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时是这样说的。
——这是魔咒研究社的秘术,你一定要记住哦。它的步骤其实很简单,只要在午夜钟声敲响的时候,在教室的讲台上点燃黑色蜡烛,然后许愿。如果你够诚心,许愿之后蜡烛就会让你去做一件事。无论那件事有多奇怪,你都一定要去做,这样你的愿望就能实现了。
——要去做什么事啊?这么说来,莎莎你有好几个晚上都没回来,就是因为这个秘术?
——是啊,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想不起来自己做了什么事。我只知道,最近学长的确又开始喜欢我了,再也不理睬那个死女人啦。
小媛听得聚精会神,似乎对秘术充满信心。但身为旁观者的临生,却越听越不对劲。
秘术、午夜、蜡烛、诚心、失忆……这堆词语凑在一起,听起来怎么好像巫术和邪教?再说,这种漏洞百出的咒语会有效吗?许个愿就能两情相悦,世界上就不会有人失恋啦,莎莎小姐确认学长是真的回心转意,而不是她自作多情?
抱着满肚子的疑问以及想吐槽的冲动,临生躲在花园里耐心等到午夜。幸好小媛没有睡过头,在距离午夜还有十分钟的时候走出了宿舍楼。
来到教室前,她无声地推门走了进去。为了不被人发现,她特意没有开灯,让自己身处在浓重的黑暗中。
窗外透进冰冷的月光,把小媛的脸映照出一层幽蓝的颜色。
这时,远处的海关大钟敲响了午夜的钟声。小媛从睡衣口袋里掏出黑色蜡烛和一只打火机,她小心翼翼地点燃了蜡烛,将细长的烛身倾斜,让融化的热蜡滴落在讲台上,然后把蜡烛粘上去使其固定。
站在蜡烛前,她模仿祈祷的样子闭上眼睛,在微颤的火苗中小声了许下了愿望:“希望……希望小黎……能对我……更加……更加热情……一点……”
因为兴奋和紧张,她的声音不停地颤抖。黯淡的火光里,双目微闭的她露出幸福的笑容,呼出的气息让火苗颤动得更甚,一瞬间扭曲了她的脸。
而躲在外面偷看的临生已经冒了一头的冷汗,这股阴森的气氛莫名让他胆颤。明明没有觉察到负念的存在,他却觉得这个女孩已经神志恍惚了。
完成了许愿仪式,小媛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这时她才发现因为紧张,自己的睡衣都被汗水浸透了。一阵冷风从教室门的缝隙吹进来,让她结结实实打了个寒噤。
冷风无声地吹熄了蜡烛的火焰,当小媛意识到蜡烛熄灭的时候,教室里已经陷入一片黑暗。
失去光明的教室变得出人意料地寂静,从举行仪式前的兴奋中清醒过来,小媛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夜晚的温度越来越低,全身冰冷的她想快点回到宿舍。
但是,蜡烛没有回应她吗?为什么没有让她去做事?难道她还不够诚心?
正在她困惑的时候,耳边传来轻轻的响声。
“——咚,咚咚。”
教室的一角,有人在轻轻敲击课桌。
小媛的头皮一下子炸开了。
“谁……谁在那里!!”她厉声质问,却掩饰不住声音微微的变调。
敲击声停止了,教室顿时安静得让人窒息。心脏怦怦狂跳着,小媛的额头上渗出更多的冷汗。
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吧……她在心里安慰自己,慢慢向那张发出声音的课桌走去。不知为什么,躲在门外的临生突然有一种想喊她停下的冲动,但还没等他弄清这股冲动从何而来,小媛的手指已经抚上了课桌表面。
瞬间,她的身体像触电般地猛然僵直。
临生的心脏也漏跳了一拍。
他艰难地呼吸着,借着月光看见小媛的眼瞳已经失去了生机和活力,变成了死气沉沉的深黑色。而在短暂的僵硬后,她的身体开始不自然地晃动、扭转,就像一只被提了线的木偶。
嘴唇微微张开,她似乎在喃喃地说着什么。
那声音如啜泣、如低语、如念诵,临生费力地竖起耳朵,好不容易才听见一点点。
“狩猎……”与此同时,小媛蠕动着嘴唇,转身慢慢向教室门口走来,“狩猎……”
“狩猎……金色……”
“狩猎……金色少女……!”
糟糕!
生怕被小媛发现,临生连忙到处找地方藏身,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迈着缓慢而僵硬的步伐,小媛走出教室,双眼直直地从临生面前走过,似乎根本没有看见他。
临生只跟她对视了一眼,就被她僵尸般的眼神和脸色吓得半死,后背紧紧贴在墙壁上。
等到他终于缓过气来的时候,小媛已经转过走廊尽头的拐角,消失不见了。
“等……等一下啦!”小声惊叫着,临生连忙追上去。所以,这就是实现愿望所必须去做的事情吗?金色少女是什么玩意儿,而且小媛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能做“狩猎”这种事?
……也难说啦,之前颂婷姐被负念缠身的时候也性情大变,攻击力倍增。所以,小媛可能也……想到这里,临生又发现一件奇怪的事。
那就是,他依然感觉不到负念的存在。
这是为什么?
带着疑问离开教学楼,临生看见小媛正在向学校的后方走去。她穿过花园,穿过宿舍区,摇摇晃晃地走向学校尽头的一扇生锈铁门。
那里本来被牢牢锁住,现在却不知被什么人打开了。临生知道那里是早就被废弃的旧校舍,此时,本该空无一人的陈旧建筑所在的方向,正传来隐约的火光。
靠,这火光也太阴森了,难道魔咒研究社真的是邪教?他们该不会在半夜里举行殉教仪式之类的东西吧?!
害怕地缩了缩脖子,临生放慢脚步,不敢再前进了。
通往旧校舍的小径两旁种满了树,他躲到树后观察情况,先确认前方没有危险,然后才鼓起勇气跳到下一棵树后。
接着,他再次观察情况以及鼓起勇气,再跳到下一棵树后。
如此这般重复几回,临生忧伤地觉得自己蠢得好像一只跳蚤。但是,在幽深午夜、孤立无援、对手不明、前方敌情完全不清楚的情况下还敢往前走,对他这个废物来说真是了不起的进步了。
如果在过去,他一定会转身逃回家,才不会管一个陌生女孩的死活。
难道,这是他得到异界力量的同时,伴随而来的责任感吗?明明知道自己根本不够强大,却还是想努力保护一个比自己更弱小的普通少女。
一瞬间他有点激动,但又立刻甩甩头。
算了,清醒一点吧苏临生,别沉浸在个人英雄主义的幻觉中了!如果真是担心小媛的安危,刚才就应该想办法让她清醒过来,而不是由着她乱跑!
可是,他根本不知道怎样让小媛清醒,尾随在她身后观察情况也是一种方法啊。
但是,放下无聊的赌气,直接通知白维和莱维不是更好的方法吗?!
在自我承认和自我否定的情绪中轮番纠结着,临生在树木之间移动,慢慢靠近了旧校舍。在距离建筑物还有十米远的地方,他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的情景。
旧校舍是一栋破烂的五层建筑,窗户玻璃几乎已经全部碎裂,像是张开了一个个黑洞洞的嘴。灰红色的砖墙肮脏不堪,到处缠满了爬山虎,让人忍不住要起一层鸡皮疙瘩。
而在建筑的门口,大群学生正围在一个火堆面前,小媛也在其中。
他们的身影僵硬而怪异,嘴里喃喃地不知在说什么。而火堆的另一侧插着一个巨大的十字架,一个娇小的身影正被捆绑在上面。
临生眯起眼睛,当看清对方的时候,他全身一震,险些忍不住大叫起来——
那……那是……爱朵儿?!
可爱的金发少女被牢牢绑住,双眸紧闭,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金色的蓬蓬裙下面,她的长靴不见了,两条光洁白嫩的长腿裸露在外,正被寒冷的夜风肆意吹拂着。
临生突然意识到,她就是学生口中的“金色少女”。
“狩猎……金色少女……”正在这时,喃喃的声音提高了。
“狩猎……”
“狩猎……金色少女……”凌乱低沉的念诵让人毛骨悚然,同时学生们也开始有了动作。他们围绕着火堆,慢慢向十字架凑近。
然后,其中一人捏住了爱朵儿的左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