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厮一骨碌地把话说完,结果金升赫一句都没听进去,他两只眼珠子不停地迅速地左右移动,最终目光定在那已烧成灰烬的画像上面,他眼珠子漆黑得如同万丈深渊,在这门窗紧闭惨淡光线的屋中,显得分外狰狞:“方才那画,你可看清楚了?!”
小厮不知大少爷这话是何意,只迷惑地点头又摇头,根本就不明白,大少爷刚刚明明把画亲手烧了的,现在怎么又问这画?
金升赫深吸口气,指着小厮,淬了毒一样地问,“这画,是不是当初你送去给杀手头头的那一张?是不是!?”
闻此言,小厮风中凌乱,他哪知道啊!这画送来一直是团着卷儿的,大少爷是第一个看到这画的,应该极清楚这件事啊。
“我问你是不是,究竟是不是?”金升赫见小厮发愣,挥手一个嘴巴子甩过去,接着拳脚交加,把小厮打个半死。为了确保性命,小厮哀叫着承认是那副给杀手头头的画像!是那幅!
事后小厮暗暗庆幸,多亏他确认了,否则现在大少爷不定会宰了他呢。
从小厮嘴里确定了此事,金升赫伸展手臂,面上的危机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思虑:“你方才说送画的人捎了口信,是什么?”
捂着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伤处,小厮懦懦地回道,“小人不敢说。”见大少爷神色发沉,他跟着只得照实道,“那送画像的说要把大少爷您杀死在这茶园之中,让您好生准备着。”
‘娘的!’
没有悬念,小厮又挨了金升赫一记嘴巴,这下子是彻底连话都说不圆实了。
金升赫气得在屋内来回奔走,脑袋瓜乱极了,真希望齐嘉炎现在还陪在他身边,这样就能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交给杀手头头的画像,会被转送回来,对方还威胁要杀掉自己?莫非自己雇佣的那些杀手,都被对方给杀死了吗?
左思右想,金升赫突然记起来,问小厮:“看清楚那个送信人的模样了吗!”
小厮捂着脸直摇头,被金升赫再次招呼了一巴掌,才呜呜咽咽地道明因由:“那个送信人拿刀架在小人脖子上…那人在小人身后,小人根本就看不见他的脸啊,而且他的声音也被刻意伪装过…”线索到这里等于是断了。
金升赫指望能够识破对手身份,现在这根救命稻草也彻底失效,他开始无比焦虑地在原地打转儿。
最后他看了眼天色,望着已经往西斜的日头,最后一咬牙:待天黑后就离开这里!
金升赫考虑得很清楚很实在,在这里他已经呆了两日,对手明显想杀他,看来是对这茶草园已经摸得极清楚了。他只有出去,才能保护自己安全。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正是最安全的,不如他去金家名下的一处街铺之地,虽然靠街,但对方必定想不到这点!
盘算毕,金升赫让小厮收拾东西,准备开一黑就出发。
时至黄昏,许薰在自己的衣柜里面翻找了一件百合花色的裙子,打算换上。
冬青由外而至回禀,已经派人到了陇城曾家,找到了曾晴溪的父亲曾家三爷,但送信过来时显示,他们并没有接受什么庄园。
闻此言,许薰点头表示知道了,并继续整理身上的百合花衣裙,微微牵起裙角往外轻轻一牵拉,但看到这百褶裙式的衣裙,仿佛一朵缓缓盛放的百合花,冰白而绝艳。想象着这朵花染上鲜血的凄艳样子,许薰漾开三分笑,眸如碧水,满满冰意!
冬青在其后,望向镜中小姐的表情,忍不住捏了捏手,突然对小姐有点怕怕的。可是更担心小姐的计划会失败!杀金升赫也许不同于杀三皇子,但金升赫也是皇商的嫡子,那可是皇商啊!冬青只觉得这世道,只要跟皇家沾边的,都比她这种小小百姓强:“小姐,您觉得咱们能成功吗?金升赫真的能多芳草茶园出来吗?万一他……”
她这般多顾虑,许薰不放在心上地轻轻笑了,娇颜温润文雅,可那笑声却如染毒的恶花,令人不寒而栗。冬青不敢再说话,只怯巴巴地望着小姐,听她说。
“金升赫和三皇子都极易对付,要取他们性命,不费吹灰之力。现在只是让金升赫血债血偿而已,他杀了金慕姿,再为金慕姿陪葬,放心,公理是占在咱们这边的,不要怕。”许薰轻轻地道,仿佛春日的暖风,可却夹着几缕凉意,凉到心底。
冬青哭笑不得,她就担心金升赫不死。刑部的人根本没办法证明金升赫杀金慕姿,小姐现在若是杀不死金升赫,会惹一身臊!
此际苍韨由外面接到信跑进来回禀,“芳草茶园外还没有发现金升赫的踪影,大小姐是不是要杀不了他了啊?”芳草茶园人多眼杂,否则他就进去宰了金升赫。
许薰在原地略站,面上没有半丝不安,反而问,“三皇子那里怎样,收到咱们送去的金子了?”
“哪有啊。三皇子进了宫,宫里的消息不是咱们能掌控的,现在金子还在他手下那里呢!”苍韨连忙摇头嚷嚷。
许薰清墨般的黑眸沉默地望着苍韨,半晌自言自语:“上回璃妃娘娘赏赐,我还没进宫谢恩,不如现在便去吧!”她说着朝外走去。
一脑子浆糊的苍韨抓抓头发,完全听不懂大小姐这话是何意。冬青推了他一把,让他盯着点,当即便追上大小姐。她知道,大小姐这是借机进宫,见三皇子。
主仆前后刚离开御医府,就见一个面生的太监打扮的小公公突然冲了过来。冬青忙用身体拦在小姐面前,可这小公公却也机警,到跟前便煞住脚步,并没有使双方撞上,他声音尖细低着头,眼珠子却往上翻偷瞄许薰:“许大小姐,我家娘娘请您入宫一叙。”
“你家娘娘是谁啊,你怎么也不报上名来,你真的宫里来的吗,怎么这样没规矩啊!”
冬青一罗遭的质问,语声跋扈,没半分余地。
小公公拱拱手,竟好脾气地没有发火,他抬起脸来目光掠过冬青,望定许薰,微翘的嘴角勾了勾,一看便是个会说话的,而他不说话这张嘴也仿佛在笑,平白给人机灵聪明之感:“小人乃是敬妃娘娘身边的,大小姐以后就叫小妙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