，商掌柜大可以在药铺中试着推广一下，如果有父母想买，掌柜的也可以单独卖。”
“哈哈，”商良忠爽朗一笑，“那我的药铺就变成买卖东西的场所了，我还能好好看病吗？”
程夏挑眉，“掌柜说的有理，但是就怕到时候掌柜的不想卖，有些人也会央求着商掌柜卖的。”
“哦，你对这东西有如此自信？”
程夏自然点头，“我自己做的东西，味道如何我自然最清楚，若觉得不好，也就不会拿到掌柜的面前丢人现眼了。”
商良忠低头思忖了片刻，又骤然抬头看着程夏，“你就不怕我扣押了你的这些蜜饯，以后这银钱就不给你了吗？”
“商掌柜说笑了，”程夏灿然一笑，“就凭商掌柜能在这崇安县里让百姓如此称赞，又二十几年如一日的经营者并不赚钱的药铺，就说明掌柜的是个值得信任的好人，我没有什么好担心的。”程夏说着挑眉一笑，“再者，我与掌柜的接触绝不仅限于这小小的冬瓜蜜饯，以后打交道的地方还很多。”
商良忠听出来了，她说的是酒楼。
“既如此，现在能告诉我你到底有什么办法能让酒楼起死回生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