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耀眼阳光中，当那个足球朝着她飞来的时候，路绫并没有半点反应，因为她没看到。事实上就算看到了也没用，她已经躲不开了。
这里的阳光与地面夹角为68.23°，气温是35℃，红色的塑胶地面被阳光烤出了聚氨酯的气味。
许言已经使出全力，飞身扑了出去。如果他的动作不够快，那么再过0.7秒，足球就会与路绫的侧脸相撞。
一个皮球是不懂怜香惜玉的，只有人才懂。
在一个G的重力加速度下，足球的飞行轨迹却很平。因为它的横向速度太快，将重力作用下的抛物线轨迹拉得很直。
许言知道一些体育常识，他明白，只有近距离的大力射门可以造成这么快的速度。
所以他知道自己必须拦住那个足球。
他的整个身体腾空，全身舒展，双臂往前伸出，双掌张开。
足球飞袭到距离少女的脑袋只有0.49米的空中，便再也无法保持它的轨迹了。
许言用双手抓住了它。
半空中的许言与站在那里的路绫擦身而过。他双手抱住皮球，落在地上，侧身翻滚了五又三分之一圈，终于卸下冲势，停下来。
“哇”“卧槽”“这么屌”之类的感叹词，适时响起。
许言抱着足球站起身，低头，看到了双臂外侧渐渐浮现出两道浅浅的血痕——因为炎热，他挽起了袖子，所以在刚才的瞬间，小臂的皮肤就和粗糙的塑胶地面进行了亲密接触，而且是相对速度非常快的那种。
许言再转头，看到少女耳畔的发丝被自己刚才带动的风扬起，又落下。
路绫瞪大了双眼，小嘴微张——简直是【目瞪口呆】这个词的最生动演绎。
足球场上传来这样的呼喊声：“这么近特么你都能射偏！玛德，你用这么大的力量干什么！”
“幸亏人家动作够快，要不然你麻烦就大了！”
这脚射门的始作俑者跑了过来：“对不起啊，哥们儿，真的是对不住……”
“没关系。”许言把足球丢了过去，看着路绫道，“我们走吧，别站球门旁边了。”
路绫愣愣地点了点头，然后跟着许言朝着操场外走去。
这次，变成了许言走在前面，而路绫跟在他身后。
走出几步之后，许言忽然回头问道：“你等下准备干嘛去？”
“去……实验室做实验。”路绫似乎还是有点惊魂未定，眼神都有些发直。
“那你过去吧，我就不送你了。大概要不了多久军训就又要开始了吧。”
“那好，那我就过去了，你……”路绫看到了他的手臂，不禁咬了一下嘴唇，“你不去医务室看看吗？”
许言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嗯，去一趟也好。”
“这伤口……”路绫的双眸里涌现出了一抹雾气。看着许言脸上满不在意似的轻松神情，她却说不出话来了。
“你没必要大惊小怪。我以前和我爸运动的时候也不是没受过类似的伤，没什么大不了的，也就是擦点酒精就OK的程度而已。”
“但是会很疼吧？”路绫小声问道。
“还好。”
“什么叫‘还好’？”路绫急切道，“伤口的疼痛程度取决于牵动了多少神经，所以就算是很浅的伤口，要是面积很大的话一样会很疼的！”
“不过真的很好处理……”
“怎么处理？你别忘了你待会还要军训！消毒以后还要包扎，可是军训的时候肯定会出很多汗，汗水再打湿伤口……”这么说着，仿佛感受到了那份疼痛一般，路绫甚至哆嗦了一下，“真的会很疼啊！”
许言苦笑道：“都说了你别这么大惊小怪。我以前真的受过类似的伤，比这疼得多的都有，你真没必要想太多。”
路绫瞪着他瞧了好一会，然后道：“先去医务室吧。走，我陪你。”
“你不是要去实验室么？”
“行啦，快走！”
“我不知道医务室在哪儿啊。”
“我知道，你跟我来。”
路绫牵起了哥哥的手掌，拉着他迈开了步子。
…………
除了那天的飞身凌空扑救，整个军训期间，许言并没有经历别的什么特别的事情。
不管是再怎么艰难的日子，咬一咬牙也就过去了，更何况军训只有寥寥几天。这几天过后的夜晚，是聚餐——新同学们的第一次聚餐，也是与军训教官的告别宴。
不管在军训期间看教官多么不顺眼，到了告别的时候也变得面目可亲了。于是不少同学都表现出了高昂的热情，围着教官灌酒，比如李龙华和唐和兴。
但也有很多同学对此并不感冒，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除非到了无法推脱的时候才会喝一口酒，比如梁毅柯和许言。
同样是坐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梁毅柯是捧着个尺寸袖珍的平板电脑，而许言则在腿上摊开了一本《黑天鹅》。
忽然，许言感觉到，有人在自己的左肩上拍了两下。因为这些天来与自己最熟稔的就是李龙华，最喜欢这么拍人肩膀的也是他。于是许言没抬头便道：“小李，什么事？”
但是当他抬起头时，才明白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站在他面前的，分明是一个面目清秀的妹子。她扎着和路绫类似的单马尾，身材也和路绫似的清瘦，但个头却高了不少。再加上那自信的神态，便不自觉地生出了一种模特般的气质。
坐在那里的许言估摸着，她大概和自己差不多高吧……
女生是站着的，于是她俯视着许言，问道：“你的名字是叫许言吧？”
“是啊。”
“我直接喊你名字没问题吧？”
“没问题。”
“我前两天看到你在操场上的那个扑救了，挺帅的嘛！”说着，她的目光转向了许言手中的书，“你在看什么？”
“黑天鹅。”许言合上书本，给她看了一下书的封面。
“啊哈，这书我正好读过！是一个股神写的，对不对？”女生指着书，面带兴奋地道。
“这本书的作者……其实更应该算作一个哲学家，因为他的——”
“行啦，我还要喝酒呢，不和你说了。”女孩摆了摆手，“本来想灌你两杯的，不过看在你选书口味不错的份上，这次就饶了你。下次可不许和大家出来吃饭的时候带书了哦，太装逼了！”
许言无言以对。
女孩端起酒杯转过身，风风火火地走了。
这时，从旁传来了梁毅柯那半是粤语半是普通话的声音：“不错哦，靓仔。”
许言扭头看去，就见梁毅柯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不错个毛线，我连她名字都不知道……而且我有女朋友的！”
梁毅柯若有所思地颌首道：“那天你舍身扑救的那个？”
“滚！都给你们解释过了，那是我妹妹！我女朋友在魔都上学！”
“妹妹和女友，这两个身份不冲突嘛……”
“卧槽，早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