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修眉眼上挑,笑得慵懒,“不戴这面具,怕是会追着我跑几条街,只是悸动不悸动就不知道了。”
苏锦儿挑眉道:“如此说你想让人群因你而悸动?”
“年少意气时,时不时就爱出去晃悠,那时候享受人群追捧的感觉,喜欢有人叫我名字的声音,好像所有人都喜欢自己。”白云修漫不经心道:“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种感觉就渐渐消散了,更加喜欢那种实实在在的联系,或亲情或友情。人群在呼喊你,可在所有声音都消散之后,那种心里的空荡和岑寂好像会被放大无数倍,扩充直至整个心脏,整个身体。”
苏锦儿不知道这种感觉,但她却明白了白云修的意思。
过分美丽的东西总会受人追捧和青睐,可在这样光辉耀眼的背后,所有的感觉却不尽然美好。
白云修道:“大概是在人群里,人才倍感孤独,热闹的人群放大了内心的孤寂。”
苏锦儿侧头看着白云修,白云修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这样的话,还是漫不经心的语气,懒懒带着笑意的神情,但她却第一次觉得他所承受的兴许没有他外表看起来的那般轻松。
陆梦琪三人停在了一家青楼门口,刚想进去看个究竟,被一个老鸨给挡住了。
老鸨带着一群浓妆艳抹,婀娜多姿的姑娘挡住了陆梦琪的去路,道:“本店有规矩,女人和小孩不许入内,你可以进去,他们俩不可以。”
时夏从门口遥遥向里看了一眼,里面穿着妖娆妙曼的女子笑脸兮兮地迎着各位朝里面走出的男子,男男女女凑的极近,动作也是十分亲昵。
二楼上的围栏外,突然站出了许多手拿薄纱的女子,伏在栏前,柔若无骨地挥着手上的轻纱,笑语唤道:“公子,来啊,进来玩玩啊。”时夏抖了抖肩,顿时就不想进去了。
她咋舌道:“我们还是快快走吧,我可不想进去。”
陆梦琪看向里面,兴致高昂,“别啊,听说这里面会有舞姬跳舞,那舞姿,啧啧,美若天仙,可漂亮了,不逊于皇宫里的舞姬,咱们今日就进去看看如何?”
时夏想要看舞姬跳舞,可看着伏在廊前招揽行人的烟柳女子又有些犹豫。小莫无语道:“这都是男人们取乐的地方,你一个女人,凑什么热闹!夏姐姐你别进去,跟我走,别被这个女人给带坏了。”
小莫牵起时夏的手就迈开步子往前走,陆梦琪反驳道:“喂,臭小子,凭什么是你们男人取乐的地方,女人就不能来找乐子吗?!还是说,你一个小屁孩偷偷跑进过青楼?!”
小莫瞥了瞥嘴角,俨然一副小大人模样,尚还稚嫩的眉宇间很是严肃,“就算没有进去过,也听说过,难道你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竟不知道青楼是什么地方?”
“你说谁一大把年纪!本小姐年芳十六,正是年轻貌美的年纪……喂,你给我站住。”
白云修和苏锦儿走过来时,那老鸨远远见了,眼睛里亮了亮,朝身边四散的烟柳女子们使了一个眼色,那些女子便如潮水一般围了上来,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两位公子长的好生俊俏,可是在寻乐子?”
女子的手若有若无的在两人胸前,肩上划过,苏锦儿不自在地退了两步,一位容貌姣好的青衣姑娘取笑道:“哟,这位小哥儿还害羞呢?怕是个雏儿吧?”
围着的女子都捂嘴笑了起来,苏锦儿突然伸出手来勾住了青衣姑娘的下巴,挑了挑眉道:“是不是个雏儿,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青衣姑娘拍开了苏锦儿的手,面露潮红,微微低了头,极尽**之能,一般的男子见了,多半是会心留躁动。苏锦儿勾着嘴角笑了笑,眉眼里还真有些男子的轻浮之色。
老鸨一双发亮的眼睛在两人脸上流转一阵,最后停在了白云修带着面具的半张脸上,“这位公子貌比潘安,只是不知为何要戴着一副面具?”
白云修站在围绕着的燕燕雀雀面前,身材挺拔,长身而立的个子高出了几人许多,站在烟柳女子之中却依旧如遗世独立般悠然。白云修抚了抚扇道:“貌美的部分才敢露出来示人,至于丑陋之处,只好用面具挡住,怕是吓坏了行人。”
老鸨面露惋惜道:“这么好的一张脸,可惜了,若是完整的容颜……”她的眼里似乎看见了许多金子,亮的发光,她随即似自言自语道:“无妨,有你这半张脸也够了。”
白云修慵懒地笑了笑,正欲离开。却听老鸨道:公子可想不花分文就在我这酒楼里寻乐子?”
围着的女子都眼神灼然地盯着两人,手也柔柔的勾着了两人的手,想要将两人带进酒楼里。白云修斜也着看向苏锦儿,阳光底下他的眼里像是有着一层淡淡的琉璃,蕴着迷离的光。苏锦儿道:“做生意讲究的是一个利,难不成你们家竟别有不同?只要是俊美的男子即可免费在你这找乐子?”
老鸨满脸堆着笑道:“我这店从不做赔本的买卖,只是我这烟雅阁里多是娇滴滴的姑娘,尚还没有似两位公子这般俊美的男子,公子若是有意,可想留下来在我这玩上一些日子?”
苏锦儿道:“你这是让我们留下来做男姬?”
白云修勾着嘴角笑了笑。
老鸨见苏锦儿已经说的这么直白,也直白回道:“这正是我们欲新开的业务,你们也知道,现如今不仅男子爱出来找乐子,出来玩乐的姑娘也是越来越多,刚刚就有一个姑娘来找乐子,还带着一个孩子。我们这业务呀,也要随着变化而变化,只是不知,两位公子可有兴趣?有你们二位在,我这店里的生意,啧啧,必定更加火热。”见两人似没有反应,老鸨接着道,“你们放心,我这也必定也不会亏待你们,你们不仅可以天天玩的痛快尽兴,还会有数不尽的钱财。”
老鸨笑嘻嘻地盯着白云修和苏锦儿,像是看着两锭闪闪发光的金银宝。
只是白云修下一秒就伸出手钩住了苏锦儿的肩膀,笑得慵懒惬意。苏锦儿微怔,随即挑了挑眉,看向白云修的手,眼里也绽了笑意,道:“你说的倒是极是诱惑,只是我们……”
老鸨一愣,显然是没有想到这一出,烟柳姑娘们都捂着嘴挤眉弄眼地笑着,眼里却是隐隐的兴奋,笑的苏锦儿浑身的鸡皮疙瘩突突冒起。
老鸨也随即笑开了,眼里冒着光道:“哎呀呀,两位公子原来是……没事没事,我们这里也有客人是龙阳之好,多着呢多着,两位公子……公子,你们跑什么啊……我这可会是你们断袖的天堂……”
身后是数个妩媚的笑声和老鸨的尖着嗓子的叫声。
两人快速闪离了人群,到了安全地带,平稳了气息,苏锦儿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想不到现如今民风竟如此开放,女子竟可以不受世俗的约束出来找乐子,男男也如此被接受了。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这还是原来的那个世界么。”
白云修一脸从容道:“活得开放的人多了,这个世界自然就开放了。有些人活得明白自在了,自然不受这些外在眼光的拘束。”
苏锦儿转头盯着白云修,上挑眉梢一脸坏笑道:“看来你倒深有感悟。”
话刚落音,陆梦琪不知从哪儿跳了出来,一把勾住了两人的肩道:“感悟?什么感悟?”时夏和小莫正在前面围着一个卖糖棍的扎棍前挑选糖棍,苏锦儿一下跳开道:“你让大白给你讲,他大有感悟。”说完,朝时夏和小莫走去,留下了白云修和陆梦琪两人。
街头人来人往,路边的商铺门庭若市,拿着糖葫芦,糖棍的商人在街头慢慢走动,吆喝的嗓音拉的老长,在街头行人耳里轻轻回荡。秋日的阳光倾洒在这片繁华的街市,空气里飘散的是热腾腾搅糖的香甜气息。
陆梦琪本是一脸好奇加期待地看着白云修,但买搅糖的小车推过来时,她嗅了嗅,瞬间被吸引了过去,她拉着白云修的衣袖,像只嗜甜的小馋猫朝热腾腾的搅糖跑过去。
白云修任由她拉着,看着她背影的眼神里,淬着一层光,里面有着淡淡的笑意和宠溺。
秋末的阳光尽力发散着最明媚的温度,似在做今年的最后的告别,将整片大地照的暖意洋洋。苏锦儿一行人围着一个小小的搅糖推车前,每人拿了一串甜甜的糖,在繁华的街头惬意地慢慢走着,阳光打在他们身上,直至将身影托的老长……
傍晚时间,几人道了别,苏锦儿和时夏往回走去。路过一家赌坊时,赌坊门前聚集了一些人,里面传来了小孩子的哭声,苏锦儿走近了些,看见一个满脸是泪的小孩子正被人拖着往里走。
周围有人小声议论道:“卖孩子了,真是作孽,赌光了家财,连儿子也要卖了来堵。”
苏锦儿地视线略略扫过那孩子的脸,觉得倒有几分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那不是聪儿吗?”时夏疑惑道。
“谁?”
“琴儿的弟弟,聪儿,上次去琴儿家里好像就是这个孩子。”
苏锦儿看着嚎啕大哭的聪儿,愣了愣,眼波微微流转。她朝人群走了过去,细细地看了聪儿几眼,道:“这孩子多少银子,我买了。”
刘富贵的眼睛亮了亮,上下打量了苏锦儿几眼,道:“一口价,五、五百两。”
苏锦儿想也没想就掏了口袋,但腰间口袋不知何时已经没了踪影。
刘富贵见她掏了半天也没掏出个什么,脸色僵了僵,道:“你耍老子,浪费老子时间,没钱也想买儿子?!”
说着,就气愤地推了一把苏锦儿,只是他的手还未靠近,就被一只手猛地截住了。来人修长的手指紧紧地擒住了他的手,刘富贵瞪了瞪眼睛,疼的哇哇大叫起来。
江少泽放开了他的手,从衣袖里掏出了数张银票。刘富贵迅速瞪圆了眼睛,里面金光闪闪,如同看见了黄金。江少泽道:“银票给你可以,但这孩子我带走了。”
刘富贵顾不得手疼,一把接过了银票,喜滋滋道:“带走,带走。”
夕阳西斜,宽阔的大街上,每一个人的身影都被拉的老长。
苏锦儿疑惑道:“你怎么在这?”
江少泽过去拿了放在一旁的草药箱,道:“刚去进了一些草药路过。”
“江太医这么忙,凡事都还亲历亲为,不愧为一代名医。买这孩子的银子,我会还给江太医的。”
江少泽拂了拂衣袖,不置可否。
苏锦儿低头看着聪儿,聪儿正瞪着大大的眼睛,面露胆怯。但看着苏锦儿时,他眼里有几分安心,他依稀记得这个姐姐之前送过她一支簪子。
苏锦儿蹲下身来,拿着帕子擦了擦他脏兮兮的小脸,道:“肚子饿不饿,姐姐带你去吃东西好不好?”
聪儿怯生生的点了点头,小手拉了拉苏锦儿的衣摆。
苏锦儿晃了晃神,牵着他的小手朝一旁的店子里走去。
寂静的夜晚,整个天空中没有一颗星子。
将军府里点了数盏琉璃灯,将楼亭,檐栏,长长的走道上都照的一片明晃晃。在茂密的树林之下,府上的观赏湖水边却是一片黑暗,连一丝月光也没有,正片观赏湖黑的吓人。偶有打着灯笼巡逻的人走过,远远看过去,有一丝风吹皱了湖面,泛着浅浅的波纹。
有光照的地方,就会有阴影。光照越亮,黑夜越是漆黑。
琴儿从别院给给代曼拿了一些滋补身子的补品,朝凝香院走去。今晚的夜色很沉,黑的吓人,琴儿隐隐有些害怕,加快了步子。可越是走的快了,她心里的害怕就越是强烈,好像有人在跟着她一般,她走的快,跟着她的那个人便也走的快。
琴儿不安地朝后看了一眼,身后漆黑一片,好像有个人,正在那片暗影里看着她。她回过头,抱紧了滋补的药材,心道一定不会有什么东西,不要自己吓自己。
可行及清水湖边,背后却清晰地传来了脚步声,她的心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起来,还没来得及回头,一股力道猛地推向了她。
扑通一声扎水声响起,打破了这边夜色的寂静。清水湖不大,水却是极深,不会游水之人是如何挣扎也爬不起来的,琴儿在水里一沉一浮,双手胡乱波划着,可任由她如何挣扎,她都难以移动一步。湖水不停地灌进她的肚子里,她越是张大了嘴去喊叫,四面八方的水就更加迅猛地将她倾没。
那一刻,没有人发现她,没有人听到她的声音,琴儿心里害怕极了。她还不想死,她生病的母亲没有人照顾,她年幼的弟弟还没有长大。可是,那些抓不住的湖水此时却如同洪水猛兽,任由她越挣扎,湖水就越快将她淹没……
就在她快要失去意识,慢慢朝湖底沉下去时。湖岸上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一盏盏灯光在湖边晃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