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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摘自旅行的素描帖

四条街

那还是初春二月的事情。多云的天空仿佛被烟雾笼罩着,天气依然寒冷,偶尔透过云层的缝隙照射下来的阳光也是如此微弱。

我在四条街的火车站等人。无意中瞄了一眼坐在我前面的那位年轻的女人。仅仅看了一眼,我便立刻感受到了她那种惴惴不安的心情。她从衣袖中掏出一封信放进包裹里,接着又将包裹放进了旅行袋中。然后,她紧紧系住旅行袋的绳子,这才放心似的合拢了一下衣领。忽然,她又站了起来,来到火车站入口的方向环视着大街,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又好像是在等人。女人从腰间掏出手表,与火车站的挂钟核对后,又看向大街。

大街对面低低的山冈之上,云层开始裂开,微弱的阳光无助地照射下来。女人又回到座位上,从刚才的包裹里掏出信件揣进了怀中。我看到在包裹里,放着孩子们喜欢的玩具。这时,车站的工作人员来通知火车即将驶来。女人连忙走到外面,这时,刚好有位抱着一个三岁左右孩子的老年妇人跑了过来。女人立刻热泪盈眶,伸开手臂迎接着孩子。但孩子却因为认生哭了起来。

“啊,对了,对了,有好玩的给你呢!”

女人从袋子中掏出了玩具给孩子看,可是小孩依旧哭个不停,这时,女人也哭了起来。老年妇人也眼眶发红,但又怕被别人看到,于是,将她们带到了候车厅的一个角落。女人默默地将信交到老年妇人的手中。在跟那个孩子依依告别一会儿后,女人便在车站工作人员的催促下,匆忙上了火车。老年妇人拿着装着玩具的包裹,朝大街的方向走去。

经由山崎

那是发生在我们去看《忠臣藏》(原名《假名手本忠臣藏》,原为净琉璃剧本,后改编为歌舞伎。)里的定九郎出现过的那片草丛后,归来的路上的事。我从一个叫作山崎的寂寞小镇出发,沿着堤岸,朝着渡口的方向走去。由于是初夏,路边的小草非常柔软。

下了堤岸,来到了渡口,船已经要开了。船上只有三个人:一位看起来像是年轻母亲的女人;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女孩,她大概是那个女人的女儿;还有一个就是我。不久,渡船离开岸边,朝江中开去。小女孩很快便和我熟络了起来,用小

孩子的语言和我聊了很多。小女孩的母亲说道:“你唱一唱那个《花见小路》吧!”

小女孩便从母亲手中拿过扇子,一本正经地唱了起来:

花见小路上,

鲜花已经盛开,

我们去看吧!

就在那东山里。

我非常开心,想要捏捏这个可爱的歌手的小脸蛋。那位用脚踩着节拍的年轻母亲,仿佛也被自己女儿的歌声吸引住了。不久,渡船靠了岸,上了岸的母女俩在对我这个陌生的旅人郑重地告别后,便朝桥本町走去。

在夜幕开始降临的夕阳中,我坐在堤岸上,将自己折下的想要送给刚才那位小女孩的月见草举在胸前,独自盯着黄昏中白花花的流水。

慈善

晚春的一天,我因旅途中的劳累,来到了松岸车站的候车厅,坐在长条凳上休息。那里有一个被人群围住的少年在哭泣,我站在人群后朝里面观望。只见那少年垂着头,诉说着自己的悲惨命运。一些带着孩子的女人们同情这位少年,一边哭着一边从钱袋里掏出一些硬币,让少年拿着。少年对她们一一鞠躬谢礼。不久,发车的铃声响起,人群便分别被列车运走了。没有目的地的我为了排遣无聊,便抓住那个被人群留下的少年问了起来。

据少年说,他出生在东京的深川,母亲在去年冬天离家出走了,只留下他和父亲相依为命。他十分思念自己的母亲,便从父亲那里要了五十钱银子,坐上了开往利根川(日本境内第二长的河流。)的汽船,去寻找听说在铫子(位于日本关东地方东部的一座城市。)的灯塔下出现过的母亲。然而,他找了很多天,都没有找到。他没有办法,只好打算回到父亲家中。说着,少年又流下了眼泪。

对于一个只有十二岁,但却有着一双过于老成且锐利的眼睛的少年所说的话,我本来是不会轻易相信的,但彼时,我恰巧厌倦了画画和游玩,于是便向站长求情,将少年顺便送到两国(日本江户的一个闹市区,有“相扑之城”之称。)去。而且,自己也特意陪着少年去了两国。

在火车上,少年一刻也不想离开我的身边,就连我去上一会厕所,他也要战战兢兢地盯着我去的方向。异想天开的我也瞬间变成了道学先生,教育他说:“没有钱并不可耻,但也不应该只是低着头接受他人的施舍。倘若在旅途中没有钱了,便去找个地方赚钱,绝对不能轻易地接受别人的施舍。”

尽管,说着这些话的我自身也没有一点点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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