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听到二人脚步：“坐下吧。”
说着，林凡分别在两个茶杯里斟下茶水，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
陈老爷子和方梦然的面色颇为凝重。
方梦然首先开口：“林凡……刚才我和我爷爷通话了，虽然爷爷依然是坚定的支持你的任何决定，但是今天这件事情……”
不等方梦然说完，林凡淡淡道：“先喝茶。”
方梦然真的是服气了，心道这林凡是真的能沉住气。
如果不是颇为相信爷爷的眼光的话，她现在恐怕也已经认为林凡是个疯子了。
她只好端起茶水，轻轻抿了起来。
陈老爷子也是同样不发一语的饮茶，一双苍老的眼睛，凝聚起来，安静的看向林凡，想要从林凡的眼神中解读出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啪嗒。
听到二人轻轻放下茶杯的声音，林凡看着前方美轮美奂的夕阳：“不知不觉，一天的时间又过去了。”
二人皱眉，知道林凡要说话了。
林凡扭头看向两人：“正如二位的生命，又少了一天。”
一听林凡这番话，陈老爷子微微皱眉。
是啊，生命中，又少了一天。
这种概念，对于年轻人来，可能体会不够真切。
但他这一把年纪，真的是每天都觉得时间不够用的，他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年的活头，所以……他几乎每都在忙碌，生怕自己一停下来，生命就走到了尽头一般。
不过……
这时候，林凡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个？
方梦然这个年轻女子，则是直接有些沉不住气了，秀眉微蹙道：“林凡……你这个腔调，是想要说一些故弄玄虚的话吗？”
闻言，林凡淡淡一笑：“我只说我想的，虚不虚，就要看你自己的境界了。”
说着，他站起身来，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对你们来说，人生短短在世几十年，每天都是在忙碌，但你们有没有问过自己……面对终将一死的局面，你们该怎么做，才不辜负自己？”
生与死，这是一个永恒的哲学命题。
也是一个极其现实的问题。
林凡的语气，拥有令人信服的感觉，方梦然明知道林凡可能是在扯一些人生大道理，但她莫名其妙的能听得进去。
“今天，无论怎么做，洪家和梁家，都已是铁定要出手对付陈家了，对吧。”
林凡看向陈有才。
陈有才深深地点了点头，的确，今天无论林凡是否对那个洪振北出手，这个被洪梁两家针对夹击的局面，已是无法改变的了。
“那既然如此，我出不出手，还有什么区别？”
陈有才皱了皱眉，认真回答：“非要说区别的话，那就是……洪家和梁家的攻势，会更加凶猛一些。”
林凡笑了笑，扭头拿起紫砂壶，开始往陈有才的茶杯之中倒茶。
伴随着一点点倒入的茶水，杯子逐渐溢满。
“林少爷，可以了……已经满了……”
看水都快要溢出来了，陈老爷子楞了一下，提醒道。
林凡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继续倒下去，直到杯子里的水溢出来，弄湿整张桌子。
“你们陈家，如今就如同这个茶杯一般。太少，不够喝，太多，装不下。”
说着，林凡从一旁拿来稍大一点的杯子：“这个，是洪家的杯子。”
然后，林凡往这里面倒茶，倒满了之后，对陈有才还有方梦然道：“如果你口渴，你们会选择哪个杯子？”
陈老爷子这么一把年纪，这种教的行为，他曾经也经常使用，但是被一个年轻人如此教，他还是第一次，其实他现在已经猜到林凡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他很配合的指了指更大的杯子。
“林少爷，你是想说，想要得到更多，就应该取而代之，哪怕对方是洪家，对吧。”
林凡淡淡一笑，没有正面回应，而是道：“假设你是洪家人，现在端起来准备喝茶，一饮而尽。”
方梦然在一旁一阵无语：“这茶这么烫，怎么一饮而尽。”
“这就对了。”
林凡忽然一笑：“你不敢喝，因为你怕烫。哪怕是洪家的人，就算再口渴，看着这么一大杯茶水，也不敢一饮而尽。因为，他们怕烫，因为怕烫，所以他们需要制定规则，规则中规定，这杯茶，该怎么喝，多久喝，还有分几次喝。”
林凡指了指茶盘上所有的杯子：“这些杯子，就好比如今江南省整个商界的局面。就算每杯茶都倒满，他们也要遵守规则，在怕烫的前提之下，他们需要遵循一个无形中的畏惧感。这种怕烫的情绪，你们可以理解为这种‘畏惧感’。”
方梦然忽然笑了，笑的有些无奈：“林凡，你说这些，无非是说教而已。又能解决什么？是，我爷爷很尊重你，现在陈老爷子也很尊重你。可能我方梦然眼拙，看不出你到底有多么值得令人尊重的，我只关心最现实的问题。你将洪家彻彻底底的惹怒，你打算怎么解决？”
虽然方梦然说的很不留面子，但是林凡丝毫不讨厌，反而有些欣赏。
他说道：“我今天的行为，让整个江南商界的人都感到了愤怒。因为，我打破了规则，因为，我不怕烫。现在，我拿起了茶杯，所有人都期待我不知死活的一饮而尽，然后烫死我。但是……”
说着，林凡将茶杯之中所有的茶水，重新倒回了紫砂壶之中，林凡举起紫砂壶，打开茶壶盖，一股热气腾腾的白烟冒出来，林凡竟然直接仰头一饮而尽。
“你干嘛！”
方梦然吓了一跳！
这紫砂壶可是非常保温的，而且还是刚从炭炉上拿下来。
这和沸水的温度也差不了多少，喝下去……还不把人给烫死啊！
但在她下意识的喊出这句话的时候，林凡却已经将紫砂壶往地上一丢。
啪的一声，茶壶碎裂。
里面没剩下一滴水，只剩下一片上好的茶叶。
方梦然和陈有才看愣了……
林凡此时面无表情，仿佛没事儿的人一样！
这人……完全不怕烫的吗？！
林凡扭过头来淡淡笑着说道：“现在，你们懂了吗？”
两个人一脸迷茫。
是的，刚才他们还能猜到林凡想说什么，但现在，他们猜不到了。
林凡笑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们。我敢喝，因为我不怕烫。当我和其他人一样都很口渴的时候，只有我不怕烫。所以，我为什么要遵守规则，将茶水分给别人？别人没有这个胃口，不敢喝。我胃口大，我喝了，所以，他们又能怎么样？”
“或者，我用更简洁的方法告诉你们吧。”
林凡重新回到座位：“我惹起众怒，是想让所有人针对我，当所有人都想要用滚烫的茶水来攻击我的时候，规则将不复存在。所谓破而后立，正是如此。”
“换句话说……”
“我的目的，是将江南省商界，重新洗牌。”
“有句话你们听说过没有。”
“上帝若想摧毁一个人，必先使其疯狂。”
陈有才内心深处，出现了一丝涟漪：“你是想说……你是故意让洪家疯狂？然后才更容易下手对付他们？”
“不。”
林凡笑了笑：“我的意思是说……”
“我就是那个上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