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树泛黄的秋叶随风拂动,地上铺了落叶,一位妙曼白衣女子靠在树下,长长的头发从肩上流泻下来,远远看去如同一幅绝美的画卷,
苏锦儿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唇色也极其苍白,沈煜宸伸出手碰了碰苏锦儿的脸,他的手有些颤抖,慢慢碰上她的脸。
“你不是在帐篷里好好待着吗?怎会在出现在这里?”沈煜宸的嗓音带着沙哑,苏锦儿闭着的眼睛让他十分难受,他拍了拍她的脸,可在看见她身旁一片带血的树叶时,他的眼瞳猛地收缩起来。
“锦儿,苏锦儿,你怎么了?”沈煜宸颤抖着手抱住了苏锦儿,手靠上她的背后是一片粘稠,他伸出手看了看,满手鲜红的血迹,“锦儿,怎么会流了这么多血?你醒醒……”沈煜宸浑身突然颤抖的厉害,眼里也是猩红一片,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紧紧抱着苏锦儿,像是怕她突然消失一般,使尽了所有力气将她揉进怀里。
“宸,锦儿中了箭伤,快带她去找太医。”白云修眼下比沈煜宸清醒的多,沈煜宸这才惊醒过来,“对!找太医。”沈煜宸将策了马,抱着苏锦儿飞快离去。
一路上,马蹄声急切不断,惊起了树上暂歇的鸟儿。
沈煜宸一只手抱住苏锦儿,将她护在胸前,另一只手飞快策着马,他浑身都紧紧绷着,呼吸也阵阵凝滞。那支利箭还插在苏锦儿的后背上,后背上的血迹已经凝固结着黑色的痂,深入后背的箭身周围,随着马剧烈奔跑的起伏,又有鲜红的血迹隐隐渗透出来。
“锦儿,我在你身边,我带你去找太医,你会没事的,没事的……”
耳边风声呼啸不断,周围的景致从眼角划过,那一刻在沈煜宸的眼里,什么都不复存在,只想往前往前……
从围场的距离到帐篷的距离好似有一个世纪之长,沈煜宸心里已经急躁的快要灼烧起来,到了帐篷,马儿双蹄腾空嘶叫一声,沈煜宸迅速下了马,抱着苏锦儿径直去找太医。
一干太医正在静静磨着草药,看见沈煜宸抱着一个浑身染了血迹的人进来,皆是一惊,立即将沈煜宸带去了医药房。
沈煜宸将苏锦儿背面朝上迅速又小心地放在了床上,几位年迈的太医颤巍巍地过去看了几眼背面的箭伤,神情凝重相互望了望,一位太医低声朝一旁的药童说了什么,那药童略略点头立即跑了出去。
沈煜宸坐在床边,紧紧握着苏锦儿的手,修长的双手因为用力泛出了一片森白的骨节,声音里尽是急促:“太医!太医!”
“将军,”为首的一位太医道:“夫人箭伤太深,血流过多,延误了最佳诊治时机,老臣、老臣已经差人去请了江太医。”
沈煜宸面色阴沉,眉头紧紧蹙起,浑身散发出一股如同千年寒冰的冷气,一行太医皆低着头不敢出声,沈煜宸正手边的茶盅已经飞了出去,“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若是耽误了,你们给我通通陪葬!”
此时,小药童已经带着江少泽冲冲赶了过来,江少泽一眼看见药榻上躺着的身影,面色已是凝重起来。
当归看见苏锦儿,张了张嘴小声地唤了声“苏姐姐”,小小的脸上已是十分认真,一如往常将房间里的人都清退了出去。
但沈煜宸依旧坐在药榻边,紧紧地握着苏锦儿的手,喃喃道:“锦儿,太医来了,你忍一忍,马上就好了。”
当归刚想请他出去,江少泽眼神示了示意,当归犹豫了一阵,去取了药箱子,没有再说话。
苏锦儿背上的衣服需要剪开一大块,否则根本无法施药和判断。江少泽伸手稳住箭,仔细看了看伤口,去取了剪刀在烛火上烤了烤,迅速道:“夫人背上的衣物要剪掉,还望将军不要介怀。”
沈煜宸一把从他手上拿过了剪刀,道了一句“我自己来”,便开始剪苏锦儿背上染了血色的衣物,鲜红色的血迹有些已经凝固成了深褐色,深的发黑。沈煜宸漆黑的眼瞳紧紧缩起,手拉着苏锦儿后背的衣物如同拿着珍贵易碎的瓷器,专注又迅速。可在她碰着苏锦儿粘了血迹的肌肤时,手还是忍不住颤抖起来。
他极力控制着,可是越想要快些剪掉这沾满血迹的衣物,手便颤抖的越加厉害,连剪刀也快要拿不稳。
江少泽已经差人打了滚烫的开水进来,迅速配制好了止血和消毒的草药,见沈煜宸情绪十分不稳,便伸手想要拿走他手上的剪刀,“锦儿伤口不能再耽搁了,你这样要剪到什么时候。”
沈煜宸紧紧抓住手上的剪刀,像是想要拼命抓住什么东西,但他突然像是听清楚了江少泽的话,一把将剪刀交给江少泽,收回了有些颤抖的手,眼里有些猩红道:“对!你来!你是太医,你快帮帮她止血。
江少泽拿过剪刀,迅速剪掉了苏锦儿背后的衣裳,落出一片粘了血的肌肤。箭没入的极深,整个箭头已经深深扎入了背部,江少泽的手轻轻贴了贴苏锦儿的背,发现箭离心脏的距离十分近。他立即取来了热毛巾擦干净了血迹道:“箭离心脏很近,当归拿棉贴过来。”
当归立即拿了消过毒的绵贴过来,江少泽一手按着苏锦儿的背,一手握着箭稳了稳,视线紧紧盯着伤口,使力拔了箭。尖锐冰冷的箭头牵扯着背部的经脉血肉,箭一出,稍稍凝住的血便更加汹涌地流出来,江少泽立即拿了当归手上的厚厚的棉贴紧紧贴了上去。
不一会,棉贴上已是一片鲜红。
江少泽看着从手指间渗透出来的血,眼里有一丝异样,但随即他立即冷静了下来,“再拿棉贴,快,所有的棉贴,再将绷带和针线一并拿过来。”
伤口比江少泽想象的还要深,若不是苏锦儿还有微弱的呼吸,他简直就以为箭头已经穿过了心脏,不然这血怎会止也止不住。
江少泽立即换了棉贴,沈煜宸满目血色,虽然他经历过数次战场的血腥,无数的尸体,激烈的厮杀,可是看着苏锦儿身体里流出的这些血迹,他却第一次感到深深的害怕。就好像这些血是从他的心脏里正缓缓流出来,一点一点地被抽离,被放了满地。沈煜宸一把拿过了棉贴紧紧按在苏锦儿身上,慌乱道:“血怎么还是止不住。”
沈煜车慌乱地按着,可血却再一次渗透过绵贴,染红了他的手,他看着满手的猩红,有些无措,失魂落魄般拉住了江少泽的衣襟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还会流这么多血。”他一把甩开了江少泽,伸手碰了碰苏锦儿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无措道:“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很快就会好了,我会一直陪着你,你不要怕。”
江太医面上有了一层薄薄的汗,他迅速净了手,倒出一些止血的药在手上,拿开药贴,江手紧紧贴上了苏锦儿背上的伤口,血很快就冲散了他手上的药。江少泽面色一沉,拿过当归消好毒的针线,就开始缝合伤口。
血怎么也止不住,便只有这一个法子了。
伤口不大,却是极深,很快缝制好了。江少泽将止血药倒在伤口之上,血总算是止住了些。
于淳早已经匆匆赶了过来,他从来没有见过沈煜宸这个样子,自打他跟着沈煜宸起,沈煜宸就极其冷静和镇定,沈母去世之后,沈煜宸更是完全变成了一副面具,喜怒不形于色,面上多是冷寂。但苏锦儿来到沈煜宸身边之后,沈煜宸变得很多。
以往看书时都很静心,现如今却常常恍神,以往一般没有事情能让沈煜宸生气,现在沈煜宸却常常动怒……虽是如此,但于淳从沈煜宸看苏锦儿的眼神却能看出来,沈煜宸从来没有那样看过一个人,至少那样的眼神是于淳从来没有在沈煜宸脸上看见的,柔情,温柔,带着浅浅却闪着光芒的笑意。
于淳想,那大抵就是将军心底最最柔软的一块吧!眼下,将军着急的样子,不正是那片柔软的心口在隐隐作痛吗?!
当归已经连续端来了第三盘水,于淳接过去倒掉,命人速速去换来了热水。时夏在帐篷外已经呜呜哭了好一会,陆梦琪一直在一旁安慰她。
陆梦琪本是想闯进来,白云修及时制止了她,她才悬着一颗心急躁地地候在门前。
狩猎尚在进行,不见了沈煜宸,苏安定早就没有心情再狩猎,驾着马在茂密的树林里到处寻找沈煜宸的踪影。代曼待在帐营里,苏锦儿受伤的消息,她就已经知道了,眼下她正面色焦急地赶了过来。
“听说姐姐受伤了?还好吗?”代曼的肚子已经微微凸起,略一看没有什么变化,但一般保持身段的女子一眼便能瞧出来。
于淳道:“江太医正在里面救治,具体情况还不得知。”
代曼面上很是担忧,又问道:“将军呢?可还在狩猎?姐姐受了伤将军纵然再不想见到姐姐,也不能如此不管不顾。”
“夫人,将军正在里面。”
代曼脸上微微僵了僵,点头道:“是吗,将军在就好,姐姐福大命大,一定不会出事的。”代曼说着就睨了睨眼睛,看见眼圈红红的,朝里面张望的时夏,面带怒色走了过去,甩手就给了时夏一个耳光,“狗奴才,怎么照顾你家主子的,围场那么危险的地方,你怎能让姐姐任性前往?!你这般粗心无用,要你何用。”
代曼这一巴掌看似无力,却卯足了劲,时夏被打蒙了,白净的小脸上立即印上了通红的巴掌印。
公主本就生病了,不可能外出,她只是打了一个盹,公主就不见了,这其中必有蹊跷,也肯定和眼前这个女人脱不了干系。时夏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她抬头看着代曼,眼里尽是恨意。
代曼心里怨恨苏锦儿,对苏锦儿的丫鬟必然也是看不顺眼,见她竟敢恶狠狠地盯着自己,再次扬了个巴掌,准备扇过去。
只是,她这一巴掌将将抬起来,就被一个力道给挡住了。
“打狗还得看主人,锦儿的人轮的上你教训吗?!锦儿现在正在里面医治,你却过来耍横,还在这吵吵闹闹,存心是不想锦儿好是不是?”
陆梦琪用力甩开了代曼的手,挡在时夏面前直视代曼。
代曼刚想说什么,可看见随后而来的白云修,她立即换了副模样道:“我怎会不想姐姐好,我只是太担心姐姐了,一时有些着急,也不知道姐姐现在怎么样了。”
陆梦琪轻轻拍了拍时夏的肩膀道:“着急就可以打人吗?你现在也着急,要不也扇你一耳光试试。”陆梦琪说着就要动手,时夏立即拉住了她,陆梦琪也不管不顾,抬了手就朝代曼扇过去。
陆梦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白云修自然是知道,他本是不欲去管,可当看见远处走过来的代母时,他立即低低叫了声陆梦琪的名字,伸手拉住了她的手。
代母身着华贵,年已到中年皮肤却保养的极好,脸上施了得体的妆容,唇色却是涂的鲜红。代母已经款款走近,将这一幕看的清清楚楚,庄严道:“这是有人要欺负我的曼儿吗?”
听见母亲的声音,代曼回过头来,有一丝小女儿的欣喜,她拉了代母的手,随即不悦道:“女儿只是担心姐姐,替姐姐教训了她的婢女,眼下就有人要替她的婢女出头,要教训女儿。”
代母锐利的眼睛缓缓从时夏和陆梦琪的身上扫过,她斜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眼陆梦琪道:“不过是一个婢女,没照顾好主子就该罚,来人。”
代母身后年纪稍大的侍女立即走上前来,抬了手就欲朝时夏扇过去,陆梦琪一把推开了侍女,将时夏护在身后,“你们干什么!凭什么打时夏?”
“凭什么?没照顾好主子就该打,素秋。”代母面露威容,被唤作素秋的侍女挽了挽衣袖,这次的目标却是朝陆梦琪。陆梦琪直直地盯着素秋,眼里没有半分惧意,有的只是极其的愤怒和不悦,只要她敢碰自己和时夏一下,她必定会反手打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