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绽放过后的街道渐渐安静下来,夜幕慢慢笼罩着整片大地,喧闹和沸腾过后的金陵城显得尤为安静。静谧,黑暗,成为黑夜真正的主打,整座城正慢慢睡去……但热闹后的宁静却不是唯一的存在,熟睡的人们面色祥和,黑夜是最好的犯罪场所,阴谋在期间悄悄酝酿……
天色尚还未亮,宣德府内的后院侧房里面,沈煜宸面色阴沉,厌恶推开抱住他的代曼,紧皱着眉头踹开房门而出。代曼未着寸缕,拉过被子紧紧裹住自己,手因为生气,或是无力而微微发抖,她紧紧抓着被子,看着沈煜宸离开的方向,眼里闪过一丝凄凉,但随之被一抹阴狠所取代。
沈煜宸策马往府内赶去,他顾不得去向代毅告别,也无暇去细想昨日晚上的事情,他只想快些回家,快些见到苏锦儿,为什么强迫自己去依旧遵循母亲身前的要求?为什么不依从自己的内心好好陪着自己喜欢的人?沈煜宸心里突然十分害怕,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如抽丝拨茧一般慢慢脱离他的身体……路上行人无几,他扬了马鞭用力抽在马臀上,马儿嘶吼一声,划破将亮未亮的天色,朝前狂奔而去。
疾风刮在脸上,心却越来越慌。
帷幔帐雾间,苏锦儿四肢无力地躺在床上,她想要醒来,眼睛却似千斤重一般怎么也睁不开,只觉头昏昏沉沉的十分难受,想要叫来时夏却如何也说不出话来,她动了动眼皮,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过久,屋内的门似乎被打了开来,一声尖叫声响起,好像是琴儿,又好像是时夏,她已分不清明。屋外似乎有人在不停地走动,十分慌乱,她口干舌燥,张了嘴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公主,你快醒醒。”时夏声音十分慌张,嗓音也有些颤抖。
苏锦儿用力睁开眼睛,顺着时夏惊诧的目光看过去时,她用力地甩了甩头,“这是……这是怎么回事?他是谁?他怎么会躺在我的房间里?”她头脑有些不太清明地看着时夏,想要知道答案。
时夏满眼泛红的摇摇头,“公主,时夏也不知道,时夏……”为何现在还没有人来将这个人带走,她突然清醒过来,“快来人,快将他带下去。公主,快穿好衣服。”她颤抖着手给苏锦儿穿衣,心里十分慌乱。
苏锦儿头十分昏沉,脑子似被灌了铅药,又沉又重,不太灵光,在时夏手忙脚乱地替自己穿着衣服时,她似乎看见了煜宸,看见他,她眼里盛满了朦胧的笑意。可是在看清他脸上不可置信的眼神时,她才突陡然清醒了过来,“煜宸,我……”
沈煜宸看见这一幕早已失去理智,双拳紧握,浑身因为极度的生气和愤怒而微微发抖,他用力扼住了苏锦儿的下巴,双眼猩红,一字一句道:“本将军只是一日未在,你就能饥不择食跟一个下人睡在了一张床上,苏锦儿,本将军心疼你的身子尚还初愈,没想到你却如此不珍惜你自己,下贱到这般地步。”
苏锦儿从未见过沈煜宸这般样子,心里十分慌乱,眼眶泛红,对上他猩红的眸子,“我不知道怎么回事,煜宸,我醒来就成这样了,我不知道……”
看着苏锦儿眼眶里涌动的泪水,他的心里有些刺痛,但这微不可察的痛意很快被心头翻涌的怒火所淹没,他猛地甩开她的下巴,转向依旧昏睡得如同死猪一样的侍卫,一把捏住了侍卫的脖子。
如果说昏黄的火光,重重的人影,猛烈的撞门声都不足以让昏睡的侍卫醒来的话,那么将军的手上的力度该是让侍卫醒过来了,但侍卫却如同昏死过去一般,还未醒过来。但沈煜宸已经气极,脑子里早就是一片混乱,他猛然提起侍卫,扬臂向墙上甩去,侍卫撞击在墙上,连连呕血,眼皮似乎动了一动,却还未醒来。
下巴火辣辣的痛,苏锦儿脑袋晃了晃,拉上沈煜宸的手,“煜宸,你相信我……”
沈煜宸身形一凝,随即用力甩开了她的手,“来人,将此人压进牢房,将夫人关在院子里,不得出入。”说完,沉着脸,拂袖离去。
三个小丫鬟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替夫人说情,但沈煜宸早被眼前所见到的情景蒙住了双眼,哪里还能判别,三个小丫鬟围跪着苏锦儿,不停地抽泣着。
凌乱不堪的发丝垂下来遮住苏锦儿苍白的小脸,她愣愣看着沈煜宸离开的背影,心里十分难受,好像有一团棉絮塞在里面,想哭也哭不出来,只觉得心里压抑的紧,她想要过去抱住他,告诉他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他却越来越远,只留下一个清冷的背影。
周围很吵很吵,很混乱,苏锦儿却突然安静下来,闭了眼睛,缓缓道:“你们出去吧,我好累,想一个人休息一会。”
代曼这次回去省亲,寒香却罕见的没有跟去,她还在外面瞧着热闹,见着时夏出来,她挡在前面冷哼一声,“将军和夫人回去省亲,苏氏却按捺不住寂寞,给将军戴了一顶绿帽子,将军只是关了苏氏,还未似上次一样关进柴房,你们就在这里鬼哭狼嚎,若将军有朝一日废了苏氏,你们岂不是要哭死了不成。”
时夏被寒香废了一只手,本就愤恨,隐忍多时,却还是避免不了这些祸端,她忍着眼泪,当即动身,挥着仅能动的一只手抽在她的嘴巴上,和她厮打在一起。主子被幽禁,便也没了权势,一只手本就敌不过两只健全的手,时夏不仅被寒香抓着手狠狠地抽了几个大耳巴子,还被她指使下人拳打脚踢了一顿。
非礼勿视,于淳早得了消息,一早守在门外,命几个嬷嬷将那侍卫抬出来,但几个嬷嬷却不知是怎么回事,进去了半天却没个动静,硬是拖到沈将军回了来,她们却战战兢兢地缩了出来,于淳本就有疑惑,加之不听侍卫半句言语,更是加深了他心头的疑惑。
他按命将侍卫带去牢房,泼了几次水,却不见醒,召来太医诊断,道是侍卫脑部受重创,已经昏死过去,但太医掀了侍卫眼皮来看,却似有中了迷药的迹象,眼神凝滞,昏睡了至少有五个时辰左右。
听了太医所言,于淳心下便已了然。当下便去禀告这个消息,但沈将军任何人都不想见,将自己关在书房内,闭门不出,也不许任何人前来打扰。
锦儿夫人失忆不久,深得将军宠爱,将军府又向来管理甚严,这件事情的发生怎么想来都漏洞百出,也太过荒唐,将军这么聪明的人又怎会看不出,在意则乱,于淳知晓,想必将军冷静了些必定就会清醒过来。
天完全透亮,苏锦儿独自坐在后院里面,脑海才渐渐清醒过来,她想着方才醒来时身上所着的衣物,应该没有被侵犯,身体也没有什么不适,只是头脑异常的混沌,模糊。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何会有一个陌生男子出现在她的寝房里面?
而她又怎未察觉?
……
一连串的疑问冒出脑海,她沉思半晌之后,才想到她应该是被陷害了。
一时之间有些肿怔,她突然觉得这熟悉的将军府,熟悉的那么一群人突然变得那么陌生,以前不是她没有怀疑,只是她不愿意去相信她的世界真的如同话本子上描述的一般那么残忍,那么绝情,现在想来,一切正是如此。从时夏手被下了毒的那一天开始,她就怀疑的啊,为什么要骗自己呢?
苏锦儿独自坐在房间内,看着守在门前的两道人影,仔细想着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的事情。昨天临睡前,小铃似乎送来了琴儿煮的一碗汤,她喝了之后就不省人事了,难道是那汤有问题?
是琴儿吗?
还是那碗汤其实是小铃煮的?
头有些痛,昨晚被下的药,药效太过强劲,苏锦儿抚额靠在桌子边。屋外三个小丫鬟的声音喊了一阵又一阵,都未被守在门前的侍卫放行,最后还是被拖了出去。
这次响起的声音似是代曼。
如今正夫人通奸侍卫一事,虽被于淳拦了下来,不许对外透露,府内的人虽不敢说,但心知肚明,正夫人通奸之事不是小事,一旦正夫人落马,代夫人便是这后院唯一的正主。
因而当代曼带着寒香出现在梧桐苑时,寒香只通告了一声,侍卫便放了行。
代曼眼眶泛红,看见苏锦儿,似有些嗔怒又带了一丝心疼道:“姐姐,若你真想要将军留下来陪你,你跟曼儿说一声便是,曼儿一定会劝将军留下来陪你的,你怎么……会做出这样替将军丢脸的事情来呢。也怪我,昨日晚上我真不应该留将军下来陪我的,不然也不会生出这样的事情,将军现在还在气头上,等将军气消了些,我就去劝劝将军,让他别再怪罪姐姐了。”
苏锦儿动了动身,看着眼里噙着泪水的代曼,心情有些复杂,淡淡道:“劳烦曼儿妹妹操心了,我做出这样的事情将军却只禁了我的足,也没罚我什么罪,说明将军还是觉得错怪了我,妹妹无需太过担心,说不定将军过两天查清楚整件事情便原谅我了。”
代曼愣了愣,柔声道:“曼儿想来也是,先前因为姐姐画了别的男子的画像,将军还大发雷霆,将姐姐关进了柴房,如今姐姐放了这样的大罪,却只将姐姐禁了足,想必将军心里还是有姐姐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