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蒙蒂亚勒宣判了自己的死刑,他想自杀。
但是去死之前,他还想为赛颂再做一点什么。赛颂把一生都献给了他,可他却辜负了赛颂的期待,趁一切还没有结束之前,他还想再挽回一下,他想将赛颂的人生重新送上正轨。
“赛颂……既然你说自己是一个平凡人,那我就让你恢复平凡人的身份吧……”随着蒙蒂亚勒轻声的呓语,白色的雾气不断从赛颂的头部逸出,飘散在荒原上冰冷的风中。
“从现在开始,忘了我,忘了你的身份,忘了你曾经经历过的一切吧……是我把你的人生搞得一团乱,全都是因为遇见了我,你才会踏上无尽的征战之路……你为奥洛芙蕾做的已经够多了,是时候该好好休息了。你的梦想实在太沉重,放下它吧,忘记这一切,去做一个真正的平凡人……”
白色的雾气,变得越来越稀薄,这些白雾都是赛颂的记忆,它们就这样被蒙蒂亚勒强行抽取之后,融化在了整个世界里。渐渐地,白雾中掺杂了一丝丝清澈的浅蓝色,这是水之圣冠的力量,这力量也一并离开了赛颂的身体。
他,就这样失去了圣冠,失去了全部的记忆。
而赛颂这个名字,也终于被淹没在了奥洛芙蕾的历史尘埃中。
随风而去的除了赛颂的记忆和水之圣冠,还有一些看不见的“种子”。
这是遗忘之种,蒙蒂亚勒无法抹消历史的全部,因此决定让世界“忘记”赛颂和自己。
从此以后,将不会有人记得他们俩的模样,这是蒙蒂亚勒与世界诀别的方式,也是他对赛颂的一种保护。这样的话,今后无论赛颂走到哪里,都不会被人察觉出真正的身份。
至于曾经发生过的故事,就让它成为传说,慢慢消失在时间的长河中吧。
光是这样,对赛颂来说还是不够的,散播下遗忘之种以后,蒙蒂亚勒又念了一道咒文:“念化——time return。”
这道咒文在普通人手里,只能让没有生命的物体恢复到以前的模样。但是蒙蒂亚勒却能使所有事物的时间倒退——当然,包括人类。他将之称为“逆转咒文”,在这道咒文的作用下,赛颂身上的时间开始逆流。
岁月的痕迹,逐渐在他脸上消失,属于青年的修长体格也慢慢缩小,变得如同少年那般纤细。
赛颂的身体在蒙蒂亚勒的手中,倒退成了十七岁的模样。
他为蒙蒂亚勒献出了生命中最美好的年华,因此,蒙蒂亚勒将这段年华送还给了他。十七岁正是人生中充满无限可能的年纪,新的生活从这一刻开始的话,赛颂一定会得到幸福的。
这一次,再也没有战火和硝烟,也没有高尚却沉重的梦想。
赛颂将会成为一个资质优秀的平凡人,平淡地度过一生。
那个时候,蒙蒂亚勒对此深信不疑。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站了起来,返身走向那一望无际的荒原。
冷风吹起他的长发,那孤寂的身影显得无限凄凉。蒙蒂亚勒,这个身世神秘的少年带着耀眼的光芒降临到了这个世界,却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化身黑暗带来破坏,最后像虚无缥缈的幻影般,无声地离开世界。
“soul destroy”他轻声念了一道咒文。
摧毁灵魂,这又是一种他独一无二的力量,它会对生命造成毁灭性的破坏,也是让一个人彻底死亡的唯一方式。肉体的伤害可以用咒文治疗,但灵魂的毁灭却是不可逆的,中了这道咒文的人将会灵魂破碎,身体也会彻底灰飞烟灭,完全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连一丁点的“念”都不剩下。
蒙蒂亚勒自杀的心意已决。
随着这道咒文,他的身体就像灰尘那样,开始慢慢地在风中融化。意识逐渐远去,他的眼前变得模糊,双脚也一点点地失去了力气,最后缓缓跪倒在地上。
生命在流逝,但是蒙蒂亚勒一点都不后悔。他寂寞地躺在冰冷的荒原上,带着对这个世界无限的愧疚,带着对自己深深的自责,就这样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这个一生充满了传奇色彩的帝王,最终凄惨地死在了流亡途中。
——是的,历史本该会这样发展,但前提是,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假如再过五分钟,蒙蒂亚勒的身体就会完全化为灰烬。
可惜,他没能如愿以偿地死去。
事实上,在荒原上发生的一切,从赛颂和蒙蒂亚勒被安斯帕瑟堵在山洞里开始,所有的情景就被“某种设备”悉数记录了下来。
这,就是覆盖了整个圣塔罗学院以及其周边地区的全方位信息系统——TTS系统。
此时,在学院主教学楼的地下,深达两百米的数据中心里,一个男人正全神贯注地监视着某个显示屏。他身穿笔挺的西装,漆黑的发丝整洁地固定在耳后,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
这个人,就是TTS系统的设计者和操控者,同时也是“地之圣冠”冬凛从露米纳斯提亲自挑选的工作搭档——“the tarot”大秘仪之中的第十三位,“devil”苏澜世。
澜世镜片之下的双眼冷酷而犀利,正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感慨神色,看着显示屏里的凄惨景象——冰冷的荒原上,蒙蒂亚勒的身体已经消失了一半,而在不远处,赛颂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身后是一条长长的、触目惊心的血迹。
“冬凛这个笨蛋,何必搅到这两个家伙的孽缘里面去呢……”随手弹去烟灰,澜世喃喃自语。
而就在这时,显示屏里的画面发生了变化。
只见空无一物的荒原地面上,突然出现了一圈蓝色的光环,有两个身影从光环里浮现出来。
这个光环就是TTS系统的传输模块,这两个家伙是从学院这边的数据中心被传送到那边的荒原去的。他们俩,一个是穿着白西装校服的金发少年,另一个是穿着白大褂、黑发乱如稻草的瘦削青年。
两人都戴着防毒面具,防止吸入蒙蒂亚勒的“遗忘之种”。黑发青年跑到蒙蒂亚勒身边,往他身上倒了什么药水,于是蒙蒂亚勒的身体立刻停止融化,之前飞散成灰的半个身体,居然也像荧幕倒带似的慢慢飞了回来,很快恢复了原样。
黑发青年拖着蒙蒂亚勒,金发少年拖着赛颂,四个人进了光环里。
只听“唰”的一声,光环连带着他们,瞬间就消失了。
冰冷的荒原,变得空无一人,只留下刺骨的冷风在呼啸。
蒙蒂亚勒和赛颂,就这样被救了回去。
而从这一刻起,新的故事,也就此——拉开了序幕。
随手掐灭香烟,澜世离开显示屏,走到另一个房间。
在那里,白大褂的黑发青年正在使劲扯掉脸上的防毒面具,而金发少年则趴在一尊玻璃棺上,如痴如醉地看着躺在里面的人。
“哦哦哦!是真人,真的是赛颂!活的,心脏还在跳!而且还是少年版的,跟我一样的年纪!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能离他这么近,我这辈子也不算白活啦!”
拼命抱着玻璃棺叫喊的金发少年,有着和安斯帕瑟非常相似的容貌。那白皙的肌肤和迷人的金发碧眼让他看起来比女孩子还要漂亮,可惜一脸花痴的表情却与他的美貌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这就是日后一手将历史推上崭新轨道的人,罗迪亚默特家族年轻的一员,安斯帕瑟的血亲。
悠司·凯普兰。
“呋呋呋呋,我能理解你激动的心情,但是别太用力地压着玻璃棺啦,小悠司~”终于脱下了防毒面具,身穿白袍的黑发青年阴笑着凑近过来,“要是里面的药液流出来,赛颂一不小心就会死掉的哦~”
他就是风之圣冠的静风,也是悠司计划中重要的协力者。
“但我实在太开心啦~”悠司收敛了一点力气,但继续趴在玻璃棺上幸福地扭动着,“真的是赛颂,我终于把他从那个混蛋皇帝的手里抢过来了!决定啦,我要把他改造成我喜欢的样子,让他学会普通人的爱好,变得跟我一样乐衷于看漫画和打游戏!我要他做我的搭档,跟我并肩作战,给他新的人生,当然还有新的名字……嗯,就叫蓝橙吧!冷酷的蓝色和温暖的橙色,正如他冷峻外表和火热内心的反差,你说怎么样,静风学长~”
“嗯~这个随便你啦,我也没权力干涉。不过小悠司啊,你的变态让我望尘莫及哦~”
“静风学长太客气了,我才不信这么有魅力的水之圣冠会没人肖想!”
“这倒也是哦,那~要不要我干脆把赛颂大脑里的某些东西切除,让他永远不会离开你,每天都安静地坐在你身边对你微笑呢~”
“那可不行哦,”悠司笑着回过头,“虽然这是非常有诱惑力的建议,但是为了实现我的计划,赛颂强大的战力是不可或缺的啦。等到一切结束之后,我再考虑这一点也来得及嘛……”
这时,另一个不耐烦的声音打断了这场对话:“够了吧!又是塑造性格,又是创造人生,又是做搭档,又是改名字……小混蛋,你他妈在玩养成游戏吗?!”
随着这个声音,澜世从黑暗里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