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大的名誉教授不少，大部分都是常驻海外，但是在这些人之中，姓段，且拥有提名金冠奖作品的人只有一位，而这一位，苏慕清碰巧也认识——段恩常。
而她之所以认识，是因为这位教授与林家有不浅的渊源。苏慕清以前在设计比赛中遇到了难题时，还是林若言替她引荐的。
苏慕清扶额，她早该想到，富二代们的生活圈是相同的。
许洛杨看着她一惊一乍的表现，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段伯伯在艺术成就上的造诣很高，但是他也是个很有原则的人。爹地想让他手把手地指点我，他拒绝了。”
“但是他向我们推荐了你。”
“我？”苏慕清的眼睛因为惊讶，显得比平常更大，“他还记得我吗？”
“当然。”许洛杨耸耸肩，“他告诉爹地，你是他见过最有天分的人。”
苏慕清眨了眨眼，一时之间只觉得哑口无言。
“苏姐姐，S大的广告创意大赛冠军的含金量可不低。”许洛杨意味深长道，“你不会真的以为，段伯伯什么人都会帮吧？”
“……”其实她是真的这么以为的。
之后的几天里，苏慕清一直在帮助许洛杨选择合适的题材。
金冠奖的报名时间是五月份，所以，最迟在三月份，他们就要拍完整个片子，然后花费一个月的时间剪辑和添加描述。
但是在这一日，二人产生了分歧。
“纪录片系列的电影虽然是为了唤醒人们而存在的，但是，为了从比赛中脱颖而出，我们就应该选择抓人眼球的话题。”苏慕清挠了挠头发，有些烦闷道，“现在可是快餐时代。”
“不行。”许洛杨想也不想，冷静拒绝，“如果一味地沉溺于得奖，反而忘记了自己的初衷，那还有什么意义呢？”
“保护动物哪里就忘记初衷啦？”苏慕清道，“为了呼吁人们保护大自然，而拍摄动物们被追逐，猎杀的场面，难道不就是对人性最直接的拷问了吗？”
“太大众了。”许洛杨仍是摇头，“如何在原有的宗旨上创新才是我们该思考的问题。”
“追求创新反而表意不明是大忌！”
“……”
这样的争执接连发生了好几日，两人都累得精疲力尽。
不过还是有一些值得庆幸的事情的，比如自从苏慕清出事那日之后，吴姨对她的态度就变得恭敬了许多，据许洛杨而言，是因为寒懿出面提点了她。
苏慕清想了想那个画面，觉得以寒懿的性格，或许直接威胁和冷漠更适合他。
“苏小姐，您的迷迭香。”吴姨站在门边，恭敬地递给她一只冒着热气的杯子。
苏慕清示意她放在桌上，手里的电话里还没有挂断。
“慕清，到了那里以后要好好地表现哦，不要辜负了公司对你的期望。”苏慕荷柔弱的声音自听筒里传来，“我的腿已经好很多啦，最近一直在坚持做按摩。”
“真的吗？”苏慕清很惊喜。
“叶先生说，等你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可以离开医院去周边逛逛了。”苏慕荷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叹息似的满足，“但是不能跑太远，还得按时回来继续做复健。”
“能够治好就好啦。”苏慕清躺在床上，微微眯上眼，“我还等着和你一块去旅行呢。”
“傻丫头。”苏慕荷笑骂她。
“苏姐姐。”许洛杨穿着拖鞋，从自己的房间里“噔噔”地跑来她的房间门口。
苏慕清害怕姐姐听见许洛杨的声音，然后因此而怀疑她，于是急忙挂断了电话。
“你刚才通话的，是你姐姐吗？”许洛杨抱着画板，他最近一直在作画寻找灵感。
“是啊，怎么了？”
许洛杨抿抿唇，齐刘海下的一双眼睛里流露出些许犹豫。
“我想，我已经想到一个完美的主题了。”
随后，在苏慕清的半信半疑下，许洛杨将他的主题内容和表现形式娓娓道来：，主角是一个因为身体原因没有办法离开医院的女孩，但是她通过自己的想象力为自己创造了许许多多不一样的人生，并用文字和图画的形式记录下来。
“感觉很平淡啊……”苏慕清摸着下巴道，“还不如呼吁大家保护羚羊呢。”
“通过主角，把各种各样的元素串联起来，并且找到他们之间的共同点，最后再用抒情和开放式的结尾作为点睛之笔。”许洛杨抱着画板，满足地感叹道，“Perfect。”
“幸好你没有去写小说。”苏慕清站起身来道，“这就是典型的快穿文套路啊，太容易烂大街了。”
也真亏生在了一个好家庭。
“剧本写出来以后，就要选择演员和幕后阵容了。”许洛杨撇撇嘴，回自己的房间里默默钻研剧本，并开始查询相关的资料。
苏慕清眨了眨眼，最终还是坐到电脑桌前，开始物色人选。
她以前没有过类似的经验，又没有特别喜欢的演员，所以做起这件事情来相当困扰，不过幸好，她还认识一个娱乐圈的八卦小能手。
“喂？”
“小雅！”
没错，八卦小能手陈小雅，号称扫遍娱乐圈大大小小的事，就没有她不知道的。
即便是随手拎出来的一个十八线小演员的写真图，她也能一眼看出来究竟是谁，甚至还能给你数出他的近日动态和背后的关系网。
“最近有时间吗？有件事情想摆脱你。”
既然对象是熟悉得不能再熟的陈小雅了，苏慕清也懒得客套。
“慕清啊，有什么事吗？”
苏慕清忍不住皱了皱眉，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陈小雅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奇怪。
“你感冒了吗？”
对方显然是愣了愣，沉默三秒后才回道：“是啊。”
正是这一句不同寻常的承认，让苏慕清确定了陈小雅的确是有事情瞒着她。
“慕清，我可能要完蛋了。”
果不其然，在静得只能够听清楚二人呼吸声的沉默过后，陈小雅几乎是带着哭腔一般说道。
在听完陈小雅哽咽的描述之后，苏慕清的脸色迅速沉了下来。
直到目前为止，苏慕清终于能对林若彤对她的恨意程度有个大概的了解了。
原来不仅仅是左晓敏，她连陈小雅也没有放过。
相较于优秀的苏慕清和家境富裕的左晓敏而言，陈小雅算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平凡的女孩，出生在公务员家庭里，在父母的期待和严格教育下成长，花费了大力气考进S大，前二十年，她的人生一直过得顺风顺水。
直到她遇见了一个人。
“庄明轩？”苏慕清闭上眼道，“你怎么会和这个人扯上关系。”
“我、我也不知道。”陈小雅抽抽噎噎地道，“那一天，我在咖啡厅里兼职。忽然他就跑来找我要电话号码，就这样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他找你要，你难道就给他了吗？”苏慕清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现在在哪里，我来找你。”
对方沉默着，似是不愿意如实相告。
“小雅，你可要想明白，庄明轩是什么样的人？”苏慕清在玄关处，一只手拎起高跟鞋往脚上套，末了，又觉得自己糊涂了。
又不是去公司，为什么不穿舒适的鞋子？
苏慕清思索片刻，小跑着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翻出了自来到这个别墅就再也没有穿过的小白鞋。
“慕清，他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陈小雅还在絮絮叨叨。
“你知道他在富二代里的风评是什么样的么？花边新闻不断！”苏慕清翻了翻眼睛，“发个定位给我，我现在就去找你。”
经过好几日的调养，苏慕清的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原本就不是什么大伤。
屋外是零下几度的气温，苏慕清裹紧了身上的大衣，迎着风坐上了自己的车。
“苏小姐，这个地方……”司机小张欲言又止。
苏慕清挥挥手，示意他直接开。
寒懿对于自己的用具要求一向高标准，小张是他训练出来的人，开车的技术自然也不在话下。
“富二代？慕清，你什么时候也关注这些啦？”陈小雅的耳朵格外敏锐，“你以前还嘲笑我粉国民老公呢。”
“啊。”苏慕清想起来陈小雅似乎还不知道自己和寒懿的关系，看来左晓敏还没有告诉她，这也算是一种变相的保护名声的手段吧。
如一股暖流注入心间，开出芬芳的花。
“因为成为了寒氏的员工所以不得不关注这些。”苏慕清敷衍着说完，推开车门，径直来到陈小雅的家里。
由于陈小雅是孤身一人来A市求学的，所以常年住宿，但是她的爸爸生怕女儿在学校里受了委屈，特意给她租了间房。
在A市，一间房的租价并不比其他城市一套的便宜，由此可见，陈父对女儿的疼爱之深。
“慕清！”苏慕清的脸刚出现在门口，陈小雅已经扑上来抱住了她，“我好难受啊。”
一旁的阴影里，穿着长裙的左晓敏出现在视线里，她受了一些，显得更有女人味了。
苏慕清拍拍陈小雅的肩膀，关上门，看见客厅的茶几上摆了一壶热气腾腾的玫瑰花茶。
“还在喝茶，看来伤得不深。”苏慕清嘴上调侃着，心里却松了口气。
或许是被前段时间左家的事情吓到了，她现在一听见有人哭，就忍不住往最坏的地方想。
“都失恋了，还不深呢！”陈小雅闻言，又开始哭哭啼啼。
如果今天在这里哭诉的人换成苏慕清或者左晓敏，那么事件完全得上升到最严重的等级，可如果是陈小雅的话……
那可能要大打折扣了。
“听情歌哭，看电视剧哭，失恋了也哭。”左晓敏坐在一旁，悠悠然地给自己倒了杯茶，“也亏得慕清心疼你。”
苏慕清无奈地笑笑。
“还没有说清楚呢，你和庄明轩是怎么搞在一块的？”左晓敏理了理自己的长裙，将垂在耳边的碎发别到脑后去。
“是啊，庄氏虽然不比寒林，但是在A市的影响力也不小了。”苏慕清心里好奇，也帮腔道。
陈小雅吸了吸鼻子，瞪着她们俩：“我都失恋了，你们却一直逼问我这段爱情是怎么开始的？你们的心里难道一点都不觉得残忍吗？”
虽然已经降温许久，但是陈小雅一向坚信“运动是最好的保暖”。无论是寝室还是自己家里，她都坚持“三不”原则。
“不开空调。”
“不关窗。”
“不用热水刷牙。”
即便是通宵追剧，她也会抱着一个几乎比她半个身子还要大的瑜伽球滚来滚去，一刻也不让自己消停下来。
所以，她的房间里是一片裹挟着雨水和青草味的湿冷。
这样耿直的气温让离开病床没多久的苏慕清一时之间没能适应过来，猛地打了个喷嚏。
“阿嚏！”
陈小雅未能说出口的话被她堵在喉间，半天出不来一个字。
左晓敏见状，摇摇头，忙去翻药箱。
就在这个时候，苏慕清的手机忽然响了，是寒懿的来电。
“寒总。”苏慕清做了个手势，接通了电话。
“小张说你出去了。”寒懿的声音淡淡，光是凭他的语气完全猜不到他现在的心情。
“是。”苏慕清的声音一紧，脑子里涌起一个不祥的预感。
“既然这样，你的假期也差不多该结束了。”寒懿道，“现在来公司吧。”
“现在？”
“怎么，策划还没完成？”
“不是……”
“那就这样。”
还未等苏慕清辩解玩，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
“寒总找你？”陈小雅抬起头，脸上是泫然欲泣的表情，“慕清，不要走……”
苏慕清看着她这浮夸的模样，心里有了底：“晚点回来再收拾你，你先好好想想，到底要怎么解释庄少东的事吧。”
走出两步后，她又回过头来：“对了，我传你一份文件，你替我物色一下合适的人选。”
陈小雅点开文件后迅速地扫了几眼，表情转化为惊喜：“慕清，寒总决定自己拍电影了吗？”
虽然拍电影的不是寒懿本尊，但是他儿子啊。
苏慕清想了想，点了点头，陈小雅紧接而来的欢呼声被淹没在关门声之后。
“早。”令苏慕清感到惊讶的是，等候在陈小雅家门前的不是司机小张，还是一张熟悉的面孔，寒磊。
他背着网球带，明明是很冷的冬天，却几乎满头是汗，护额和护腕还没有摘。
苏慕清看着他这副孩子似的模样，笑道：“你还是这么热爱网球。”
寒磊自然地接过她的手提包，嘴上却不甘示弱道：“你也没变啊，还是喜欢平底鞋。”
苏慕清不自然地收了收脚，茧型的黑色外套和黑色西装裤将她的身形勾勒得愈发娇小可人，即便是搭配小白鞋也丝毫不显得突兀。
寒磊从很早以前就知道，苏慕清的搭配几乎完美贴合她的硬件标准。
“Hello，thebeauty。”苏慕清打开门时，一个栗色的小脑袋从中窜出来，冲她打了个招呼，“你一声不吭地走了，害我一通好找呢。”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和研讨剧本的情分，许洛杨和苏慕清已经不那么生疏，甚至相处得相当和谐。
苏慕清几乎都快忘记许洛杨当初恶整她的事情，不过据他自己所说，那只是因为一时没能控制好自己的脾气罢了。
“仍谁在爹地身边忽然多了个女人的时候，都会产生厌恶的吧。”许洛杨熟练地从后座的冰箱里取出一支冰淇淋，开始专注地剥包装纸，“也幸亏你长得还不错。”
苏慕清闻言，忍不住撇撇嘴。
“好了，得先回红砖别墅取些东西。”寒磊坐上了驾驶位，“慕清，你的策划方案也没有带上吧。”
苏慕清点点头道：“在我的笔记本里。”
“去拿吧，copy太麻烦了。”
“洛洛也一起去吗？”苏慕清看向许洛杨，后者仍在和包装纸较劲，看了两秒后，苏慕清动手将冰淇淋拿了过来。
“真是个孩子啊。”轻轻一撕，包装纸应声而落。
“苏姐姐好厉害。”许洛杨由衷地赞叹道。
太阳渐渐跨越地平线，正努力地向人们的头顶挪去。车子如一尾锦鲤，穿梭在清晨的车流之中。
寒磊在二人拉扯完包装纸的问题后，答了句“去”，空气便又沉寂下去。
三人回家的一路较之刚才，有些沉默，苏慕清有些疲倦，靠在椅背上沉沉地睡着了。
另外两人也没有什么必要的交流，不过礼貌地询问了一些客套话，如“在学校过得怎么样啦”之类的。
寒磊在到达红砖别墅后，很快离去。因为许洛杨的年龄还小，身高也矮，是以苏慕清不得不放慢脚步。
初冬的A市，生冷的气温裹挟着潮湿的寒气。
苏慕清缩了缩脖子，被一只冰凉的小手拽住手指。她回头，看到一双湿漉漉的眼睛。
“苏姐姐。”许洛杨轻声问道，“我能牵着你走吗？”
“当然。”苏慕清顺势将他的手裹进自己的手里，搓了搓道，“冷的话，我们就稍微走快一点吧。”
说罢，脚下的步伐也跟着加速。
许洛杨注视着苏慕清，像在博物馆里审视一件新奇玩意儿。
而别墅门口，是翘首以待的吴姨。
“洛少爷，您可回来了。”就在目光触及二人的那一刻，吴姨便迎上来，直接忽略了走在前头的她，“今天降温降得厉害，我在家忧心了一整天呢。”
“哦？”许洛杨的脸上挂着笑容道，“忧心什么？”
“怕把您给冻坏咯！”吴姨道。
苏慕清看着保姆径直将人从自己的身边接走，不置可否地耸耸肩，跟在二人的身后。
“这是我今天给您熬的排骨玉米汤，热乎着呢。”许洛杨刚坐下，吴姨便搓搓手，从厨房里端来了一盅，还冒着热气。
她一脸期待地站在一旁，恰巧挡在了苏慕清上楼的路上，后者忍不住翻了翻眼睛。
“让让。”
“哎，苏小姐啊。”吴姨似是受了惊吓，看了看许洛杨道，“瞧我的眼神，都没瞅见你在这呢。果真是老了，不好使了。”
说罢，还露出无奈的笑容。
苏慕清不由得在心底冷哼一声，也不知这保姆是怎么想的，但她懒得与她计较。
今天不知道怎么的，只要到了温暖的地方，她就觉得浑身没力气，只想睡觉。
苏慕清摆摆手就要上楼，却又被许洛杨一把拽住，这一回拽得可不是手指，是衣角。
“苏姐姐和我一块喝吧。”许洛杨笑得灿烂，伸手将碗递了过去。
苏慕清也不推脱，接来喝了一口，摸摸他的头，欣赏着吴姨在一旁变幻莫测的表情，心里一阵暗爽。
“我去拿策划案啦。”苏慕清甩甩头发，脚步轻快。
而就在她的身影消失在楼道的下一秒，许洛杨脸上的笑容似凝固了一般，渐渐消失。
他将碗推向一旁，看也不看吴姨道：“吴姨，看样子你还是很不满意苏姐姐。”
语气甚是笃定，没有一点斟酌的意思。
吴姨心头一惊，却不敢声张。
“哪有什么满意不满意呢，我们是服务人的，既然拿了钱，就得好好……”
“我问的不是这个。”许洛杨打断道，“你这么讨厌她，一定有理由吧？”
“理由啊，哦，她这个人，脾气真是太傲了。”吴姨瞪着眼睛道，“根本不及许小姐半根头发丝，她前几天还和寒先生吵架，说要开除我呢……”
许洛杨的表情微凝，吴姨的声音越来越远。
“她是个很有感染力的人，也许你可以试着接近她。”
前几日，在办公室里，寒懿是这样说的。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会让一向冷淡的爹地做出这么高的评价？让老莫和小李不惜暴露自己，也要想办法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他来分散寒总的注意力呢？
越是遇见难以解决甚至令人无从下手的问题，许洛杨就越有兴致，所以他的物理和数学成绩非常优秀，而英语和语文却只是普通人的水准而已。
不过这几日，他也在这样的相处模式中，渐渐窥见了一些眉目。
“速来公司，有事。”
苏慕清的手机一震，是寒懿的短信。
速来？公司有什么事情是非要她去不可的？难道与她在做的策划案有关？苏慕清有些不解，但还是打开了电脑，开始审视自己的作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