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着娘亲用了午膳了，娘亲催着我回城和您守岁，”吉祥的脸颊红扑扑，也不知是被冻的，还是喘的，她一边说着，一边麻利地挽着袖子，一边问宋福，“爹，您有什么想吃的？我现在就去给您做去。”
“你来了爹就高兴，吃什么都好，”宋福心里高兴，一边道，“闺女啊，爹明天初一再给你包个大红包。”
“那我今年这可是赚了。”吉祥含笑道。
“闺女，你娘亲身子还好么？”宋福问道。
吉祥沉吟道：“说不上是好是好，郎中只是说老毛病了，左右是治不了了，只能好生将养着。”
“哦，”宋福点点头，“那赶明儿你带我去瞧瞧你娘亲。”
吉祥一脸惊诧：“爹，您要去探望我娘亲？”
“要不是我身子不爽，本来早就该去了，”宋福道，“如今我既是认了你为义女，到底还是欠了礼数，是该登门求你娘亲应允。”
吉祥忙摆摆手道：“没事儿没事儿，我娘亲说了这些年都仰仗大哥照顾，我在大荔也是靠……”
“闺女，这事一码归一码，”宋福截断了吉祥的话头，一边又道，“不管是在大荔还是北狄，礼数不可废，这事儿我和宋桐也说过了。”
吉祥只得点点头：“是，那就都听爹的。”
“小姑姑！小姑姑你回来啦！”可儿甫一进了院门就瞧见了吉祥，忙得欢欢喜喜地跑过来抱住了吉祥，“小姑姑，我好想你啊，你怎么那么多天都不回来？”
“姑姑这不是回来吗？”吉祥笑着揉着可儿头上的小辫子，一边柔声道，“等会儿姑姑给可儿做面人儿好不好？”
“好好好！我要貂蝉！”可儿喜得一蹦三尺高，“我还要孙尚香！”
“好好好，姑姑都给你做，”吉祥捏了捏可儿的小鼻头，一抬头就瞧着宋桐也进来了，吉祥忙得福身行礼道，“见过兄长。”
宋桐点点头：“回来了？”
吉祥对上男人的视线，没来由的就觉得一阵紧张，忙得就低下了头，小声道：“嗯，回来了。”
“回来就好，咱们一家人守岁。”
……
说是守岁，但宋福的身子和可儿的年纪，自然都是守不住的，刚刚过了亥时，宋福就已经开始打瞌睡了，宋桐亲自给宋福洗漱了之后，伺候了老爷子歇下了，一回头，就瞧着可儿也在吉祥的怀里睡熟了，饶是房中有火盆，吉祥还是怕她冷，还特地取了张厚毯子裹在可儿的身上，一边拍着可儿一边还小声唱着什么，似乎是大荔的摇篮曲，可儿因为娘亲故去，已经多日睡不安稳了，这时候却箍着吉祥的脖子睡得很平稳。
宋桐瞧着这幅场景，不由得鼻头发酸，曾几何时，可儿还小的时候，白氏也总是这么温柔地哄着她入睡，还是吉祥抬起头看过来，宋桐才忙得挪开了眼。
“兄长，不如今儿晚上就让可儿跟我睡吧，”吉祥抱着可儿，小声跟宋桐商量着道，“你瞧她睡得多沉，外头又冷，就别让她挪动了，没得着了风寒。”
“行，”宋桐点点头，再抬头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平静，一边对吉祥道，“那我把她给抱过去。”
如今吉祥在宋府已经有了单独的院落了，只是宋福身子仍不大好，所以她仍旧随着宋福住在一处，现在在厢房里住。
“不用了，就几步地，可儿又不重，我自己抱过去就行了。”吉祥忙摇头道。
可是宋桐却仍旧走过来，从吉祥手里接过了可儿，只是可儿的双手死死地环着吉祥的脖子，宋桐弯着腰，自然和吉祥贴的极近，这样的姿势，两人难免都很是尴尬，尤其是吉祥，从来没有这样和男子亲近接触的经验，登时就闹了个大红脸，宋桐忙得就朝后让了让身子，一边小声对可儿道：“可儿，醒醒，爹爹抱你。”
“不要，不要爹爹！”可儿把吉祥搂得更紧了，兀自紧闭着双眼，一边哭唧唧道，“可儿要跟娘亲睡！要娘亲！不要爹爹！”
在可儿的声里，吉祥的脸蓦地更红了一倍，简直要跟滴血似的，宋桐也蓦地就收回了手，朝后退了一步，他又觉得自己这样太失态，当下拢了拢外衫，一边含笑对吉祥道：“这丫头睡糊涂了说胡话呢，妹子你可千万别生气啊。”
吉祥低着头小声道：“没有，我不生气。”
是啊，有什么好生气的？
她非但不生气，心里却还甜丝丝的。
“那……我就先回房了，”深更半夜的，宋桐实在不便和吉祥相处一室，当下又看了看睡熟的可儿，顿了顿，又对吉祥道，“可儿就麻烦妹子了。”
“咱们是一家人，兄长别说见外的话。”吉祥小声道。
“是，咱们是一家人。”宋桐没再说话，推门出去了。
外头寒风裹着鹅毛大雪，是他熟悉的北狄的寒冬，却又是他不适应的孤独寂寥，他站在这寒风乱雪里头好一会儿，然后转身回了后院。
……
除夕。
佳期院。
鹿明岚孕中易疲乏，所以虽是除夕，但是穆远特也没打算像往常一般举办阖宫饮宴，和鹿明岚用了除夕宴之后，就早早地洗漱上了床。
鹿明岚自有身孕之后，穆远特就收敛了许多，虽太医说了如今鹿明岚胎相稳固，但是穆远特仍旧十分小心谨慎，故此穆远特已经用洗了四个多月的冷水澡了，如今倒是习惯了，顶着一身寒气进了寝殿，只是瞧着鹿明岚侧着身躺在床上冲自己笑，他又觉得从头到脚都是火烧火燎的，他默默地在中衣中裤外头又批了一件睡袍，然后喝了一大杯的苦丁茶，这才掀着被子上了床。
“你真的没必要这样，”鹿明岚对着这般自律的穆远特，实在是哭笑不得，“太医都说了，我这一胎稳的很。”
“那也不成，我这人粗野，一遇上更是受不住劲儿，”穆远特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了胳膊让鹿明岚枕，一边侧脸亲了亲鹿明岚的长发，沉声道，“没事儿，我能等。”
鹿明岚枕着他的胳膊，心里简直不能更满足了，如今她日日枕着穆远特的胳膊入睡，晨起又在穆远特的怀里醒来，穆远特为了能让她睡个好觉，把早朝朝后推了一个时辰，饶是一众臣子反对，可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除夕你都不去瞧瞧左夫人，怕是不好吧？”鹿明岚翻身抱着男人精悍的腰身，小声道，“往年好歹阖宫晚宴上，你和左夫人还能和和气气地吃顿团圆饭，今年你竟连去都不去了，外人知道了，必定要说你凉薄了。”
“没事儿，王子和公主都过去陪她过节了，”穆远特一下下顺着鹿明岚的长发，他实在太喜欢女人的头发，又长又滑又密又黑，还透着沁人心脾的馨香，“再说了，腊八的时候不是过去瞧过她了吗？”
“那也太不像话了，到底今儿是除夕，她又是你的发妻，是北狄最尊贵的女人，”鹿明岚实在想不到，这样的话会有一日竟会从她的口中说出，她心冷自私惯了，但今时今日她却会设身处地地为穆远特着想，耐着性子又哄劝道，“你今儿若是实在不愿过去，那明儿一早你过去一趟，也好陪左夫人和王子公主吃顿团圆饭。”
穆远特对她宠爱太甚，这已经令许多朝臣不满了，更何况如今王子们都已经成年入朝，若是因她之故，令穆远特父子之间起了龃龉，鹿明岚自然不愿看到的，穆远特是她毕生最爱，又是她腹中孩儿父亲，她自然希望穆远特好。
“岚儿，我想让你做北狄最尊贵的女人，”穆远特伸手轻轻捏了捏鹿明岚的脸颊，一双黑眸定定地看着她，“一直都想。”
两人的目光相接，鹿明岚被穆远特这么痴痴地看着，直看得心都疼了，她轻轻按着穆远特的心口，轻轻道道：“你这里有我就够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不够，”穆远特将她箍进怀里，用下巴一下一下轻轻研磨着她的发旋，“我想让你做我唯一的正妻，想让世人都知道你是和我携手并肩的女人，想让咱们的孩子一落生就做太子，日后继承大统，百年之后，我还想让你躺在我的棺材里。”
鹿明岚眼睛又酸又热，她仰着头，一脸嗔怒瞪着穆远特：“怎么？若是小公主，你就不疼不爱了吗？”
“是皇子，肯定是个皇子！”穆远特却一脸笃定。
鹿明岚瞧他这一本正经的模样，不由得“噗嗤”一笑：“你怎么这么肯定就一定是皇子？”
“我种的种，我自然知道，”穆远特低低笑着，一边伸手朝下，轻轻放在了鹿明巍微微隆起的小腹上，“肯定是皇子，肯定是。”
鹿明岚被他摸得有点儿痒，翻着身子躲着男人的碰触，一边却赌气道：“我却觉得是个公主，这种长在我的身上，我自然也有数。”
“不要公主，”穆远特却轻轻道，一边长叹一声道，“女儿家生活太坎坷，太让人心疼了。”
“怎么？做你穆远特的女儿，生活也会坎坷吗？”鹿明岚捧着穆远特的脸，打趣道。
“自然不会，只是……”穆远特对着她的眼睛，笑得有点儿甜蜜，又有点儿无奈，“只是我怕是以后都舍不得让她嫁人。”
“若是嫁给你这样的男人，又有什么好舍不得的呢？”鹿明岚摩挲着他的眉眼，喃喃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